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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我情愿跳舞-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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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恩一怔,“为什么?”
  陈航的小圆脸沉下去,“因为我从前已结过一次婚。”
  可恩更奇,“又怎么样呢。”
  “你不明白上一脱(我猜想该是代)人的想法。”
  “啊,他们觉得没面子。”
  可恩说:“且不去研究他们的脸皮,石农的想法如何?“
  “他认为我俩可以私奔。”
  “好男子!那不就行了。”
  陈航大笑,“可恩,对你来说,世上无难事,一切都似一加一。”
  可恩点头,“我知道,这是揶揄我没心肝。”
  “不,你擅长快刀斩乱麻。”
  “上次婚姻,可有带来子女?”
  “没有,万幸。”
  “肯定完全没有挽回机会?”
  陈航摇头,“他另外找到更适合的人。”
  可恩低下头,“像家父一样。”
  陈航帮她把两箱食物搬到厨房。
  当天晚上,可恩在房里准备课本,她打算教英文成语,像“跳之前看清楚”与“羽毛相同的鸟聚一起”等。
  她又去请教“三思而行”、“物以类聚”的国语读音。
  回来练半日,有点累,忽然觉得脚上有东西爬过,她一缩,来不及了,只觉得针刺似痛。
  一条青丝带似的小蛇蜿蜒游过。
  可恩脑中闪过毒蛇二字,立刻扑上去抓住那条小蛇,蛇身滑湿,几乎溜脱,她紧紧抓住,放进纸袋里,然后,她才叫人。
  邻房走出来的是田雨。
  “什么事?”
  “蛇咬。”
  田雨大惊,“什么蛇?”
  蹲下一看,可恩的足踝已经肿起。
  他找来橡筋,勒实足踝。
  “蛇在纸袋里,请查看是否毒蛇。”
  “你捉住了它?”
  可恩点头。
  “好家伙!”
  他打开纸袋一看,放下心来,“是平常草蛇,无毒,可是,屋里已撒了雄黄,照说,蛇不会游进来,是什么气味引蛇入屋?”
  可恩呻吟一声,枪战,火灾,现在又遭蛇咬,还有什么?
  田雨找来草药,替可恩敷上。
  “可要通知你父亲?”
  可恩摇头,“不,有医生吗?”
  “对,对,”一言提醒了田雨,“我去找大夫。”
  医生叫大夫,时光倒流好几十年。
  他出去一会,一位老先生跟着他进来,人家恨明显已经睡了,硬被他请来出诊。
  检查过伤口,又打开纸袋仔细看过蛇,他开了药方,原来是个中医生。
  他说:“李老师,放心,你无碍。”
  他自桌底找到一大袋巧克力糖,“是这气味惹蛇。”
  原来如此。
  巧克力香氛馥郁,可传到远处,吸引小动物。
  可恩已在伤口擦了消炎药及贴上膏布。
  医生嘱咐:“五碗水煎成一碗喝。”
  可恩忙足了一天,又受了惊,眼皮沉重。
  田雨抹了一把汗,退出房去。
  天才濛亮,他又来敲门。
  “李可恩,醒醒,喝药。”
  可恩睁开眼,只见田雨捧着一碗黑墨墨中药汤,啊,他一定天未亮就去药店,然后煎好拿来。
  可恩只得喝下,那药既酸又苦,很难下咽。
  她掀开帐子,田雨与她的脸对个正,他一呆,张大了嘴。
  可恩即时知道面孔不妥,自桌子取来镜子一看,吓得说不出话来,原来面孔已肿得双眼都看不见了,像只猪头。
  她叹口气,倒转头来安慰田雨,“不怕不怕,这只是皮肤过敏,我自幼时时发作。”
  “可有发烧?”他伸手来探热。
  “我有止敏感药。”
  “为安全起见,我还是通知你家长好。”
  可恩起来漱口洗脸,这时,手臂上也发出一块块凸瘢,而且非常痕痒。
  她用一条毛巾蒙着头。
  陈航出来看见,着实吓一跳,“我去请医生。”
  可恩惭愧,连忙站起来鞠躬,“对不起各位,给你们添麻烦。”
  陈航答:“大家应该守望相助。”
  老医生又来了,这次给了外敷的药。
  “是什么因由?”
