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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小楼传说 第四部 风中劲节-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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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不解温柔,不懂善待夫人的木头,所以没事就替他出些力。”苏碗贞笑道,“你瞧我在家里穿得素淡,只是为了方便罢了。若真是饮宴游玩,我的衣服、发式、首饰,那都是最好的,还总是大城那边最时兴的,不知多少官太太们羡慕我呢。”

  苏凌冷冷道:“你是卢东篱的夫人,可你的衣裳、首饰,甚至镜子,胭脂都是另一个人置办的,卢东篱也不知道害羞。”

  苏碗贞脸色微变:“大哥,我相公是清正君子,我敬他重他,便是你,也不可以在我面前辱他,他与风劲节是知己之交,豁达洒脱,自有名士之风,相公不以礼法拘我,处处予我自在,我不许你再这般说他半句。”

  苏凌讪讪道:“我没那个意思,只是为你不值,你本该是个贵夫人……”

  “贵夫人怎么了?”苏婉贞冷冷道,“这大名府上上下下的贵夫人还少吗?哪一个丈夫不是三妻四妾,哪一个不得守着一层层的大家规矩。我的丈夫,从不往秦楼楚馆,从不言纳妾娶婢,便是见着如云的美女,我要在,他只看我,我不在,他只看地,这样的丈夫,何处去找?我出门也罢,宴游也好,交友来往,他都任我自在,绝不管束,我瞧那些贵夫人羡慕我倒是真的。”

  苏凌干咳一声:“好好好,我认错,我不该说你夫君半个不字,活该让自家小妹子教训,行了吗?”

  苏碗贞也不好多说他,只得道:“大哥,我也要劝你两句,虽说朝廷允许民间百姓以钱买功名,但毕竟是虚职,你也实在不必如此营营役役,我们书香世家,能凭胸中所学,博个科举出身不好吗?连东觉都考中功名了……”

  “要能考得上,谁愿花这么多银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哥哥我,从小一看到书就头痛,除了捐个功名,还有别的路走吗?”苏凌不以为然地答,目光无意中四下一扫,停在书案前那刚写了几行字的白纸上,“咦,你给风劲节写信。”

  “是啊,他周游全国,每到一处,必寄几封信来,他写得信也奇,即不在上头写上相公的名号,也不在下面署上他自己的名字,有时洋洋洒洒,说一路的风土人情,山光水色,甚至各地小吃,以及……”苏碗贞脸皮一红,“以及当地的美人名妓,有的时候,则是一两句没头没尾,全不相干的话。象是什么心情不好,或是特别高兴。又或是今天见着了一个美女,今天吃到了盘好菜。随便提一句,便算是一封信了。这么久以来,他的信中竟是从没有过什么值得一书的大事,也从不在信里问候一下相公。”

  “他的信即繁且杂,有时候相公看了,也是又好笑又好气,常常骂他两句,便抛开不管,相公忙于公事,经常是他来十几封信,才草草回一封信,我想此人这般长情,也不可太过轻慢了。他虽不说不问,想来也是极关心相公的,所以我便替相公写回信,将相公这里大小事务,日常喜乐,都略略记述一下。相公也由着我,从来不拦。”

  苏凌眼神一动:“你代他写的信,妹夫看不看?”

  “有时看,有时也不看。”苏婉贞道。

  苏凌双手搓了搓,期期艾艾地问:“那你能不能在信里向他借一笔钱……”

  话音未落,苏碗贞已是脸色大变:“大哥,你怎能……”

  “我这不是没办法吗。妹子,加上你的首饰,我凑到的钱,最多也就买个空功名,不可能放实缺的。我原是指望让妹夫替我设法,安排个差事,可照你这么说,妹夫竟是个一丝不苟的大清官,肯定不会帮我的忙,既然这人这么有钱,又出手大方,就向他借一笔,我活动活动,弄个实缺,不出两年,就能把钱全还给他。”

  苏碗贞清柔婉丽的脸上露出愤怒之色:“我虽是女流,也知廉耻。岂可借他们君子之交,行此鬼域之事。”

  “我不过是……”

  “哥哥,夜已深了,你我虽是手足,也不便留客,你要有别的事,明天请早些来,直接与相公商议吧。”苏婉贞拂然喝一声:“送客。”

  一直守在外头的粗使丫环忙来到门外叫:“舅老爷请。”

