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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悲情曹雪芹-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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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什么呼天唤地,我只说是一般常理,又没说卿卿必定如何如何。” 
  “那……下一步呢?” 
  “练箭哪!你怕什么,她又不能吃了你。” 
  “好吧,不过还是躲两天的好。” 
  就这样,过了四五天曹霑才去练箭。他练了有一顿饭的工夫,又听见天香楼侧面的楼窗“叭”的一声打开了,卿卿笑吟吟地站在窗前。曹霑急忙给五婶请安。卿卿做了个让他免礼的手式,然后关上楼窗。 
  曹霑以为今天就这样过去了,安下心来继续射箭,可是没过了多久,卿卿带着明珠到花园里来了。明珠手里提着一个小食篮,她把食篮放在石桌上,从中取出一盘点心,还有一壶茶,然后自己先走了。卿卿拿了一只茶碗,倒了一碗茶,递给曹霑:“喝口茶吧。” 
  “哎,谢谢五婶。”曹霑接了茶碗,喝了一口:“好,西湖龙井。” 
  卿卿嫣然一笑:“自从我到了江宁,在你们府上吃的都是绿茶,几年过来也解得了绿茶的妙处,所以虽然回了北京,我也依然吃绿茶。唉——这也算不忘故旧吧。”说完之后她有意地瞟了曹霑一眼。 
  曹霑发现了,只有佯为不知:“可不是,到现在我也是只用绿茶。” 
  “多好啊,咱们两个人,又多了一个共同的爱好。”卿卿说着随手拿了一块点心,送到曹霑的嘴边:“吃吧。” 
  曹霑用手去接,卿卿把手闪开:“你的手太脏!” 
  “我去洗。”曹霑欲走。 
  “站住!你个没良心的。你忘了,雍正元年李煦回京领罪,你们去江边送别,回来你就病了,从白天到黑夜,你吃的、喝的,连汤药,哪一样不是我亲手一口一口喂的,夜里我跟你就睡在一张床上……” 
  “那个时候咱们不是都小嘛。” 
  “小什么小,那年我都十四啦!” 
  “可我小啊。” 
  “你小,你是小坏蛋,你小,你为什么知道夜里往我怀里扎?” 
  “我,我睡着了,不知道啊。” 
  “天知道你是真睡着了,还是假睡着了。少废话,这块点心,你非在我手里吃了不可!我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金枝玉叶皇亲贵胄,我要怎么样,就得怎么样。” 
  曹霑无奈,只好在卿卿的手上,吃了那块点心:“那天招您伤心啦,今天还赏点心吃,我谢谢五婶。您还生气吗?”   
  第五章 寒山失翠(33)   
  “我要是生气还赏你点心吃,我伤心伤在你不懂我的心,也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装蒜,揣着明白装糊涂。当年大五岁就不行了,你如今不也是七尺汉子了吗。眼下可倒好,弄个几十岁的老东西,没完没了的缠着我……” 
  “老东西,没完没了?……五婶,您说什么哪,没头没脑的,我听不明白。” 
  “你想听明白吗?” 
  “我……”曹霑有些迟疑。 
  “你要真想听明白喽,就跟我上天香楼。你五叔今天正好没挨家,咱们俩人可以好好的说说。这件事我也只有跟你一个人说,再没有第二个人啦!” 
  从卿卿的眼神里,曹霑看到了企盼、哀怜、爱与恨的交融、血和泪的凝结,吓得曹霑出了一身冷汗,他连连却步:“不,不,我,还是不去吧。” 
  “哈哈,哈哈……”卿卿一阵纵声大笑。“可惜呀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你还是个堂堂七尺之躯的男子汉!哼!”卿卿言罢转身离去之际用衣袖一扫石桌,杯盘茶具尽落于地。摔碎瓷器的声音刺人心脾。 
  曹霑从宜老爷家回来,一头就扎进西厢房玉莹她们三个人的卧室。把玉莹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啦,这么变颜变色的?” 
  曹霑看见紫雨和墨云俩人都在屋里,只好脱了鞋爬到炕上,跪在玉莹身边跟她咬耳朵。 
  紫雨和墨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好不约而同的下了地,溜之大吉了。 
  玉莹用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别说了,别说了,我的心都要跳出来啦。她这是怎么啦?正大光明的告诉你,正好五叔没挨家,上天香楼……不可思议,我简直不可思议……不会吧?啊?——” 
  “我什么时候跟你开过这样的玩笑?” 
