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质、结构、风格和银幕剧作的原理]-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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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解,演员会创造出一个潜文本。现在当我们看到这一场景时,我们会想:“他说他爱她,也许他真是爱她,不过,你看,他是害怕会失去她。他已经绝望了。”或者看到另外一个潜文本:“他说他爱她,不过,你看,他是在为坏消息作铺垫。他想把她甩了。”
于是,这个场景所讲述的已经不是这个场景表面上所讲述的东西了。它已经另有所指了。正是这一另有所指的东西——试图重新得到她的爱恋或为分手而给她心理准备——使这一场景行得通。必须永远具备一个潜文本,一个与文本形成对照或构成矛盾的内在生活。有了这个,演员才能创造出一部多层面的作品,使我们能够透过文本看到在生活中的言谈举止和音容笑貌之后的活动的真理。
这一原理并不是说,人都是不真诚的。我们都戴着一个公众面具,这是一个常识性的共识。我们的一言一行都有我们觉得应该如何言行的依据,但我们心里的所想和所感却完全不同。但是我们必须这样做。我们意识到,我们不可能说出和做出我们真正所想和所感的东西。如果我们都那样做的话,生活就会变成一座疯人院。实际上,你知道,你对一个疯子就是这样说话的。疯子是那些失去了内心交流的可怜人,所以他们能够允许自己忠实地说出和做出他们所想和所感的东西,所以他们才疯了。
实际上,对任何人,即使是对疯子而言,要想完全表达内心活动都是不可能的。无论我们多么希望昭示我们最深层的感受,它们总是在规避着我们。我们永远不可能完全表达出我们的真情实感。因为我们很少知道它们为何物。我们可以考虑一下一种迫切需要表达我们最真实的思想和情感的情境——心理分析:病人仰卧在躺椅上,恨不得把他的心都掏出来,要求得到理解。没有任何保留,没有任何不可披露的隐私。当他坦露出可怕的思想和欲望时,心理分析大夫会做什么?静静地点头和记笔记。笔记上会写些什么?写的是没有说出的东西,是秘密,是隐含在病人撕肝裂肺的告白后面的无意识真相。所谓观物不可皮相,即是指任何文本都有其潜文本。
这也不是说,我们不可能写出绝望的人在试图说出真相时的有力的对白。它是指,最富激情的时刻必须隐含着一个更加深刻的层面。
《唐人街》:伊夫林?马尔雷哭喊道:“她是我的妹妹,也是我的女儿。我父亲和我……”但是,她没有说出的是:“求你帮帮我。”她痛苦的告白事实上是一个请求帮助的恳求。潜文本:“我丈夫不是我杀的;而是我父亲杀的……他为了得到我的孩子,如果你逮捕我的话,他就会把孩子抢走。求你帮帮我。”在下一个节拍中,吉提斯说:“我们得让你离开这座城市。”这是一个不合逻辑而又完全合理的回答。潜文本:“我已经理解了你告诉我的一切。我现在知道是你父亲干的。我爱你,而且我会不惜牺牲生命来救你和你的孩子。然后,我再去抓那个狗杂种。”这一切都隐含在场景之下,让我们看到了,而不是虚假的“写在鼻子上”的对白。而且,还没有剥夺观众获得见解的乐趣。
《星球大战》:当达思?韦德主动给予卢克机会,让他与其共同治理宇宙——“恢复万物的秩序”——时,卢克的反应是企图自杀。实际情况不是一个合乎逻辑的反应,但却是一个完全合乎情理的反应,因为无论卢克还是观众都读懂了韦德的潜文本,在其“恢复万物的秩序”的文本后面隐含着“奴役万民”的潜文本。当卢克企图自杀时,我们读出了一个英勇的潜文本:“我宁死也不会加入你的邪恶事业。”
人物可以说出和做出你能想象的一切事情。但是,由于任何人都不可能完全道出或做出绝对的真实,由于在人们的内心无诊加何.总是存在一个无意识的层面,所以,作家必须铺设一个潜文本。只有当观众意识到那一潜文本时,场景才会行得通。
这一原理同样可以延伸到第一人称小说、戏剧独白以及直面镜头的阐述或画外音解说。因为,如果人物跟我们私下交谈,那并不是说他们就知道真相或能够道出真相。