  “水土不服。”
  可恩彻底打了败仗,虽无抱怨诉苦,却也渴望回转城里,至少可以到医院打针止痒,回家泡浴,好好睡一觉。
  算一算,只在大同小学逗留了一个星期。
  她长长叹息一声。
  可恩请假,静静在宿舍看书。
  下午,陈航进来说:“你父亲来了,他在第三课室等你。”
  在课室外已听到父亲在说话。
  ――“我来把女儿领回家去。”
  田雨讶异的声音:“她知道要走吗?”
  “这孩子无论到什么地方都惹麻烦,今晚本来我要到东京开会,看情形又因她延误,唉。”
  可恩站在课室外呆住。
  李志明又说:“有一日她愿意太太平平的过日子,我才心惊肉跳呢。”
  可恩垂下头,一颗心沉到脚底。
  在父亲心目中,她不成才,也不争气,连参加一个学习营都闹出事来。
  田雨抬头看见了她,“李先生,李可恩来了。”
  李志明转身同女儿说:“可恩,收拾行李,我们回北京去。”
  可恩踏前一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说:“爸,我很好,见到你很高兴,不过,我还有三个星期才完成学习,我暂时不能离开。”
  李志明一听,又生气了,“你看你,眉青目肿,还不跟我回去看医生,凡事必反,我一言,你九顶。”
  田雨不出声。
  他为可恩难受。
  这不是一个十分民主的父亲。
  可能因为工作繁忙,故此心急气躁,不容易讨好。
  只听见李可恩镇定地说:“真的,爸,我很好,你不必为我担心,风疹很快平复,我决定留下。”
  李志明看着女儿,知道拗不过她,“你想清楚了?”
  可恩说:“祝你东京会议顺利。”
  李志明说:“我不在,你找张丹也一样。”
  他身边电话已经响个不停。
  可恩说是。
  父亲与公司一名秘书一样?也许是,张丹不是普通秘书,她是好朋友。
  但看得出可恩神情渐渐憔悴。
  她站在学校门口,目送父亲车子离去。
  田雨在不远之处看着她瘦削背影,忽然对她改观。
  这是一个物质富裕感情贫乏的可怜少女。
  他走近她。
  “我以为你会回去。”
  可恩低声抗议“每个人都想我走。”
  “不,我与同学们都很高兴你可以留下来,”他看着她,“咦,风疹来得快退得也快。”
  可恩一看手脚,可不是,瘢痕已经渐渐平复。
  她欢呼一声,“我可以上课了。”
  她朝课室奔去。
  小同学纷纷走近问候:“李老师,你没事?”
  “李老师,你哪里不舒服?”
  “我妈妈说,风疹块可用米酒擦了会好。”
  小朋友声音充满真切关怀,叫可恩感动,他们可不嫌她麻烦,他们喜欢她。
  可恩全心全意教书到傍晚。
  厨子煮了一锅红糖水让可恩沐浴,据说是解痒的土方。
  可恩照做,皮肤渐渐也就回复安静。
  她用丝巾蒙面坐在阶前乘凉。
  心中寂寥得说不出话来。
  以前,遇到这种低落情绪,她就往外跑,跑到酒馆,跑到舞会,或是在公路上飞驰跑车。
  今日,她独自仰首看月亮。
  她轻轻说:“月是故乡明。”
  身后有一声咳嗽,她转头一看,原来是田雨。
  田雨看到她长袖长裤,脸上蒙着纱巾,像是阿拉伯少女,别有趣味,他缓缓走近。
  他捧着一本书,“想向你请教这句英文的语气。”
  “不客气,大家研究一下。”
  “有声字典上的指示十分呆板,不够传神,我想你可以帮到我。”
  可恩一看,原来是Oh really这两个字,不禁微笑。
  “这二字有多种说法,相等我们‘有这种事’、‘是吗’、‘真的’、‘原来如此’,说轻佻些,还意味着‘真还假呵’及‘别胡扯了’的意思,我说你听。”
  可恩逐一把语气演绎,做得那样传神,叫田雨发现,原来是这样,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最后可恩说:“假使有人对你炫耀,关于他的古堡飞机大炮,又女王与总理陪他看戏吃饭等等,你不作回应,是稍欠礼貌,大可轻轻说:‘Oh really’。”
  田雨站起来说:“多谢指教。”
  可恩立刻说:“Oh really。”
  田雨笑,“完全明白了。”
  可恩也笑。
  他们两人静下来。
  过一会,田雨问:“坚持留下来,是为着争一口气吧。”
  可恩把脸枕在膝头上,“不,我想静一静,把过去未来想一想。”
  “那是很伟大的工程。”
  “你取笑我。”
  “我没有这意思。”
  可恩低头,“咦,我鞋子湿透。”
  她提起湿漉漉双脚,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一看环境,发觉半个操场汪着浅浅一寸水。
  可恩惊讶问:“水从什么地方来?”
