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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

杜月笙-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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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话,他始终置若罔闻,一语不发。
  卸罢装,更过衣,手巾把子和热茶,一大堆人服侍了他好半天,方始看见杜月笙呼吸调匀,脸皮由白转红,他浩然一声长叹,连连的摇着头说
  「这只断命的水钻头盔,眞是害死我了!」沈月英连忙将那顶特制的头盔捧过来,
                  「啊呀!」她惊叫一声,这才明白过来,头盔上的水钻,层层匝匝,密若繁星,总共有一两千粒之多那水钻的份量好重!这顶头盔,份量足有二十斤。可不是差一点儿把杜月笙压垮了吗?
  后来他常说:唱那一出戏,等于害了一场大病
  
        浦东戏腔流行沪上
  有一段时期,杜月笙喜欢清唱一段「打严嵩」,那是老生戏,有大段的唱工。杜月笙唱戏的嗓子倒也呒啥,只是他那一口乡音,一世不改,唱起戏来,当然不能例外。经过他公开露过一次,黄浦滩上纷起效尤,杜月笙浦东腔「打严嵩」,其盛行有如今日之黄梅调。
  当时,上海有一位戏剧界怪才,笑舞台的王旡能,原是一名丑角,但他独出心裁,将北方的相声,南边的说书,乃至各种戏剧、歌曲、方言、俚谚兼容并蓄,连叙述带唱做,一人兼饰数角,名之为独脚戏,又称冷面滑稽。事以逗笑观众为能事,果然风行一时。
  王旡能唱浦东腔「杜月笙打严嵩」,当年是他的一绝,老上海听了,包准笑得翻倒。有一天,一位朋友告诉杜月笙
  「王旡能学你的打严嵩,确实是维妙维肖。」
  杜月笙一听说是:「眞有这个事情?」他乘兴吩咐手下,明天下午去把王旡能请来。
  吃开口饭的朋友,谁不格外敬畏杜月笙三分,王旡能因为自己经常拿杜月笙当笑料,辄感唐突冒犯,难免做「贼」心虚,如今一见杜月笙派人来请,误以为他要加以惩处,或是敎训。当时吓得魂飞天外,向来人鞠躬作揖,声声讨饶,于是来人哈哈大笑的说:
  「你放心,去了自有你的好处。」
  王旡能硬起头皮,跟来人进了华格皋路杜公馆,大厅上,不但公馆里的人少长毕集,还有临时赶来看热闹的要好朋友,或坐或立,挤了一屋。
  不曾进门以前,显嘉棠等好在客厅门口,他一拉王旡能的手臂,悄悄的吩咐他说:「你要学得像,杜先生才开心。」
  王旡能苍白着脸,点了点头,进门以后,唤了杜先生,脸上堆着强笑。杜月笙对他很客气,谈几句闲天,方始请他表演一段。
  黄浦滩上正在流行「杜月笙打严嵩」,杜公馆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唯独杜月笙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因此,当王旡能字正腔圆,才唱了三句,满屋子人全部都撑不住了,望望杜月笙,望望王旡能,一个个笑得弯腰呵背,流出眼泪水。杜月笙不愠不恼,他也随着众人高声大笑,一迭声的夸奖王旡能:
  「学得像,学得眞像!」
  唱唱笑笑,笑笑唱唱,闹了一两个钟头,杜月笙神情愉快,为历来所罕见,他笑得阖不拢嘴。王旡能告辞时,他关照听差,奉送两百大洋。王旡能去了很久,他还在不停的向家属亲人们说:「蛮开心格,蛮开心格?!」