《安妮?霍尔》:当阿尔维?辛格(伍迪?艾伦饰)直接面对观众说话,“坦白”他的恐惧和无能时,他也是在撒谎、掩饰、哄骗、夸张、文过饰非,完全是自欺欺人地企图博取我们的同情并说服他自己他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
即使一个人物在独处时,也会有潜文本。因为,即使没有别人在看着我们,我们自己也在看着自己。我们戴上面具,向我们自己掩盖真实的自我。
不仅个人会戴着面具,机构也会,而且还会雇佣公共关系专家以防止面具脱落。帕迪?查耶夫斯基的讽刺剧《医院》触及了这一真相的核心。医院雇员都穿着白色制服,行为举止显得非常专业化、非常科学化、非常体贴。但是,如果你在一个医疗机构工作过,你便会知道,那里存在着一种无形的贪婪、自私和某种程度的疯狂。如果你想死,那你就去医院。
生活中永恒的两重性即使对无生命物体来说也是成立的。在罗伯特?罗森改编的梅尔维尔的《比利?巴德》中,一艘战舰停泊在夜间的热带海面上。无数星星在空中闪烁,使黛黑色的大海显得格外辽阔、宁静。满月低悬,玉带般的光芒从海平线一直拖拽到船头。柔软的船帆在和暖的海风中摇曳。残酷的主炮手克拉加特(罗伯特?瑞安饰)正在站岗。此利(特伦斯?斯坦普饰)无法入睡,所以他来到甲板上,和克拉加特一起站在船舷旁,赞叹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夜晚。克拉加特回应道:“没错,比利,没错。不过得记住,在那晶莹闪烁的表面底下是一个充满滑翔猛兽的宇宙。”——即使是大自然母亲也戴着面具。
场景分析技巧
要分析一个场景,你必须解剖出文本和潜文本层面上的所有行为模式。一旦我们用适当的方式来研究一个场景,其瑕疵便会一目了然。以下是一个五步程序,旨在令一个场景吐露出它的秘密。
第一步:确定冲突
首先要问,是谁驱动这一场景,是谁促使它发生?任何人物或力量都有可能驱动一个场景,即使是一个无生命物体或大自然的作为也可以。然后,深入这一人物或力量的文本和潜文本;并自问:他(或它)想要什么?欲望永远是关键。用一个目的状语来表述这一欲望(或者用演员的行话:场景目标):如,“为了做这个……”或“为了得到那个……”。
接下来,浏览整个场景,问:是什么对抗力量妨碍这一欲望的实现?这些力量可能来自任何层面或多种层面的组合。在确认了对抗力量源之后,问:这些对抗力量想要什么?这也可以用一个目的状语做出最好的表达:“为了不做那个……”或“想用这个取而代之……”。如果场景写得好,当你对冲突双方的这一套欲望目的状语进行比较时,你会看到,它们是直接对立的——而不是相切。
第二步:标注开篇价值
确认场景中的价值,并注意在场景开始时,价值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比如:“自由。主人公处于负面,他是一个自身执著野心的囚徒。”或者:“信念。主人公处于正面,他相信上帝能帮他摆脱现在的处境。”
第三步:将场景分解为节拍
节拍是人物行为中动作/反应的一种交流。从两个层面仔细审查场景和第一个动作:从外在而言,看人物表面上是在做什么,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要透过这一表面,看到他实际上是在做什么。用一个进行时短语来表述这一潜文本动作,如,“正在乞求”。要试着找到这样的短语,它不仅能指称动作,还能表达人物的感情。例如,“正在恳求”表明人物的举止含有一种庄重感,而“趴在她的脚下”却活现出一副绝望无助、卑躬屈膝的嘴脸。
表达潜文本中动作的短语并不是从字面上来描述人物的活动,而是具有更深的含义,是带着一种情感色彩来指称人物动作的本质。现在,浏览场景,看那一动作所引发的反应,用一个进行时短语来表述那一反应。如,“正在对其恳求置之不理”。
这种动作和反应的交流即是节拍。只要这一交流延续下去,人物A“正趴在她的脚下”,但人物B却“对其恳求置之不理”,这便可以构成一个节拍。即使他们的交流重复多次,但还是同一个节拍。直到行为发生明显变化时,才会出现一个新的节拍。
