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传-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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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寡浴!
李煜在这通表文中,苦苦哀求赵匡胤对他网开一面,宽仁厚爱,罢兵存国,可怜“一城生聚”;又特别哀求赵匡胤不要把他置于“贻责天下,取辱祖先”的难堪境地,使他这个“穷途道迫”的末代君王,“进退之迹不至丑恶,宗社之失不自臣身”。这无疑于与虎谋皮,自投罗网。
成竹在胸的赵匡胤,对李煜的乞求一如既往,无动于衷。但这位稍逊风骚,行伍出身的皇帝,却对誉满江南的文人徐铉饶有兴趣,甚至抱有几分崇敬之意,很想与这个欲以三寸不烂之舌退兵的说客较量一番。于是,他命内侍传旨在便殿召见徐铉。
徐铉上殿伊始,就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美言李煜如何经纶满腹,以孔孟之道经国化民,以和为贵,善待邻国;又如何博学多艺,尤擅诗词,堪称天下难得的奇才。赵匡胤耐心地抚髯静听,意在后发制人。待徐铉讲到最为得意之处,他突然插话发问:“卿言江南国主作诗颇多佳句,可否为朕背诵一联?”
徐铉未加思索,当即脱口背出李煜《三台令》中的两句:
月寒秋竹冷,
风切夜窗声。
赵匡胤听罢放声大笑,“哈哈!平淡无奇,此乃寒士语。壮士不为,朕亦不为也。”
徐铉内心不服,反唇相讥说:“卑臣愿洗耳恭听陛下的非‘寒士语’。”
赵匡胤回答:“朕虽盘马弯弓,却也崇尚斯文。朕发迹之前,曾沿黄河溯流飘泊,四海为家。一次途经华山脚下,夜晚醉卧田间,翌晨正值睡意朦胧之时,忽觉日出东方,灿烂辉煌,红光耀眼,热气扑面,朕便情不自禁地信口诌出四句咏日诗:
欲出未出光辣达,
千山万山如火发。
须臾走向天上来,
赶却流星赶却月。
接着,赵匡胤面向周惟简说:“听说副使周卿系江南饱学名士,可否对朕诗指点一二?”
周惟简诚惶诚恐,连忙起身答道:“微臣不才,岂敢班门弄斧!周某仅对《周易》略知一二,对诗道向来不敢置喙,望陛下恕罪。”
徐铉听后深感气势不凡,尽管略输文采,仍然可与刘邦的《大风歌》和曹操的《观沧海》相提并论,堪称古往今来难得的咏日佳作,不禁肃然起敬,锐气顿挫。
徐铉同赵匡胤舌战的第一个回合虽然失利,但他并不甘心就此败阵,随后又主动出击,振振有词地诘问赵匡胤:“江南国主已俯首称臣,陛下师出无名。李煜如地,陛下如天;李煜如子,陛下如父。天乃能盖地,父乃能庇子。不知陛下为何竟以兵戎见伐?”
第五章 鸦啼影乱天将暮(12)
赵匡胤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接着徐铉的话题单刀直入,说:“卿言极是。尔称江南国主事朕如子事父。既然如此,父子就当为一家。尔谓,父子为何两处吃饭?”徐铉语塞,无言以对。紖紣矠
过了数日,双方再次交锋。徐铉仍然先发制人,开口就谴责赵匡胤“师出无名”:“江南国主敬事陛下恭谨谦挹,从不敢拒诏抗命,只因近期身体欠佳未能朝觐,陛下竟以‘倔强不朝’为由兴师问罪,似有悖情理,望陛下明察圣裁,罢兵以全江南一邦之命。”
赵匡胤统一天下的决心已定,岂容别人动摇?听罢徐铉此番言论怒不可遏,按剑而起,厉声呵斥徐铉:“不须多言!江南国主何罪之有?只是一姓天下,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吓得徐铉不敢再言,只好惶恐谢罪告退,同周惟简一道回朝复命。紖紤矠
大约在此前后,奉赵匡胤之命包抄李煜后路的吴越兵马,正气势如虹,进军常州。南唐守将禹万诚献城投降,钱挥师乘胜西去,润州告急。
作为金陵东侧门户的润州,与作为金陵西侧门户的采石具有同等重要的战略地位,两地均处南北水陆交通要冲,都是自古以来兵家必争之地。而要据有这一战略要地,又必须选好良将把守。李煜为此主持廷议,酌定人选。群臣始而推举凌波都虞侯、沿江都部署卢绛。此公头脑清醒,胸有韬略,早就识破吴越甘为北宋鹰犬,无时不想加害南唐的图谋。他曾因此面奏李煜,力陈先发制人,剪除北宋南侵的羽翼,以壮国威军威。同时,他英勇善战,尤其擅长指挥水军征战,昔日曾调动战船与吴越舟师交锋,知己知彼,屡战屡胜。但是,经过反复斟酌,群臣均觉不妥。因为卢绛时下正在奋力坚守秦淮水栅,为金陵城池安危所系,确实不容分身。于是转而推举追随李煜多年的“藩邸旧人”、掌握皇家卫队的侍卫厢虞侯刘澄。群臣深知李煜平时对他赏赐丰厚,礼遇殊荣,倘若差他出镇润州,定会忠心耿耿,死守无疑。李煜从而采纳众议,命刘澄为节度使留后,统兵镇守润州。行前,李煜赐宴,君臣依依话别。席间,李煜对刘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委付重托:“朕与卿相交相知,难舍难离,但润州乃我朝东北门户,其安危关系家国存亡,守此战略要地非卿莫属,望勿负朕意。”刘澄也洒泪明心:“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臣没齿不忘陛下知遇之恩,当以死效忠,誓与润州共存亡!”