  “可也是啊……” 
  “怎么办,我不能不去啊,就算隔两天、三天、五天还是得去呀,还是得见面啊?” 
  “你先别着急,让我好好地想一想。” 
  “哎。”曹霑答应着下炕欲走。被玉莹一把抓住:“这件事儿,你可千万不能跟第二个人说。传出去,真能闹出人命来。” 
  一言提醒了曹霑,他看着玉莹频频地点头。 
  紫雨和墨云两个人出了西厢房,无处可去。她们猛然想到老爷不在家,便悄悄地来到吴氏的屋里。 
  吴氏在炕上续棉花,为曹霑做棉衣。见她们进来规规矩矩地站在墙边,便打趣地说:“怎么,又让人家给轰出来啦?” 
  “人家两人直咬耳朵……”墨云嘟囔了一句,紫雨接着说:“我们还不出来。” 
  吴氏瞟了她们一眼:“还是帮我来做棉衣吧,傻丫头!” 
  紫雨、墨云上了炕,帮吴氏做棉衣。 
  过了一会儿,紫雨问吴氏:“太太,我有件事解不开,不知道能问不能问?” 
  “居家过日子,有什么解不开的,问吧。” 
  “太太,您知道我们姑娘多大了吗?过了年儿,就二十一啦。” 
  吴氏一闻此言,立时停下手里的活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唉——我跟老爷也合计过,老爷半天没言语,最后说了一句:‘得有个节骨眼儿啊。’” 
  “得有个节骨眼儿?”墨云看着紫雨问:“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不明白。”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明白的。”吴氏接着说:“就是想借上点儿喜气,比方说,万岁爷降覃恩,也有咱们曹家江南一支,或者是老爷有个好的发落。再往好了想是能复官,可如今这局面。老爷是待罪的犯人,给儿子娶媳妇,办喜事儿。这喜事儿办大了吧,重则能招一场祸,轻则招人非议。要是臊眉搭撒眼的办,寒碜不寒碜啊,何况我们做老家儿的,也对不起他们俩啊……”这件事不提也就算了,今天提起来,正触了吴氏的心病、痛处。由不得吴氏不泣然泪下,呜咽有声。 
  当天的晚上,曹霑正在书房练习书法。玉莹猛地推开门,兴匆匆地一步闯了进来:“霑哥儿,有啦!”   
  第五章 寒山失翠(34)   
  “什么有啦?” 
  “一条锦囊妙计!”玉莹说着夺过曹霑手中的毛笔,抓过来一张白纸,在上面写了四个大字:“一马三箭。” 
  “什么意思?” 
  玉莹又用笔在马字上圈了个圈儿。 
  “妙!真是一条锦囊妙计!”曹霑站起来,一把将玉莹抱在怀里,一阵热烈的亲吻。 
  玉莹挣脱开曹霑:“你先别疯,让我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你别想跑。” 
  “不是我不愿意,是因为老太太今天哭了一鼻子。” 
  “因为什么?” 
  “因为,不能及早的给儿子娶媳妇,可她又怕……” 
  “怕什么?” 
  “怕你人大心大,不学好。” 
  “我?……” 
  玉莹妩媚的一笑,转身跑了。 
  第二天一清早,曹霑就来到了宜老爷家。他请叔祖到花园看他射箭。 
  曹霑一连射了三箭,两箭虽然中了红圈儿,便毕竟没在红心上。曹宜点点头,认为日子不长练到这份儿上,应该算是不错的了。 
  曹霑借此机会说:“叔祖,我有个想法,想跟您说说。” 
  “说吧,小子。” 
  “咱旗人讲究一马三箭,是说在马跑的时候,骑在马上射箭,对吧?” 
  “对呀。” 
  “那我现在就算练得百步穿杨、百发百中,等将来一骑到马上,可就是两回事啦,何况我还不会骑马。练了射箭,再学骑马,最后练骑马射箭,这不是脱了裤子……” 
  “哈哈,哈哈……”曹霑没说全的俏皮话儿,把曹宜给逗乐了:“你小子的意思,是连骑马带射箭一块练?” 
  “没错儿。” 
  “好小子!”曹宜在曹霑的肩头拍了一掌:“有志气。有马吗?” 
