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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流年似水by白芸(小攻从小的梦想就是让受过好日子 深情温柔攻he)-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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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地接受了他已“成家立业”的事,包括纪明。

    “真可惜,我到现在都没见过大嫂。”

    “你们会有机会见面的。”纪辉干笑道。事实上,自从和蓝欣分道扬镳后,他已经很久没听到她的消息。不知道她最近如何?是否如她所说,顺利地找到了初恋情人,尽弃前嫌在一起?还是继续做回她的本行——夜总会坐台小姐?

    虽然希望她能觅得心中所爱,但纪辉心里很清楚,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所以当初两人各奔东西时,蓝欣曾很伤感地拉着他的手,说,“如果真的混不下去了,我就来投奔你吧”,纪辉也笑着说,“绝对没题,你是我‘老婆’,我当然会养你”……如今这么久没听到她的消息,蓝欣想必过上了如愿以偿的新生活,一定是这样。

    “嗯,表哥说大嫂是位大美女,哥你眼光不错啊。”

    纪辉的手一晃,茶杯的水差点溢了出来。

    “我们中只有他一个人见过大嫂,运气真好。”纪明笑道。

    纪辉只觉得嗓子发干,以发抖的指尖捧住茶杯,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阿年……他怎么样?”

    “挺好的,去年春节还见了一面,和姑姑他们聚了一次餐。表哥破天荒地带了位大美女出席,说是他同学。现在是市级大法官,唯一的女性法官!哇,真的好利害。我看,以后我们家打官司,一位是知名大律师,一位是美女法官,那真是非赢不可啊……”纪明开玩笑道。

    “是吗……”纪辉低声说。

    “表哥这个人,要嘛不出手,一出手绝对一鸣惊人。你看他从小清心寡欲,几乎没交过女友。大家都觉得他奇怪,他却不为所动,一心扑在事业上。现在功成名就,另一半也水到渠成。姑妈对这个未来儿媳妇满意得不得了,一直拉着她的手,笑得连嘴都合不扰,还当场拿出祖传的玉镯给她戴上,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纪明呵呵笑了起来。

    “是啊,姑妈一直盼着阿年早点结婚……”纪辉也勉强挤出笑容。

    “哥,你还好吧,脸色很难看。”

    “没事,可能外面太冷,有点受凉了,我喝口热茶就好。”纪辉捧牢杯,几乎将自己整张脸都埋进去……

    蒸腾的热气拂上脸颊,暖暖的,却又有一丝不知从哪儿传来的刺痛,让他想起男人的手掌,温柔而伤痛的眼神。一点也不意外的“新闻”,像他这样的男人,身边的空缺应该很快被与之匹敌的出色对象填补吧。虽然心里很难受,但他的内心深处,何尝不是与他一样,想要对方幸福。既然自己做不到,那么,希望别人可以!

    阿年,真好,原来大家都有好好活着。

    “茶很好喝……”纪辉强抑下内心暗涌,维持着如常神情。

    “我一个朋友送的特级龙井,他家开茶叶公司,拿来的都是最新鲜上品的茶叶。哥,等会儿带几包回去。”

    “不用,你自己留着喝吧。”

    “我这里多的是,根本喝不完。”

    之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纪明聊了会儿,品尝了晓菲亲手做的美味糕点,纪辉享受着难得的家庭氛围。当时钟指向午后三点,纪辉站起身来,“阿明,时间不早,我该走了,公司仓库没人看管。”后面一句显然是借口。

    “干嘛要走?一起留下来吃顿年夜饭吧?”纪明吃了一惊,连忙挽留。

    “你们陪妈好好吃顿饭,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纪辉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别为了我弄得妈不开心,今天可是大年夜。”

    “可是,你开了这么远的路……至少也应该和我们……”纪明的表情很为难。

    “我是来探望你们的,现在看到了,不就好了吗?以后有的是机会。”纪辉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毅然从衣架取下羽绒服套上,纪明尴尬地摸摸脑袋,却也无法可想,只能送他到门口。

    母亲自从厨房那一面后,就“砰”地重重甩上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如此明显的拒绝,如果硬留下纪辉,虽然一家人表面上能够“团圆”,但肯定会惹母亲不开心,说不定还会影响身体,纪明不敢冒这个大不违。

    “对不起,哥。”纪明愧疚的低声道。

    “我们是兄弟,说这做什么。”纪辉从裤袋中掏出些什么,迅速塞到对方手里,说了句“替我好好照顾妈”,便掉头离开。

    “咦?哥怎么走了?真是的,你怎么不留他一下?”背后远远傅来晓菲嗔怪的声音。

    “我当然挽留过了,这不是没办法吗,我不想惹妈不开心……”纪明无奈地说。

    “那你手上的是什么?”