  受到黄金荣和金廷荪的影响,杜月笙除了爱好平剧,他对于全国各地来沪献艺的伶人,一概亲近爱护。上海侠林人物,用浦东腔嫟称「角儿」,就是他由北方话转来的独创名词。上海是我国第一大都市,洋场十里,笙歌处处,民元前后,自谭鑫培以次的京朝名角,莫不竞往上海淘金,这些伶人到达上海,照规矩免不了要拜码头,而黄杜张金四大亨都是必须先拜为宜的。这四兄弟对角儿们也眞能尽心尽力的照应,彼此来往,亲密有如家人。因此之故,自杜月笙出道以后的三四十年间,国内知名的伶人,几乎没有一个不崇仰杜先生,感激杜先生,天大的事情,只要杜先生出面,立可一言而决而名伶们置身沪上,但如曾经拜过杜门,自此就祇需一心一意把戏唱好高枕无忧,稳赚钞票,卽令天坍下来,也有杜月笙替他们撑
腰。
  杜月笙一生交结过的名伶车载斗量,名如过江之鲫,私下他颇为推许红遍大江南北,曾使上海万人空巷的梅兰芳。梅兰芳第一次到上海,时在民国二年,演出于许少卿开设的丹桂第一台。他到同孚里黄公馆去拜望过黄金荣,杜月笙和他见过一面
  梅兰芳二度南来,杜月笙已经身为沪上闻人,华格皋路杜公馆冠盖云集,车马盈门,梅兰芳再次谒见,两个人都是黄浦滩上家喻户晓,最出风头的人物,但是主与客的谦冲自抑,虚怀若谷,却也同样的是等量齐观,毫无轩轾。于是,杜梅由于气味相投,互倾仰慕;从此结为莫逆之交,梅兰芳在上海,无论唱戏酬酢如何繁忙,经常都会特地抽出时间,到杜公馆去望望。
  杜月笙几个在上学的孩子,因为父亲的启发奖诱,从小便对平剧饶有兴趣,兼以戏听得多,学习起来特别便利,念小学时便能粉墨登场,票几出戏。其中以老大杜维藩、老三杜维屏工老生,老二杜维垣唱黑头,这三位小兄弟合演一出「黄鹤楼」,拖出金廷荪的大儿子金元声饰演赵云,居然有声有色,苗头十足。往往梅兰芳也绿叶牡丹,参加他们,唱出压轴子,而小兄弟们的「黄鹤楼」则挂倒第二,算是大轴子戏了。凡此场合,杜月笙和他的家人亲友,当然是兴高采烈,笑口常开的基本观众。
  等到梅兰芳的压轴子戏唱完,杜月笙带领大批大马上后台,当他看见梅兰芳妆都没有卸,先赶着向前台后台的伙计们道令,连那些跑龙套的,他也双子一拱,跟他们连声的说:
  「辛苦,辛苦!」
  杜月笙必定会告诫他的孩子们说:
  「你们看好,我要你们学的,就是人家的这种谦虚诚恳。这才是眞正了不起的。」
  杜公馆有一名老佣人,名唤阿柄,阿柄死得早,他遗下一个弟弟,小名毛毛。杜月笙乃将毛毛收养在家里,平时并不把他当作佣人看待,毛毛有小聪明,在杜公馆「见多识广」,皮簧音律,居然无师自通。杜月笙觉得这孩子大可造就,便央托梅兰芳的琴师王少卿,试试这毛毛有否学胡琴的天份。
  王少卿绰号二片,他是黎园世家,梅兰芳头回在上海露演,便是给王少卿的父亲王凤卿跨刀。二片一试毛毛的琴艺,也认为他「孺子可敎」,便经常把毛毛带在身边,亲予指敎。接连有几次,毛毛到过梅兰芳的寓所,帮忙拉拉四胡,往后梅兰芳吊嗓子,王二片偷懒不去应卯,便叫毛毛为他代劳。
  一天下午,杜月笙趁自己的孩子在跟前,特地把毛毛喊了来,和颜悦色的问他:梅老板待你怎么样?
  毛毛赞叹不置的回答:
  「哎呀爷叔,梅老板的做人眞叫没有话说;像我这样的小鬼头,每次到他家里,他总归要立起来迎接。告辞的时候,他一定亲自送到大门口,把我当个贵客似的。还有,明明是他在敎我,他绝口不说什么敎呀指点的,梅老板总是这么笑嘻嘻的说:『这个地方,让我们来研究研究。』」
  「你们听听,」杜月笙立刻指点他的子女:「一个有学问的人懂得谦虚不难,难在梅兰芳只不过是个角儿,尤其他是个唱红了半丬天的角儿。」
  