谁知刘澄这番表白竟是言不由衷,阳奉阴违。在离开金陵之时,他征调车辆,将自家积蓄的金银珠宝随军运往润州。为了掩饰这一反常行动,他逢人便讲:“此等宝物,都是陛下历年所赐,如今国家蒙难,留之何用?莫如送往阵前犒劳有功将士。”这席毁家纾难的话语,当时不知蒙骗了京师多少同僚?众人都信以为真,翘足等待他的佳音,结果他竟自食其言,令人大失所望。紖紦矠
刘澄率师进驻润州,正值吴越兵初临城郊。是时,恰好三伏天气,骄阳似火,吴牛喘月,吴越兵人困马乏,营垒未成。刘澄理应乘敌立足未稳,抓住战机迎头冲杀,可是他却按兵不动,故意拖延,还冠冕堂皇地欺骗部下,说:“澄奉命守城,定尽职尽责,不战则已,战则必胜。鉴于目前兵力不足,尚需以逸待劳,俟援兵一到,便奋力杀敌。”
李煜得知刘澄怯阵,遂忍痛从金陵外围守军中抽调八千精锐,命强将卢绛带领,突破艰难险阻增援润州。卢绛率军巧避溽暑,夜行昼宿,按时赶到润州城下,这对正在策划卖主求荣、献城投敌的刘澄来说,无疑是沉重的打击。因此,他在为卢绛接风的宴席上,处心积虑拉卢绛下水,以危言试探卢绛:“如今润州三面被围,形势严峻,万一城池不守,将军作何打算?”卢绛斩钉截铁地回答:“君为朝廷命官,与城共存亡系君天职;绛为援兵将领,自然率部与宋师搏斗,拼死退敌。君与我均当恪尽职守,不辱使命才是。”刘澄见此计未成,便以巨款贿赂,暗示卢绛同他一起献城降宋。卢绛将计就计,用这笔巨款犒赏将士之后,义无反顾地回师金陵勤王。
卢绛领兵出走不久,宋师便和吴越兵会师润州城下,从东、西、南三面围攻城池。龟缩在城内的刘澄,连夜召集部将议事。他借议军之名,行诱降之实,说起话来情绪沮丧,语调低沉:“澄与诸将守城多日,志不负国,不料时下形势危急,前途吉凶未卜。不知诸将下一步有何打算?”诸将听出刘澄有意挟众投敌,不免都为留在金陵的眷属担心,有的年轻将领竟急得哭出声来。刘澄见状,顺水推舟,装出一副可怜相,边哭边说:“陛下对澄恩重如山,澄在金陵亦有父母妻儿,更知如何恪守忠孝之道,但天命难违,吾等今陷重围,死守无益。与其以卵击石,莫如另寻出路,借以求生,再图富贵。”接着便鼓动如簧之舌,哄骗诸将拱手投降,遂使吴越和北宋联军兵不血刃占据润州,继而西进与宋军主力会师,合围金陵。李煜闻讯,既惊且怒,降旨刑部拘捕、诛杀刘澄全族。其时,刘澄一女年方十六,业已许嫁,有司以为可以赦免一死,但其女自言国难当头,无颜像其父那样苟且偷生,毅然引颈就戮。
第五章 鸦啼影乱天将暮(13)
卢绛率师赶到金陵外围,城池已被宋军围得水泄不通。卢绛指挥的八千人马难以入城,只好在城外,孤军游离。为了摆脱全军覆灭的窘境,只好突围南下,转战宣州、歙州一带山林。
事到如今,穷途末路的李煜,才决心孤注一掷,把最后一线希望寄托在的南都节度使朱令身上。为此,李煜特派卫尉卿陈大雅携带他的亲笔书信,带领十余卫士化装出城前往南都洪州,宣召朱令火速北上勤王。
朱令原为神卫军都虞侯。此人身材魁梧,虎背熊腰,宽额鹰目,矫捷善射,争强好胜。因其生来眼窝深凹,绰号“朱深眼”。李煜鸩杀林仁肇之后,调任他为镇南军节度使,统辖十五万水陆兵马,人称江南第一大将。他指挥的这彪兵马,是南唐当时实力最强的一支劲旅。
朱令本系血性男儿,遇事当机立断,雷厉风行。他接到李煜特使送来的御旨后,发誓要赴汤蹈火,解救国难,与金陵共存亡。他日以继夜筹划进军方略,先派战棹都虞侯王晖赴鄱阳湖赶造巨舰大筏,操练水师。继而在洪州亲自操练三军,然后挥师沿赣水,入鄱阳湖与王晖所部会师,浩荡北上,再入长江东下。