    “是哥硬塞给我的。”纪明摊开手掌,厚厚一叠纸钞,面额不大,用像皮筋捆在一起,“又给我们钱用,其实我们并不缺钱。反而是他自己,挣那点工资不容易,再说他一个人在外地生活,开销很大。”

    “是呀……算了,已经追不上了,就当是哥的一点心意吧。”

    话音渐渐遁去,纪辉没有回头,加快脚步离开……

    开车原路返回,在即将进入高速的十字路口前,纪辉突改主意,将方向盘一拐,朝左侧开去,那是和原路相反的方向。开着开着,人烟稀少,天色变暗,不知不觉到了晚上。经过一个小村镇,好不容易看到一家依旧开业的便利店,纪辉连忙停车,买了两瓶酒和一包速食面。

    店主是位憨厚的中年人,一看纪辉买的东西,不禁笑了,“先生,很少有人在过年的时候买速食面啊,你这是要回家?”

    “是啊,路上充饥用。”纪辉笑了笑,拿出随身的保温瓶,“老板,有没有热水,能给我灌一点吗?”

    “当然有。”店主很热情,马上拿来热水壶,给他灌满一瓶刚烧好的开水。

    “谢了,老板,春节快乐。”

    “春节快乐。”店主笑眯了眼睛,递给纪辉一块长条形劳动力,“我们马上就要打烊,回家吃年夜饭去了。你是本店最后一名客人,这是小店的小礼物,请收下。”

    “谢谢。”纪辉接过,心里暖暖的。孤单平凡的生活或许了无生趣,可偶尔还有像这样令人感动的片刻。

    告别了好心的店主,纪辉回到车上,揭开速食面锡盖,将热水注入……等了片刻,揭开吃了起来。捧着纸杯,他一口一口小心喝着热汤,慢慢咀嚼。速食面是牛肉麻辣品味,吃到后来全身发热,再加上架驶座窄小的空间,让他的额际渗出一层细汗。

    这就是自己的年夜饭,很简陋,可纪辉的表情却很满足。

    真安静呵……天完全黑了,周遭是悄无声息的世界。路灯泛下黄光芒,小镇主街上的几家店铺早已打烊,只有眺望远方,才能看到万家灯火,星星点点,隐匿于黑暗中。间歇听到一两下爆竹,几声狗吠和孩子们的笑声……

    大家都和亲人团聚在一起,共度新旧交替的一刻。虽然没有太多类似的经历,但这个时候,无论谁都想有人陪在身边吧。纪辉也不例外,所以他才会突然改变自己的行程,收拾好杯盒,他改动引擎,继续往前开。约十分钟左右,在道路两旁茂盛树木的掩映下,车子越开越深,终于停在一扇紧闭的铁门前……

    黑暗中,如庄园般庞大的建筑静静沉睡,低低的围墙爬满绿蔓,一眼望不到边。纪辉下车,拿着酒瓶,翻过铁门,脚踩到柔软的地面——未铺水泥,只有结实的土壤,和在冬季已经枯萎的杂草。

    空中弥漫着独特的气息,纯净而腐朽,既忧伤又令人怀念。

    这里正是父亲长眠的地方。

    父亲应该很寂寞吧,自己该多来看看他。

    借着清冷的月光,纪辉一步步朝墓园深处走去……林林立立的墓碑,每块都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人生不过短短几十载,过不了多久,自己便和父亲一样,永远长眠地下,那现在的爱怨纠结,又有什么可顾忌,有什么可在意?

    跪在父亲墓碑前,纪辉双手合十,默默祝福。然后打开酒瓶,漏了一点在地上,空中立即弥漫起老酒的醇香。席地而坐,他将打开的酒瓶放在父亲墓前,自己拿起另一瓶,碰了碰瓶颈,陪父亲轻酌起来……

    记忆中,父亲总是在厂里忙碌,很少陪自己和弟弟玩耍。像现在这样,与父亲静静对坐、陪他饮酒的画面,在生前是难得的奢望。父亲若泉下有灵,是否也后悔,只顾一心扑在事业上,忽略了家人的感受?