        一力促成明星公司
  杜月笙的皮簧癖,同样的影响了他两位结拜弟兄,张啸林和王晓籁,张啸林天生异「嗓」,王晓籁实大声宏,中气之足,远胜杜月笙。所以他们两个都学黑头,往后便时常陪着杜月笙票戏,就中那一出「连环套」,一向是杜张老搭挡,黄天霸一角由杜月笙扮演,张啸林去窦尔墩,这一出戏由于一对名票铢两?悉称,旗鼓相当,笑话多,于是采声更多。显嘉棠、高鑫宝、叶焯山、芮庆荣这一般老弟兄眼见老大哥出钱出力,反而挨人喝倒采,哄堂大笑,难免有点气忿难忍,有时候亲自带领徒众,到戏院子里去努目横眉,把场示威。杜月笙听到说每每加以阻拦,他会这么洒脱的告诉他们:
  「戏馆里是要闹猛一点才好!」
  杜月笙不喜欢看电影,他嫌电影院里「漆黑」、
        
  「气闷」、
        
    「人多且杂」,而且电影故事「千篇一律,呒没意思」,所以他设非必要,决不涉足电影院,中国片不看,外国片也是望望然而去。其实,凡此都是早年的事,我国第一部有声电影「歌女红牡丹」,首映之期,厥为民国二十年三月十五日,在此之前,早期国片制作之简陋,素材之贫乏,自然不能和往后的蓬勃发展时期,同日而语。因此,杜月笙对电影的批评纯系针对早期情形而发,民国十年前后的电影实在是没有什么看头,那些七拚八凑,发不出声的「阎瑞生与王莲英」、「王先生和小陈」、「梁祝痛史」、「宏碧缘」等等,看头一次觉得新鲜,一部部接着往下看,谁都会为之兴致缺缺。
  后来电影事业突飞猛晋,水准之提高,与曩昔不能相提并论,当中外电影取平剧、话剧而代之,渐次成为中国人的主要娱乐,而杜月笙照旧不屑一顾,那是因为他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以及,他事务繁忙,和后来的气喘痼疾,在在不允许他到电影院去泡上一二个钟头。
  然而,杜月笙却是我国影业的开山祖师之一原来,民国十六年以前,上海的国产影业,向为「天一」、「明星」和「联华」三大公司鼎足而立。「天一」卽今香港邵氏影业公司的前身,由邵邨人、邵仁枚、邵逸夫等昆仲的父亲邵醉翁一手创办。「联华」是左派中人的组合。唯独「明星」,以资金雄厚,人才荟萃的纯民营姿态出现,曾经稳执我国影业牛耳二十余年,而这一丬开风气之先的明星公司它的创办人如周剑云、张石川等,都是当年杜月笙门下出类拔萃的学生,当他们有意振兴中国电影,杜月笙曾经给予多方面的协助,为他们筹措巨额的资金,甚至把杜美路的房子一度改建摄影棚。因此,不但在明星公司剏办人的名单上,杜月笙始终榜上有名,同时更从而使他和影业人士关系密切,熠熠红星如胡蝶、徐来、阮玲玉辈,莫不时为杜门座上客,卽连郑鹧鸪、郑正秋等也成为他夹袋中的人物。杜月笙的法文秘书李应生,其千金李旦旦稍后亦曾当了电影明星,自亦与杜月笙的大力提携有关。
  无论平剧名伶,电影明星,或者各种游艺艺员,人人都怀着一登杜门身价十倍的心理,于是杜月笙难以免俗的收了许多「过房女儿」。家有喜庆,大张盛筵,羣雌粥粥,都是花容月貌,国色天香;她们把杜月笙围在当中,口口声声「寄爷长、干爹短」的,见者以为此中乐虽南面王不易,但是有谁知道他为这些艺界中人帮忙捧场,要费多少心血、时间与金钱呢。
  
        洋人乐队退还赏钱
  认得杜月笙的人,都晓得他那边有个规矩:「杜先生送铜钿,不许打回票」,但是,却有一班「吹鼓手」朋友,有一次硬叫打破了杜月笙的规矩,差一点儿使他当众下不了台。此一意外事件,是由于杜月笙进跳舞场而来。
  十里洋场,蓬拆流行,跳舞厅林林总总,所在多有。杜月笙与大上海同呼吸、共脉膊,他虽然并不怎么喜欢这个调调儿,但是总也不能说是连会都不会,于是有一段时期,他对交际舞,用过那么一点点功夫。
  杜月笙进跳舞场,派头一络都不足以形容;三朋四友,跟班保镳,还有所谓「跟屁头」的揩油者流,十念个人一大队,前呼后拥,一涌而入。于是舞厅里秩序大乱,老板抢出来欢迎,茶房大班围拢了巴结,挪好地方,拚长抬子,舞小姐们莺叱燕语,不请自来,肉屏风般随侍左右,一心盼望跟杜先生搭两句腔,贴一贴身
  西洋乐队总归高高在上,指挥或鼓手,一见杜月笙来了,不论当时正在演奏什么,必定立刻改奏中国调子。因为大家晓得,杜月笙除开中国调子以外,其它一概跳不来
  当年跳舞,多半是张啸林、王晓籁二位奉陪,啸林哥一怂恿,王晓籁再掇促,那末好,杜月笙要下池子了。伴舞的小姐,受宠若惊,曲尽绸缪。其它的舞客,不约而同,大摆测字摊,倒不是怕同在池中碰了撞了杜月笙,而是纯粹以一种欣赏者的态度,亲切自然,全神贯注于此一难得的镜头。
  杜月笙跳舞,肩膀耸耸,下巴伸伸,左右两手,和舞小姐轻轻的一搭,他睥睨群雄,独步全场。乐队奏的调子,为了谋求密切配合,必定是「声声慢」,慢之再慢。而杜月笙的步法,则兼采平剧老生和旗人八字之所长,加以他一袭罗衫,仙袂飘飘,老布底鞋,稳如泰山,故所以徜徉多时,不知一曲之既终。
  乐曲已了,余音拖拖,杜月笙挽着舞小姐,回桌落座,于是掌声四起,欢声雷动,杜月笙也很开心,转脸吩咐跟来的人:
  「奏乐的朋友,送两百块!」
  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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