此时,宋军水陆劲旅大都集结在长江下游,上游兵力薄弱,朱令旗开得胜,首战告捷,轻而易举攻占湖口(今江西九江东),再往前就临近宋军舟师游弋的水域了。为了防备万一,朱令下令各船抛锚停泊,召集部将到他的坐船上再议东进决策。他首先分析当时所面临的严峻形势说:“吾与诸公,时下正率部孤军深入,冒险增援。吾等一俟离开湖口,上流宋军必乘虚而入,截断我军后路。如是,吾等则被夹在采石与湖口的江流之间,腹背受敌,进退维谷。即使两军长久对峙,不相交锋,吾等亦会因内无粮草、外无救兵,而有不战自溃之虞。”接着,他向部将征求良策:“不知诸公有何排险除危的锦囊妙计?”朱令话音刚落,诸将便争先恐后地献计献策。朱令悉心听取,择善而从。最后他集思广益,决定调南都留守柴克贞带兵移镇湖口,作为他指挥的勤王大军的后盾和后备。可是柴克贞因病未能及时前来接任,朱令怕贻误战机,不敢久等,只好忍痛放弃要塞湖口。行前,他又与指挥舟军的战棹都虞侯王晖通宵密议,针对隆冬枯水季节,巨舰不易在近岸浅滩航行的实际情况,准备先用日前在鄱阳湖赶制的数百艘大筏载重开道,顺流直下,以雷霆万钧之势猛撞采石浮桥,切断宋军运兵南下的通道,赢得战机,确保战船顺利东进,直下金陵解围。
朱令的一切动向,被曹彬派出的探报暗察得一清二楚。指挥水师的战棹都部署王明,奉曹彬之命,差人飞骑驰往汴梁,奏请赵匡胤火速增造三百艘战船,专门用以袭击朱令所部。赵匡胤阅罢奏疏,当即用朱笔批复:“此非应急之良策。或许未等战船造好,朱令已率部冲过采石,为李煜解了金陵之围。于此朕将有另策诏示。”不久,曹彬接到赵匡胤的密诏,闻风而动,命王明派水师在朱令进军方向下流的洲渚间,密布状如桅樯的高大木桩,借以破坏南唐水师的行动计划。
而朱令对此却全然不知,仍按既定的方略用兵。他指挥的水师阵容甚为壮观,巨舰可乘千人,大筏则长百丈,鱼贯前行,首尾不见。没消几日,便驶近距离采石只有十里之遥的虎蹲洲。紗紟矠朱令乘坐的旗舰是一特大楼船,高十余层,各层甲胄闪光,旌旗夺目,“朱”字帅旗高悬船首桅杆,迎风招展。一日,朱令和王晖正在楼船上极目远眺,忽然发现前方情况可疑,洲渚之间闪现出许多桅杆样的木桩。二人怕中埋伏,断然传令战船停泊待命。随即召集众将议事,决定施放“火油机”摧毁浮桥。所谓火油机,实为舱内塞满柴草、灌足油脂的易燃木船,需要时只要以火种点燃,就可以乘风闯入敌阵施展火威。火攻是自三国时期赤壁大战以来,水上激战常用的战术,至关紧要的是善于把握风向。
虎蹲洲处的江面大体为西南、东北走向,倘刮西风,宋军阵地则处于下风头。恰好第二天天公作美,西风骤起,又略偏南,正是火攻的有利时机。朱令清早起来,就身披斗篷登上楼船高层甲板观测天象,他见风向稳定,自感火攻胜利在望,便下令施发火油机。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只见一条条燃着熊熊大火的木船,乘着强劲的西南风,直扑宋军的战船。这时,风助火势,火仗风威,江面上烈焰狂舞,浓烟腾空。宋军见状,惊恐万分。朱令麾下的将士则精神抖擞,欢呼雀跃,擂鼓吹笳,举戈挥刀,准备在火攻之后去收拾残局。谁料想天又不遂人愿,风向突变,东北风大作,火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