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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缪娟 - 我的波塞冬-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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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说,“其实那天我们的一台声纳仪出了毛病,如果打捞检修,工作会非常复杂,我想啊想啊,就梦见了这件事,我去修理机器,然后被震伤了。”  
  我咽了一下口水,叶海见我口干,递来一瓶水,我边说边喝一口,差点没有呕出来:“什么东西啊?”  
  “快喝吧。越南的草药,专门滋养肺脏的。快说然后呢?”  
  “更邪门的事情是,我的老师后来告诉我,就在那天,那台声纳仪又开始正常运转了。就像是真的被修好一样。”  
  我等着他长舒一口气道“胡编乱造”;或者客气一些,他会说“好故事啊”。可是他好久都没有说话,样子似乎在仔细的思考,他对我自己都觉得无稽的梦境和之后的巧合表现出足够的尊重,这让我非常受用。  
  “《聊斋》里面讲过一个故事,”叶海说,“一个小孩不小心把他爸爸捕到的,要献给皇上的斗蟋蟀给弄死了,他昏迷过去,变成了一只小蟋蟀,这只小虫子被献给皇上,赢得了很多比赛,给他爸爸赚了很多银两。”他看看我,“安菲,有没有可能这事儿也发生在你身上。”    
  “什么事儿?”  
  “你,就是一只大鱼。”  
  我看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久,终于还是“噗哧”一声乐出来了。上次潜水组训练,这位仁兄也是这样解释胡美丽老师讲的故事。怎么这个梦境经过他一解释,连我自己都不信了啊?  
  叶海一扭头就往荔枝林的深处走去,狠狠的说我:“你这个缺心眼儿的。”  
  我想这天叶海真的生了气,第二天一整天我都没有见到他,闲得无聊,我就在房子里面随便参观一下,起先还是没抱有任何目的的闲逛,一个人逛着逛着,那人类公有的窥私癖就发作起来。像每一个悬疑电影一样,这个有钱人的巨大的房子会不会有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可是这里几乎每一个房间都没有上锁,可以随意出入。挂着油画的小会客室,各种游戏机俱全的游艺厅,四壁都是镜子的舞厅还有在房子东翼突出一角的日光休息室,每个房间都装修考究,配备着高档的设备,沙发脚垫上厚厚实实的骆驼毛仿佛都写着两个字:奢侈。  
  我在游艺厅打了两局弹子,又在日光室吃了保姆送来的桂花点心然后睡了一觉,醒过来,心里不甘。  
  我摸到他的卧室的外面,拧了一下门把手,发现能拧开的时候,我的小心心狠狠的撞了几下。我进去吗?我不进去吗?  
  此时传来吸尘器的声音,有保姆过来这边的走廊打扫。  
  我立时一开门就进了叶海的房间。  
  这是个四十米见方的卧室,大玻璃窗子,阳光明晃晃的投进来,整个房间像个暖房,可是这个暖房里没有花,贴着三面墙壁却各有一个巨大的透明鱼缸。里面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鱼不下百种,在水草,珊瑚,假山中穿行。一只小海螺不和右怎么扫地到了氧气泵的上面,像个拟于一样被氧气泡顶着跳着,我伸手过去一拨,它好不容易沉到鱼缸下面,有个东西被叨扰,脾气很不好的在鱼缸里面瞪着我,那是一条有我小臂那么长的金龙鱼,我向它招招手:“请替我问候福临门。”  
  叶海的床很大很舒服,我蹦一下跳上去,在旁边看见他的漂亮的金色长笛笛的旁边是粉色劳斯莱斯的模型,小天使在车头撅着屁股竖着翅膀;车模的旁边是一个橄榄球,上面都是签名,我拿过来仔细看一看,能够辩认出这样两个名字:科比,詹姆斯。我还在诧异怎么会有这么多橄榄球球员跟NBA明星重名呢,球底部“姚明”两个字证实了我的怀疑,我哈哈笑起来:叶海这个缺心眼儿的,找个橄榄球让篮球明星签名。    
  书架上的藏书让人有点鄙视。都是些传奇故事什么的,居然还有日本漫画,稍微有点档次的是一套原文的希腊神话(我是看了插图才知道的),书页翻得都有些陈旧了,我纳闷,难道叶海看得懂希腊文?他居然还学着毛主席的样子在每页上都有些批示,歪歪扭扭的符号,我离得远横着看,很像涂鸦。  
  书架里面有一贴画铅笔画,我拿出来看,那一张女孩子的侧脸:长卷发仰着头,圆圆的额头卷睫毛,还有一个翘鼻子,画得挺好的,要是真是出自叶海的手笔那就让人对他刮目相看了,不过,更让我好奇的是,这画中人会不会就是他说起的“从前的女朋友”?  