  “我想借匹马不难。” 
  “行,我给你找匹马。明天早晨亮寅时,咱们爷儿俩德胜门门脸儿见。” 
  “喳!”曹霑请了个军安:“那,我就跟您告退啦。”言罢转身离去。 
  在曹宜、曹霑说话的时候,天香楼的楼窗轻轻地被打开了,卿卿站在窗前,好像是在听他们祖孙说些什么。曹宜背对着窗子,没有察觉。曹霑瞟了一眼,没敢正视。片刻曹霑走了,曹宜一转身儿,正好看见卿卿,他向卿卿微微一笑,刚要张嘴说话,不料楼窗“啪”地一声,被卿卿紧紧地关上。 
  曹霑出了曹宜家的大门,像往日一样奔西走。他此刻的心情很复杂,姑且算是亦喜亦忧吧,喜,自然很明白,可以再不到叔祖家里来练习射箭了。忧的是卿卿,真正的金枝玉叶、皇亲贵胄,竟然无亲无故,只身流落在江宁,纵然老祖母对她极好,可是什么叫寄人篱下,卿卿一定比自己解释的清楚,体会的透彻。过了四年多,几乎是两千个日日夜夜,终于回到北京,回是回来了,可是,有家不能投,亲人难聚首,委委屈屈的嫁给了五叔,五叔确实是个好人,可是他们夫妻之间融洽吗,像自己和玉莹一样知心知己吗?如果和谐,她为什么又要向我…… 
  曹霑思绪混乱了,他自己理不出个头绪来。可却身不由己的调回头来,又往东走了。他围着天香楼绕了一圈。此时此刻他那么盼着楼窗能“叭”地一声被打开,跟自己厮守了两千多个日日夜夜的卿卿,站在窗前。可是“唉……”他猛然想起李煜的名作《乌夜啼》:“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曹霑的脑子里时而一片空白,时而都是往昔的回忆。脚底下也就更没有了主宰,信马由缰地在胡同里瞎走,越走越糊涂,越走越不认识路,走着走着他发现眼前有一座广亮大门。门上都是砖雕的花纹,中间镌刻着两个大字“芷园”。 
  曹霑一愣:“咦?芷园,这不是我们的京中故居嘛?”他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决心上前去敲门。大门被打开了,出来的是小顺子:“您找谁?” 
  “我跟您打听,曹桑格曹老爷是在这儿住吗?”   
  第五章 寒山失翠(35)   
  “对,对,不过,您是?……” 
  “我叫曹霑,我是……” 
  “啊!听说过,听说过,您是侄少爷,有什么事儿吗?” 
  “京中的故居我还没来过,我想进去逛逛,再给三大爷跟三太太请个安。” 
  “不行,不行。” 
  “不行?” 
  “三老爷吩咐过,不许四老爷跟四老爷家里的人,进芷园一步。” 
  “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就说不清了。” 
  “你是什么人?” 
  “我叫小顺子,是三老爷家的听差。” 
  “三老爷眼下干什么哪?” 
  “嘿!官不大,财可进的不少。” 
  “这话怎么讲?” 
  小顺子回过头去,朝里边瞧了瞧,没什么动静:“侄少爷,咱们在门道里聊聊,这还可以,您可别往里边溜达。三太太可挨家哪。您别砸了我的饭碗子。” 
  “好,君子一言。” 
  “得,驷马难追。您请进。”小顺子让开一条路,曹霑进了大门,可惜迎面是一座大照壁,挡得严严实实,院里的情形什么也看不见。小顺子拿了个小板凳给自己,让曹霑坐在春凳上:“侄少爷,我也甭给您沏茶了,门房里没开水。” 
  “行行,甭客气,你说吧。” 
  “嗻嗻。您这位三大爷自打南边回来,花了大钱啦!活动了一个九品官。” 
  “才九品?” 
  “您别小瞧了这九品,可是内务府管银库的。” 
  “哦!能往外偷银子?” 
  “哎——您不偷,您也没练过那种功夫啊,是库工偷。一年四季,不论春夏秋冬,库工们进银库搬银子、运银子,都得光着眼子进库,光着眼子出库。” 
  “有人看(kān)着吗?” 
  “没人看(kān)着还得了,您三大爷就是看着他们的。” 
  “那还怎么往外偷啊?” 
  “这门功夫可是有师傅、有徒弟的。从四岁就得练。” 
  “怎么个练法?” 
  小顺子拍了拍自己的屁股:“凭的就是这儿啊。” 
  “凭屁股?” 
  “哎哟!我的傻爷,屁股上不是还有个眼儿吗?” 
  “啊!”这种事对于曹霑来说,真是闻所未闻,他立时惊呆了。 
  “您猜,一回能带多少?二十两一个的元宝……”小顺子伸了四个手指头。 
  “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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