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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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接到了师部这样的命令,合理之极。
甘铁生在传令兵的手里,接过了命令,看了看之后,捏在手里出神,他站在战
壕里,向前看去,他所占的位置,距离高地上那个碉堡正面对他的机枪孔,直线距
离是一百八十七公尺,理论上来说,冲起锋来,连攀上高地,所需的时间只是四十
秒,可是实际上,两天两夜了,他连十公尺也没有推进。
敌军在七号高地的那碉堡上,布置了一个重机枪连,有二十挺火力的重机枪,
火力猛,射程远,而且,有似乎用不完的子弹,细细长长的,呼啸飞射而来之际,
像是魔鬼怪叫著扑人而噬的长牙般的机枪子弹,已取走了他四十多个战士的性命。
要命的是,那四十几具尸体,就摊在战壕和高地之间,曾有七个勇士,不顾一
切冲出去,把同胞的尸体抢回来,结果,是在两者之间,多了七具尸体。甘铁生明
知这些尸体摆在部队面前,对士气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打击,但是他还是下令:不准
再去收尸。
高地并不高,只有四十多公尺,是横亘在平地上的一个莫名其妙的花岗石岗子,
那可能是一座极高的高山的顶巅,只不过整座山全埋在土下,只有那么一个山顶,
露在土外,形成高地。
甘铁生率部来到的时候,就曾想到过,这个不知多少年之前,不知由什么原因
形成的一片高地,自从人类有了战争这种行为之后,不知道被多少敌对的双方,用
各种各样的武器,和各种各样的机谋攻陷占领,坚守顽抗过。
如今,轮到了他和守军来作对峙。
若干年之后,当这种情形有重复的时候,自然不会有人想起他,就象他不知道
过去曾在这里对峙拚命的是一些什么人,和为了什么要拚命一样。碉堡并不大,碉
堡之后,另有一排战壕,看来高地的上面,也是泥土。
就那样一片高地,扼守了险要,控制了整个局势。
当甘铁生眯著眼,额上绽著青筋,盯著高地看著的时候,方铁生在他的身边(
方铁生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他的身边),伸手把命令接了过去。
这时的方铁生,已经认识很多很多字,甚至可以看很多很多书了,他看了命令,
抿著嘴(由于他长髯太浓,把他的口部全遮住了,所以这个他习惯性的动作,别人
是觉察不到的),声音低沉:“我们没有炮兵支援,没有空军轰炸,没有专业工兵。”
这一切,全是他在看了很多军事方面的书籍之后学来的知识。
他说一句,甘铁生就用一下“嗯”来作回答。
方铁生的声音更低沉:“唯一的方法,就是带著炸药包上去,把碉堡炸掉。”
方铁生的这种提议,若听到的是别人,一定会“哈哈”大笑 这种方法谁不
会提,问题在于如何能够把炸药送上去。
可是甘铁生听了,却并不发笑,他知道,打仗的时候,方铁生向来少出主意,
但是他如果出了主意,就必然有可行之道。
所以他把视线从远处收回来,投向方铁生威武无比的方脸上,方铁生目光炯炯:
“带十个人,连我,天一黑,全力攻击作掩护,佯攻,十一个敢死队装死尸,就整
夜时间,逐寸向前移动,只要一到离高地二公尺处,就是射击死角,可以冲上高地
去,每人带四包炸药,高地上有三个机枪连也完了。”
方铁生讲话十分简结,甘铁生一面听,一面迅速地转著念,也立即下了判断。
方铁生提供的进攻计划,几乎是唯一可行的计划。
空地上本来已有四十多具尸体,在又一次抢攻失败之后,再多上十来具尸体,
那是极自然的事,而这些尸体,以极缓慢的速度移动,在月黑风高的夜里,守军的
警惕性再高,也不容易觉察,而只要一到了高地上射击的死角,简直就可以说胜利
了。
然而问题在于,进攻必须是真进攻,在真进攻之下,守军必然集中火力还击,
本来想假死的,可能变成真的尸体。其次,诈作尸体成功,在向前移动之时,必须
极度小心,只要其中一个被发觉,那么守军一开火,其余的假尸体,也就一样变成
了真尸体。
甘铁生在思索著,方铁生已经知道他在想什么:“十一个人,只要有一半可以
装死,也就成功了。人多了,白牺牲,也未必有用。
甘铁生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点头:“很好的进攻计划,但没有让团长带领敢
死队冲锋的道理。”
方铁生一挺胸 他身形本就魁伟之极,这一挺胸,更是气概非同凡:“不身
先士卒,何以率军?”