  我把铅笔画放回原位,下有一个手掌大小的影集。    
  我拿过来翻翻看,都是他小时候的照片,我越翻越慨叹:岁月啊,岁月啊,我要是那个时候遇到叶海,看他唇红齿白又天真浪漫的那副样子,我是断然不会这么讨厌他的。有一张相片叶海大约六七岁大小,站在帆船的船舷上,穿着一套海军装,迎着阳光眯着眼睛对着镜头微笑,透过照片,隔着十几年的时光也能看见他那毛茸茸的睫毛,肉嘟嘟的小白脸和粉润润的嘴巴,简直就是极品正太。我想都没想就把那张照片给拿下来了。裙子没有口袋,我把照片顺手就放在了胸衣里面。华音有个表姐正怀孕呢,拿回去复印给她,每天早中晚各看十分钟,肯定能改良人种。    
    我在他的房间里盘旋良久,最终发现这里并没有什么我寻找的不可告人的秘密,快出去的时候我把他的衣橱打开,里面层层叠叠的名牌衣饰并无稀奇,但下面的一个黑色的箱子却吸引了我的注意。我挪过来那个箱子,那是潜水服轻装备的外箱,上面是几个字母“AMPHL”,那是他给我准备的潜水服。 
    我想起在北京,他高高兴兴的把这箱昂贵的装备送给我,要跟我一起参加潜水组的集训,可我不公别扭的拒绝他的好意,接下来还在电话里跟他大呼小叫一番,然后又突然离开。 
   我当时所有的酣畅痛快变成眼下的惭愧不已。 
   身后一个声音说:“旁边还有呢。” 
   我一下子站起来,叶海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站在我后面,手插在兜里,笑嘻嘻的看着我。 
   我笑一笑:“叨扰数日,不好意思。我想帮你整理一下房间的。” 
   他没有理会我胡说八道的找借口,从我身边过去,从衣橱里面又拿出来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放在我的手里。 
   我一碰就知道是些什么了。 
   我积攒的石头,好多枚,大大小小的,放在张阿姨家我房间的书架上,他们走了这么远的路,这个时候又回到我的手上。 
   “我想你稀罕这东西,就给你都拿过来了。”叶海说,“其实早就想还你来着,我给忘了。” 
   我该说谢谢还是对不起?脑袋里东西一多我就糊涂起来,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他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说的那样大度:“不用谢。” 
   我想了半天抬头问他:“叶海,你不会是,你不会是偷了我的东西出来,在我发现之前以这种形式逃避责任吧?” 
   他怔了一下,几秒之后忽然大笑起来,笑得我又开始害怕的时候,他终于停下来,看着我说:“你说呢?” 
   我什么都没说,上去狠狠抱他一下,然后扭身就走。 
   可是我忘了很多事情;他的房间门口有一级台阶,我的胸衣里是我偷到的叶海小时候的照片,还有我从小到大只要一激动就一定会出丑的惯性。 
   我“啊”的一声以“卍”字开趴在地上,叶海从后面一步跨上来把我扶起来,我还在尴尬和疼痛之中惊魂未定,忽然看见他的脸很特别。 
   叶海皱起的眉头间有点奇怪,有点诧异,又有点笑意。 
   他伸手向我的胸部,我要躲闪已经来不及,他拉住从里面露出来的照片的一角,向上一抻,我那里一凉。 
   我闭着眼睛就等着他骂我死变态了。 
   二十岁都不到啊,已经如此的艳羡哺乳期的妇女了。还自己骗自己把漂亮小孩的照片放在胸部上。真变态啊。 
   “安菲,”他慢慢的说,“你喜欢我就直接跟我要照片好了,犯得着做的这样有创意吗?”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把小石头们从布袋子里一一拿出来放在窗子下面的写字台上,玄武岩,黑曜石,白云母,绿松石,每一枚都记载着一些心情,愉快的,怅惘的,深沉的,浮躁的。这个因为莫凉产生的习惯,到后来居然更多的是关于叶海的故事,连我自己都不觉察。 
   我的手伸到最里面,拿出来的这一颗,我并不认识:鸽子蛋大小,深绿色,扁平的,沉甸甸的,像个传说中或者电影里的好宝贝。我把它拿起来对着阳光看一看,半透明,没有裂痕,非常漂亮。以我有限的石头鉴定经验来判断,这会不会是。。。。。。祖母绿?! 