  苏凌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呆站了一会儿,才重重一跺脚,把那一箱首饰抱了,快步而去。

  苏碗贞怔怔站了一会儿,想起自家兄长这般不争气,更觉心酸,却也只得强提了精神,重又拿笔续写那封未完的信。顷刻写毕,她看看外头夜色,想了想,便自箱里取了一件略厚的长衣,携了信,亲自掌着烛火往书房而去。

  夜已极深,书房中一点烛光不息。轻轻推开门,那案前的男子,依旧如以往的无数岁月一般,伏案疾书。

  灯影里,他眉宇间无丝毫倦色,灯光下,她轻轻柔柔一笑,近得前去,放下烛台,把长衣抖开,徐徐披在良人肩上,柔声道:“就算要忙公事,也该顾着身子。”

  卢东篱回眸一笑,轻轻伸手,握住她按在自己肩头的柔夷,温暖的烛火照进眸子里,也只见一片暖暖的柔意:“我这边事忙,原是没白天没黑夜的,说了多少次,你不用等我。自顾自睡便是。”

  靠得这么近,烛光这般亮,苏碗贞可以看到卢东篱满头黑发里隐约的银光白影,她的夫君,正值英年,已然华发生。

  心间的酸楚只是一转瞬,便有了更多的温柔与骄傲,在那文士的双肩上,挑了多少人的身家性命,在这忙不完的公务中,又有着多少百姓的安居乐业。

  纵使多情生华发,何憾何叹。

  她在烛光下微笑:“我也没有特意等你,不过是正好把给风公子的信写完了,拿来给你看看。”

  卢东篱笑道:“他原是个任性胡为的性子,也亏得你愿意这样费心应酬他。你既写好了,寄出了便是,倒也不用非得给我瞧。”

  苏碗贞也不觉一笑,她的丈夫是谦谦君子,从来不背后论人是非、语出恶言,只有对那风劲节,有事没事,才会这样带着笑地骂两声。

  “对了,他这些日子,都快把全国各地跑遍了,上次来信说,是要回乡了,你这信就寄到济县去吧。”卢东篱想起此事,忙又交待一声。

  苏碗贞点点头:“即是他已游完全国,想来也还闲着,不如请他来做客吧。你们这等交情,也该聚一聚。”这念头一起,连她都有些神往了,那个风劲节,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风劲节,风劲节,自她嫁给卢东篱,生活中就似乎永远有着这个人的影子。

  她的首饰是他送的,她的衣裳是用他赠的布料,照他给的款式做的,她理妆的明镜,她饰容的脂粉,都是他万里迢迢,遥遥寄来。

  每隔几天,便能收到那人的信,今朝川西,明日河东,天涯海角,天地风情,都在那一封封书信中。

  洞房花烛,交杯酒是他送的佳酿,偶有闲情,夫妻同赏明月看落花,必也少不了,他赠的美酒助兴。

  偶尔听得相公闲时笑语,说起那人何等容华,何等风范,何等不俗,她也会不由得悠然神往。

  君子之交淡如水,只凭着偶尔书信来往,已是尽兴,她却不免有些憧憬期待了。

  那个风劲节,到底何等人物。

  卢东篱听了这建议,却只是一愣,方才笑道:“那家伙,最是恃财傲物,放浪形骸,只不过恃的是钱财的财罢了。他做事没轻没重,只凭自己高兴,真要来了,怕不把你气死。”

  苏碗贞骇笑:“若是如此,那就更要见一见了。”

  卢东篱凝视她一会儿,这才笑笑,温言道:“他是这天地间最自由的人,他若要来,我们自当好好招待,他若不来,也就不用刻意去唤了。”

  苏碗贞也望了他一会,这才点头:“好。”

  卢东篱在灯下,看到妻子温柔婉约的笑容,有一瞬的失神,这个时候,风劲节又在哪里,又在做什么呢?可是仍依在美人怀里,笑闹饮酒,可是又弄得一身酒渍胭脂痕。

  他不由笑笑,摇摇头,立时又把风劲节抛于脑后了。

  他与风劲节的交情,可真是淡如水了,这算不算君子之交,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见到他的时候,颇为欢喜,同他谈话,如沐春风。然而再长久的时间不见,也不会太思念。看到他的来信,他的礼物,或笑或叹,却也不会想要刻意回信,可无论如何,隔着再遥远的时光,对他的记忆,依旧鲜明如昨日。