例如,如果人物A的伏地乞求变成“正在威胁要离开她”,而且作为反应,人物B的置之不理变为“对其威胁报以嘲笑”,那么这一场景的第二个节拍便成为“威胁/嘲笑”,直到A和B的行为发生第三次明显变化。通过将场景解析为节拍,场景分析便可以如此这般地继续下去。
第四步:标注结尾价值并比较开篇价值
在场景的末尾,考察人物处境的价值情况,并以正面/负面进行描述。将这一笔记和第二步的笔记进行比较。如果这两个笔记相同,那么其间所发生的活动则不是事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因此便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也许向观众传达了一些解说性的东西,但是整个场景却是平淡乏味的。反之,如果价值发生了变化,那么场景便发生了转化。
第五步:概述节拍并确定转折点的位置
从开篇节拍开始,审查描述人物动作的那些进行时短语。如果你追随动作/反应前行,到场景末尾时,应该会有一种形态或模式浮现出来。在一个设计精巧的场景中,即使是看似杂乱无章的行为也会有一片弧光和一个目的。事实上,在这样的场景中,正是靠精心的设计使它的节拍显得随意。在那一片弧光中,找到期望和结果裂开鸿沟的那一瞬间,因为正是在这一时刻,场景转折到它的已发生变化的结尾价值。此时此刻便是转折点。
我们现在试对下面两个场景的设计进行分析,以说明这一技巧。
《卡萨布兰卡》
《卡萨布兰卡》的幕高潮是在一个时空统一的情况下达到的,它强调了个人冲突,并用语言表达了它的主要动作。
故事梗概
1940年,反法西斯自由战士里克?布莱恩和流亡海外的挪威人伊尔莎?伦德在巴黎相遇。他们相爱并开始同居。他求她嫁给他,但她总是避而不答。里克已被列入盖世太保的逮捕黑名单。在纳粹入侵的前夜,这对恋人相约在火车站见面,一起逃离这座城市。但是,伊尔莎没有露面,只是派人送来一张便条,说她爱里克,但是永远也不能再见他了。
一年之后,里克在卡萨布兰卡经营一家咖啡馆。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孤僻的人,决心保持中立,无论个人事务还是政治事务都决不卷人。他说:“我决不为任何人抻头。”他酗酒成性,认为自己已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后来,伊尔莎挽着著名的抵抗运动领袖维克多?拉兹洛的胳膊走进了咖啡馆。旧情人再度相会。在其伴着鸡尾酒的闲谈后面,他们的激情可触可感。伊尔莎和拉兹洛一起离去,但是里克却在黑暗的咖啡馆内借酒浇愁,通宵企盼。
午夜过去数小时后,她再度出现。此时的里克已是酒至半酣,满怀伤感。伊尔莎不无戒心地告诉他说,她崇拜拉兹洛,但并不爱他。然后,还没等她说她是爱他的,里克就由于酒醉后的苦涩,对她的叙说大加贬损,把它比作风尘女子的甜言蜜语。他带着一种扭曲的笑容,紧盯着她,在伤害她后继之以侮辱:“告诉我。你是为了谁而离开我的?是不是拉兹洛?或者我们之间还夹着别的什么人?难道你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人吗?”这种诬蔑,暗指她是一个婊子,立刻把她送到了门外,而他自己则醉眼朦胧,含泪倒下。
幕高潮
第二天,伊尔莎和拉兹洛出去寻找黑市出境签证。当他在一家咖啡馆跟人谈交易时,她在街上的一个亚麻织品摊前等候。看到她是一个人,里克走了过来。
第一步:确定冲突
里克开始并驱动这个场景。尽管自从她在巴黎抛弃他之后,他已经忍受了巨大的痛苦,而且在看到她跟另一个男人在一起时,他强压心中的怒火,并为此充满了内心冲突,但里克的欲望是明确的:“把伊尔莎夺回来。”他的对抗力量源也同样明确:伊尔莎。她的感情非常复杂,笼罩着一层混合着负疚、悔恨和责任感的情感迷雾。她狂热地爱着里克,如果可能的话,她当然愿意回到他身边;但是,由于只有她才知道的原因,她却不能。在这不可调和的两种需要之间进退维谷,伊尔莎的欲望可以这样表述:“把她与里克的爱留在过去,并继续她现在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