  田雨不为意,“河水涨上外泻,乡村时有现象。”
  “可是河床淤塞?”
  “肯定是,多年来疏于清理。”
  “雨季来了没有?”
  “都快过去。”
  他是本土人,可恩相信他,拎着鞋子进屋休息。
  那天晚上,整夜下雨,雨点打在芭蕉叶上,发出撒豆似啪啪响声。
  可恩辗转,她希望喝一杯啤酒,或是吸一支烟,可是行李里没有这两样东西。
  这是戒除不良习惯最好机会。
  第二天清早起来,雨并没有停,芭蕉开出鲜红及嫩黄的大花来,衬着翠绿蕉叶,十分妩媚。
  可恩倚窗欣赏风景。
  但是她也发觉,操场上水位已比昨夜深,雨水落下,冒出千万个小泡泡,煞是奇景。
  不知哪家小孩,折了纸船,一只只浮出来,顺水流飘向可恩窗下。
  陈航穿着雨衣水靴走近可恩,“落雨天留客。”
  可恩说:“一下雨就阴凉了。”
  “一雨成秋。”华人什么事都有现成的形容词。
  “气象报告怎么说?”
  “我没听收音机,你想知道?”
  她进屋来开启收音机,没听到天气预报,却有流行曲广播。
  “去年可有水涨情况?”
  陈航答:“去年我与石农在陕西,那处比较干燥。”
  可恩走到门口,发觉水浸到门口,若不是有一条三寸高门槛拦住,水已侵入屋内。
  陈航说:“两个壮丁一早出去与村民开会。”
  “谈论什么?”
  “河水泛滥,居民担心。”
  可恩顿足,“水已浸到操场,还在开会。”
  “这是他们家乡,他们有经验。”
  上课预备钟忽然响起。
  可恩醒觉,“别迟到才好。”
  她打起伞走出宿舍,这时才听见天气预报说:“大同区天气反常,持续天阴有雨。”
  她抬起头,看到深灰色雨云压顶而来。
  照说,黄沙地区不应有这样巨大雨云,可恩来不及细想,小同学们正向她招手呢。
  今日,她用英语讲述三小猪与大灰狼的故事,讲到大灰狼自烟囱溜进砖屋,同学们纷纷举手,“我听过这故事,狼被热汤烫死了”,“这故事告诉我们,做事要扎实,草屋不是好基础”……
  中午时分,雨稍停。
  石农进来说:“吃饭了。”
  大家坐在饭桌前,心情有点沉重。
  “今年天气反常。”
  “全世界天气都不正常,欧洲水淹,遇百年罕见水灾,历史文物全部遭殃。”
  田雨忽然问:“你们可有听过黄河改道的故事?”
  他们三人摇头,“可是一场大灾难?”
  “不说这个了。”
  厨子出来收拾碗筷时说:“镇上市集有人锦川水位已过警戒线,学校最近河边,第一危险。”
  可恩说:“我去看看。”
  她套上水靴,披上黄色斗篷。
  田雨说:“我陪你去。”
  石农与陈航交换一个眼色,微微笑。
  到了岸边,可恩吓一大跳。
  本来小小一条支流此刻暴涨十倍,水流甚急。
  不远之处有一群制服人员指指点点,也在进行观察。
  水流棕黄色,同可恩平常喝的牛奶红茶差不多。
  可恩回到宿舍,立刻在网路上寻根问底。
  “陈航,这条小河叫什么?”
  “叫锦川。”
  “好听的名字。”
  “天气晴朗之际它在阳光闪烁下犹如一匹锦缎。”
  可恩得到的结论是锦川没有危险。
  不过当天晚上,水已经淹进房间来。
  可恩急忙把行李及电器搬到高处,又跑到课室去拯救教材。
  大雨中她忽然想起水里去火里去这几个字,刺激之余,反而笑出声来。
  陈航一边抱怨天气一边把桌椅搁起。
  田雨忽然跑进来,“陈航,前边滑坡塌屋,有人被困,快来帮手。”
  可恩跟着出去。
  田雨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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