  淡淡驱散这难得一瞬的怅然,他复又低下头,继续批阅公文。

  苏碗贞在他身旁坐下,无声地倍伴着,眼眸里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温暖的烛火映出他专注的神容。

  这是她的丈夫,她的良人,是她一生一世的依靠。

  半个月后,一辆无比奢华的大马车停在了济县风劲节精美的园林外,福伯带着所有下人一直迎出园外,年迈而忠心的管家,再次激动得热泪盈眶:“公子爷,你可算回来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风劲节没有喝得醉熏熏被一群美女从马车上扶出来。

  他一个人干净俐落地跳下马车,微笑着看了众人一眼。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猛吸鼻子,咦,真的一点酒气都闻不到啊。大半年不见,他们家公子转性子了。

  福伯又惊又喜地迎上来:“公子。”

  风劲节笑笑摆摆手,止住他的一堆将要出口的唠叨:“我们先进去吧。”他一边快步向内走,一边漫不经心地问,“我走的这段日子,有什么事没有?”

  “没什么大事发生,万事公子都有安排,我们照章程办事罢了。对了……”福伯道,“前不久,大名府寄来一封给公子的信。”

  风劲节点点头:“他是算着我该回家了,就直按寄到这来了。”

  福伯欣喜道:“公子与卢大人真正是君子之交,公子待卢大人那么深情厚义,也难怪卢大人牵念。”

  风劲节微微扯动唇角,忽然露出一个略有些诡异阴森的笑容:“他待我是不错的,我对他……”

  他的眼神慢慢冷下来,最后才淡淡道:“不过是利用罢了?”

  “啊……”福伯蹬大眼,心里寻思着,我刚才是不是听错什么话了。

  风劲节却不再多说,此时正好已经进了厅,为他接风的宴席早已摆妥,安排来服侍他的美貌少女也已在前方盈盈施礼。

  他眼神微冷,轻轻挥手:“不用这么铺张了,我累了,你们都下去吧。”

  下人们你眼瞪我眼,天啊天,太阳真从西边出来了,咱们家公子爷真的变了。

  天大地大,主子最大,主子爷发了话,大家心里再有疑惑也不敢停留,纷纷退去了。

  只剩下福伯还愣愣地瞪着自家主子。

  风劲节笑笑,自袖中抽出一堆纸递给他。

  福伯接过一看,一张张都是田契地契,全写着自己的名字。

  福伯大惑不解地抬头:“公子,这是……”

  “福伯,我知道你自己有不少的职蓄,但这么多年,你一直跟着我,照顾我,这是你应得的。”风勤节微笑。

  福伯不明所以:“公子,我不明白。”

  风劲节静静看着他:“福伯,你是最早跟着我的人,在我是个孩子时,你就照顾我。所有人都不相信我有能力,只有你支持我。你还记得吗,你曾问过我,为什么要拼了命赚那么多钱,钱够用不就行了吗,我当时怎么回答的?”

  “你说,你这一生其实很不自由,必须照命运划定的路线去走,你这样拼命赚钱,不过是想为自己赎几年身,在命定的人生里,为自己争几年自由,你要有足够的钱,可以支持你自由自在,做任何想做的事,可以让你肆意地尝试各种各样的生活。”福伯喃喃地答。

  风劲节笑笑:“那么,在我富可敌国之后,常会有人劝我想办法捐官,给自己的弄个功名,提升一个地位,记得你也劝过我,说是有个虚衔在头上,做事也方便很多,特别是被刘铭冤枉之后,你更劝过我多次。你总觉得,有个官帽子在,就不会让人这样欺负陷害了。当时我又是怎么答你的?”

  福伯越来越有不祥的威觉,茫然答:“你当时说,你这一生,其实是注定要当官的,不但要当,而且还注定要躬鞠尽瘁,累死累活,没准还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所以现在是得自在一日,且自在一日,何苦提前把自己送到苦海里去。”

  风劲节微笑:“是啊,所以我放浪形骸,所以我肆无忌惮,所以我在最后的时候,动身去周游全国,看尽天下美景,会遍世间美人,尝尽美食,饮尽美酒……”

  “公子,公子……”福伯惊慌地打断他的话,“我不明白,我老了,我听不明白,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风劲节望着他,微笑,眼神温和,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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