    人是否总要等到失去后,再追悔莫及?早知父亲会走得这么快,当初若能和他多待一会儿,多说几句话,是不是能填补此刻记忆匮乏的缺憾?可若时光真的倒流,恐怕父亲还是和以前一样,视事业为生命吧。这就是父亲,这就是人的天性!

    很快要过年了,一旦午夜钟鸣,飞转的年轮将跨越新旧,令整个世界宛如重生。所有错误都可以抹掉再来,他却宁愿蜷缩在森冷的墓园,与逝去的灵魂喃喃低语,任自己冰封在一个人的严冬。

    不后悔,真的不后悔!

    若流年似水,回涌倒溯,他仍是不后悔。骨子里深埋的倔强,在这一刻表露无疑。虽然纪辉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倔强的人,他只是个懦弱的……既软弱又扭曲的逃兵。他只知道,纵使明知自己如今般孤独,当初他也一定会挣脱男人的手吧。

    烈酒涌入胃部,吐息之气,在彻寒的夜空形成团团白雾。冻僵的指尖伸入怀中,触到一张薄薄的纸片。纪辉将它掏出来,于黑暗中无声凝视……

    天太黑、月色太淡,根本看不真切,但他并不需要看得真切,因为只须闭上双眼,便能清晰浮现,黑白相片中两个相视而笑的傻小子。

    深刻如盘。

    这是他离开男人公寓时,拿走的唯一纪念品。那时候他们空间为了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纪辉完全想不起来,不好的记忆,如被漫无焰火焚烧殆尽,残留心中的,只有男人恒暖的笑容,过去、现在、未来……所有画面在此刻一幅幅重叠,每抹影子都有他,每幅影像都有他含笑的温柔。

    第一次亲吻、第一次射精、第一次被深深贯穿的同性对象都是他!第一次哭,第一次笑,都只记得他的怀抱!紧紧拥住自己的结实臂膀,仿佛能撑起天与地的重量。从那时起,他的内心就深深纠结着,对男人既欣赏又嫉妒、既爱又憎恨的复杂感情!

    “我们之间没可能。”

    “不要逆天行事。”

    自己斩钉截铁的话,言犹在耳。到底是血缘的错,还是性别的错?如果他是女人的话,自己就能接受他了吗?如果不是从小青梅竹马,熟知对方的每寸肌肤,自己就能坦然面对了吗?纪辉不愿做这样的假设!

    他不愿意逆天行事,不愿意做有违常理的事,更不愿意在男人身边,自我折磨的同时折磨男人,所以才会毅然离开。现在一切如他所愿,他的世界只剩寂寞。这二年来,既没办法被任何人所爱,也没办法去爱任何人。今后想必只会继续着和现在一样的生活,平淡乏味,如同一潭死水……唯一的波澜,是在听到男人名字的瞬间!

    顾、流、年……

    这三个字一遍遍在胸中回荡,那么亲切甜蜜,却又那么令人伤感。寒风自耳际吹过,墓园的松树传来阵阵涛声,和应着心中不断的爱情,却没有任何光明的可能,仿似一首无声的哀歌。

    为什么非要到现在才明白,或许早在出生之前,两人的命运就已经紧紧系在一起。否则为什么,只要一想起他,内心欠缺的感情之弦,仿佛瞬间被接通,扑天盖地的悸痛深深淹没了他……

    刹那间,真的很想重新来过,做一个截然不同的自己,开拓一个迥然不同的世界。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在那个崭新的世界里,学会真诚的笑、真诚的面对自我;然后,昂首挺胸,与男人好好相遇,好好书写一段传奇。

    倏然,东南角升起一朵烟花,高高跃起,艳丽如霞,照亮半边天际。应该到了十二点吧,听到远处鞭炮齐鸣的声音,更多灿烂的烟火不断窜入夜空……纪辉一动不动坐在地上,任眼中盈满灼亮的水光,然后,他朝父亲举了举杯,仰头喝光最后一口酒。

    崭新的一年,来临了。

    “哈啾……”纪辉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在寒冷的驾驶座中哆嗦着醒来。就这样蜷缩在狭窄的座椅上迷糊了一夜,腰酸背痛,全身冻得像条冰棍。抬头一看,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用力揉了揉。

    “下雪了啊……”难怪会这么冷,眼前一片明晃晃的白色,冰天雪地,将大地裹上一层银装。纪辉连忙发动车子,打开空调,过了好一会儿,几乎冻僵的身体才逐渐暖和起来。头有点晕晕的,不知道是酒喝多了,还是着凉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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