   我的手里几乎握着一个破局规模的小宝藏。我拿起来再仔细地看,阳光在这枚宝石里被折射数次,照到我的眼睛里,我忽然觉得,心里有扇一直关闭的小门在这束光亮的照耀下忽闪了一下。   
  祖母绿,几个千年。     
chapter  30   
19岁的安菲曾经梦见过这个传说中的年代。 
那个时候,她是一条漂亮矫健的海豚,跟着众多的同伴自由的徜徉在大海里,无牵无挂,潇洒活泼。 
有一天她贪玩离群,在不熟悉的海域里七扭八扭,来到一个陌生的所在。 
檐廊回转,神仙洞府,却没有一个人影。向上看,长长的石阶不知道通往何处,她提了一口气,沿着阶梯向上游去。不知过了多久,没人没鱼,让人开始觉得恐怖而神秘。 
给自己壮胆子的办法就是唱歌,她轻轻仰头,海豚音出口:“一天到晚游泳的鱼啊,鱼不停游;一天到晚想你的心啊,爱不能休……” 
第二句还没完,一柄三叉戟“嗖”的一下飞过来,就插在她旁边,锋利的尖刺没入石棱中。知道危险,不要查看,抬头的当儿不一定有被什么东西刺中。她甩了背鳍要全速离开,谁知回头的路被一个人挡住。 
穿白袍子的年轻人,平静的眼睛,不怒而威:“谁允许你来我的这里?” 
她说:“^%#%*()|||” 
年轻人说:“被在那里装鱼说外语了。快现原形。” 
她说:“你且让开,我现原形,要作法需要地方。” 
他拔了自己的三叉戟稍稍退让,她借机卷了泡沫扭腰遁走。她一口气仓皇纵行数百海里,才敢在礁石旁边休息一下,伸展了身子向上一跳,坐在礁石上,在倒影里看见喘息着的自己:长头发,薄纱裙,学艺不精,四处游荡的仙女一名。 
这个孩子有个贪婪的毛病,最爱美丽的石头。那穿白袍子的家伙掷来的三叉戟上镶有闪光的宝石,她好不容易逃出来后一直念念不忘。心里痒痒的总是想,什么时候把它弄到手上来,想得都忘了自己差点丧命在那漂亮的凶器下。 
那是个乱得有趣的年代。 
有好战的凡人和和易怒的神仙。她有幸托生为一个还有点法力的小仙,不会轻易被欺负,又在遁术上刻苦钻研,因此虽然周游四处造点乱子,仗着跑得快,总没有被人逮到。 
她跟几个常在一起厮混的家伙说起那天的遭遇,他们不信。持三叉戟的,这个世界上连人带神没有第二个,是这里的皇,波塞冬。脾气特别不好,受了点打扰就会用三叉戟叉了鱼烧烤,有一次他在海底搞生猛海鲜排队,大飨诸神。 
“海皇要刺死你,还跑得出来?做梦吧。” 
她寒噤一个说:“我真逃出来了。” 
他们道:“瞎编。加油啊。” 
她说:“我借泡沫遁走的。他没有追上来。” 
“弄点证据来。否则我们怎么相信?” 
她笑着说:“刺激我啊?我不上套儿。” 
其实她心里盘算着呢,上次是怎么误打误撞的到了那个地方,逃跑的路线又是怎样来的?她暗下决心,弄到他的三叉戟,卖钱。 
那天她绕过苏纽海角,下潜数百米,又回到了之前来过的地方。 
她声势浩大在柱子和檐廊之间转圈吐泡泡,又唱了几首歌,也没见有三叉戟再“嗖”的一声飞过来。十有八九他不在家。她提了一口气要浮上去的时候,被一只有力的手拽住了尾巴。 
“上次放你跑了,这次还敢送上门来?” 
她回头,看清了这年轻人,他今天定然是心情比那天好,明明该发怒,却眼含笑意,卷头发好好看啊。 
她摇摇尾巴,转过身体:“听说你喜欢叉鱼练武艺,我特地来当靶子。” 
他道:“找死?” 
她游得稍远,给他摆了一个好位置:“来,试试再说。” 
年轻人伸右手,三叉戟出现在他的手中,他舒展臂膀,蓄了满势在那凶悍却金光发亮的武器上,她看准了,口中念念有词,他那边一出手,她这边便转动飞快的水花,成一个小漩涡,将它的三叉戟卷在里面。 
说是迟那时快。一眨眼她就卷走了这个传说中海皇的武器一路狂飙。 
也不知道向北游了多久,水温渐冷,她在大礁石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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