甘铁生等的就是这一句话,立时伸手在方铁生的肩头上重重一拍:“对,我是
团长,身先士卒的应该是我,你负责指挥攻进高地之后的战事。”
方铁生张口结舌,甘铁生一字一顿道:“这是 ”
他的这句话,当然应该是“这是军令”,可是“军令”两字,并没有出口,旁
边就有人接了上去:“我去,我带敢死队去。”
小说写到这里,真可以说是异军突起。两个铁生是生死的交情,带领敢死队,
在毫无掩蔽的旷地上,至少暴露在敌军的火力网之下六七小时,而且还要逐寸地向
前移动,能够移到火网的死角,至多只有一半机会。
等到他们可以向上攀缘冲锋之际,虽然已经有了成功的希望,但是死于敌军强
力火网之下的机会,也一样大大的增加。
这样的强攻任务,说是一次九死一生的作战任务,一点也不夸张。
两个铁生争著要去当领队,那是一种十分悲壮的场面,表示了他们真正有著生
死不渝的交情,谁都宁愿自己去粉身碎骨,而不愿对方去冒险。
在这样的情形下,居然有人接口说“我去”,那么这个人,必然不是无关重要
的人物,至少,在地位上和两个铁生相去不会太远,而且,一定也是一个不折不扣
的勇士,再加上,还必须是当两个铁生在商讨军务大计时可以随便参加意见的人。
这个人,是不是一直就和两个铁生在一起?以前,从来也未见提及过。所以我
当时,看到这一段时,就有异军突起之感。
可是妙的是,小说在以前没有提及过这个人,在以后,仍然未曾提及过这个人,
仿拂他出现,就为了讲那么一句话,而在这个人讲了那一句话之后,应该本来是两
人之争,变成三人之争的,却也没有了下文,接下来,就写佯攻展开,在佯攻被守
军的火力压下来之后,壕沟和高地之间的空地上,多了十七具尸体。
请看接下来的那段,就可以知道奥妙的所在了。
双方的枪声静了下来。
一刹那间,是极度的静寂。进攻在七时零五分开始,现在的时间是七时二十一分。
极度的寂静只维持了半分钟,高地上那座堡垒的枪口,又传出了惊心动魄的呼
啸声,黑暗中看来,重机枪口喷出来的火光,闪耀得叫人睁不开眼,子弹象暴雨一
样,洒在旷地上。
伏在壕沟中的甘铁生和方铁生互望了一眼,都知道守军的指挥官,是一个厉害
的脚色,他又补了这一轮射击,是肯定进攻方面,是不是真的停止了进攻。
而这一轮补充的发射,就有可能阻止了整个进攻计划的发展。
两个铁生的心情紧张之极,他们已经数出,多了十七具尸体。
经过千挑万拣,又出破格的重赏 “一年粮晌两级提升三月长假”,敢死队
员一共是十一人,当然全在如今的十七具尸体之中。
在这十一人中,多少成了真的尸体?多少还活著?
【第四章】
活著的人,必须极其缓慢地向前移动,他们不能动手,不能动脚,不能昂起头
来,只能利用胸部和腹部的肌肉,和地面接触的部分,技巧地收缩或放松,来使身
体作向前的移动,和蛇利用腹肌的蠕动而前进相仿。
甘铁生双眼盯得酸痛,似乎没有一个死尸移动过,他几乎绝望了,要是全牺牲
了,那么,就是这个偷袭的计划失败了。
偷袭计划失败,天明之前,就绝拿不下这个高地来,“军法从事”,团长,副
团长,一二三营三个营长,只怕全都会因“作战不力”的罪名而处决。
他紧紧捏成拳的右手,手心中全是汗,就在这时,方铁生的大手伸了过来,两
个人的手,立时手指交缠,紧握在一起,方铁生的手中也全是黏黏的汗。
方铁生的声音有些发颤:“已经有七个……又一个移动了一下,八个了。”
甘铁生忙道:“我怎么一点看不出来。”
方铁生吸了一口气:“我小时候,曾多次长时间在黑暗中伺守猎物,所以对于
环境的轻微变化,都可以觉察 啊,又有一个动了……两个……天……三个……
天,十一个……竟全活著,这……这……”
方铁生说著,身子剧烈发起抖来,两人的手也握得更紧,汗也流得更多,他们
又是紧张,又是高兴,自然而然,同时头和头,不轻不重地碰撞了一下。
我拍打著稿纸:“这一段文字,字数不多,可是写得暧昧之极,不知隐藏著多
少秘密。”
白素道:“是,两个铁生都在壕沟里,率领敢死队的是什么人?”
我把稿纸翻回了几页:“当然就是那个突然说`我去'的人,也就是作者用尽
心机,要把他隐藏起来,可是又不能不在某些地方露出马脚来的那个人。”
白素向我望来:“那个人,也就是在`风尘三侠'之中,演红拂女的那个?”
我听了之后,不禁呆了一呆,因为实在很难把戏台上一个踩著碎步,尖著喉咙,
扭扭捏捏唱著的花旦,和如此生死一线,浴血苦战的沙场上的敢死队长联在一起想。
我只是道:“有可能。”
白素改正我的说法:“太有可能。”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做了一个自己也不明白代表了甚么的手势 我思绪十分
紊乱,我和白素,曾讨论过那个“红拂女”的性别,难以有定论。
但如果“红拂”和敢死队长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么,似乎应该一定是男人,总
没有理由在那么紧急的情形之下,由一个女人去担任敢死队长的。那么,问题又来
了,这个团,有著甘铁生团长、方铁生副团长这样的勇士,敢死队长,照说一定是
他们两人中的一个,“那个人”说了一声“我去”之后,谁当敢死队长,一定会有
激烈的争论,“那个人”是凭了什么行动,才当上了敢死队长的?
照小说里一直写下来的两个铁生的性格来看,他们实在没有可能把这么重要的
一个任务,交给另一个人去担任,除非他们两人对这个人,有极度的信任,而这个
人又有极充分的理由,还要有适当的职位。
我和白素想到的都是同一个问题,经过分析推断,剩下的问题只是一个:这个
人是什么人?和两个铁生是什么关系?
我们互望了一眼,都知道心中有同样的问题,但又都没有答案,所以也不必说
出来了。
我乾咳了几声:“甘铁生和方铁生在战壕中等待,心情自然紧张,可是他们两
人的动作,好像有点古怪?”
白素同意:“岂止有点,简直古怪,你看:两个人的手,手指交缠,紧握在一
起 ”
当她这样在念著小说中所写的动作时,我们两人都同时伸出手来,每个手指相
间,照小说所写的那样,紧握在一起。
我和白素是多年的夫妻,从初恋起到如今,感情一直如水乳交融,这种动作,
我们不知做过多少次了,这时双手紧握,也自然之极。
白素道:“从小说里看来,两个铁生这样握手,也像是十分自然。”
我“嗯”地一声,已经知道白素接下来想问我什么了,果然,白素向我斜睨了
一眼:“你也有不少极亲近的同性朋友,你可曾和他们有过这样的动作?”
我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战:“没有 但会不会人在战场上,生死一线,感
情特别容易激动 也就自然有些不正常的行为?”
白素用十分镇静和肯定的声音道:“两个铁生之间的关系十分暖昧,我不排除
他们会是同性恋者的可能。”_
我苦笑了一下,两个铁生是同性恋者,这一点,在整个小说中,可以找到证据
处太多了。小说作者没有明写,甚至也没有暗示,只是在许多地方,写得一定很真
实,所以才叫细心的人,可以看得出来。
我们互望著,白素又道:“整部小说中,都以两个铁生为中心,另外一个重要
人物,被故意隐略,这个人物……你有没有注意到,事情应该是那次演出后开始,
也就是说,这个被隐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