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天-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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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随口叫出来的。
但是我的话,却在他心中,造成了极大的震动。刹那之间,他以为我已经知道一切
,所以他击鼓弄醒了在静思的僧众。但是他随即知道,我并不是真的知道,可是他却有
了新的念头,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我看出你们和整件事十分有缘,既然一个外来的
青年,能和贡云大师一起消失,证明外来的有缘人,有可能前赴灵界,所以我想你们之
中,有人会留下来,进一步探讨这件事。”
恩吉喇嘛在一开始的时候,是用一般的人与人之间沟通的办法,用语言告诉我们,
要我们之中,有一个人留下来。
可是我那时,却全然不知道他的心意,也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只是看出他有事隐
瞒著我们,所以对他充满了敌意,根本不考虑他的说话。
恩吉这才继续采取了不寻常的办法,他觉得,普通人若是没有灵性,自然是难窥灵
界的秘奥,所以他施用了传心术。如果我们不能和他有心灵上的感应,他就不再和我们
再谈论下去。
他施展传心术,我根本不知道他在作甚么,反而是白素,立即有了感应,和他对坐
了下来,恩吉告诉白素,在庙中有极神秘的事发生,如果要进行进一步的探索,请留下
来。
她知道恩吉在告诉她甚么,所以自动留下来。恩吉也知道,白素有资格去作进一步
探索。
在我和布平离开了寺庙,又发生了甚么事呢?恩吉“从头讲起”,到这时,才算讲
到了我最关切的正题。
虽然,我知道白素终于也“消失”了,但是我还想知道其间的过程,所以神情焦切
。
以下,又是恩吉的叙述。
我们离开,恩吉就把贡云大师、李一心和摇铃大师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白素。自
素静静地听著,等恩吉讲完之后,她才道:“大师的意思是,我也有可能在贡云大师的
禅房中消失?”
恩吉神情严肃地点著头。
白素又道:“大师,对于一切发生的事,我实在不够智慧去了解,但是,我们刚才
既然曾有过心灵上的感应,我们不妨作一个约定。”
恩吉当时,还不知道她这样说是甚么意思,只是神情讶异地看著她。白素道:“大
师刚才使用的是传心术?老实说,我还是第一次接触,但是我有强烈的感应,大师也感
到我的心意?”
恩吉道:“是,你可以把你的心意传达出来,这一点很令人佩服,许多修为多年的
僧人,也未能做到这一点。”
白素又道:“据我所知,传心术不受距离、时间限制。”
恩吉想了一想:“可以这样说,贡云大师首先感到灵界的信息,我和许多人也感到
,那其实也是一种传心术的表现。”
白素笑了一下:“好,那我们之间的约定是:如果我消失了,不论我到甚么地方去
了,请你准备,我会传信息给你,你一定要尽你一切能力,感到我在传心意给你。”
恩吉连连点头,这时,他的神情目光,对白素都充满了敬意,那种敬意,由内心深
处所表达出来。
白素吸了一口气:“好,请你带我到那块大石面前去。”
白素由思吉和三个资历最老的喇嘛开路,全寺喇嘛,都在后面列队恭送,阵仗之大
,得未曾见。
白素进了贡云大师的禅房,关上门,一个人在内,恩吉和三个老喇嘛在门外趺坐,
其余人等,都在院子中等著。
那时候,我焦急不安,和布平一起在庙门外。庙中一点声音也没有,因为人人都在
那院子静坐。
从夜晚到天亮,从天亮到中午,从中午到日落,白素未曾发出任何声响,恩吉好几
次想推开禅房的门去看一看,但是都忍住了,因为他没有感到白素有任何信息传出来。
然后,天色开始黑下来,恩吉和三个老喇嘛,同时震动了一下,他们相互之间互望
了一眼,便知道各自都感到了有信息,恩吉立时推开禅房的门,房中空无一人,白素不
见了!
他走进房中,信息感觉更加强烈,他不但感到白素在传信息给他,也感到贡云大师
在传信息给他。他所感到的信息是:“我们到了目的地,很好,我们全到了目的地。”
恩吉的心情虽然激动,但是他还是勉力集中精神,想把自己的信息传过去,询问他
们究竟在甚么地方,可是他的信息,显然未能传达,因为仍然接到了相同的信息,再接
下来,甚么感觉都没有了。
在这时候,恩吉回到了现实中,他想到,那青年不见了,白素也不见了,这种事,
普通人万万难以接受,尤其我十分难以对付,可能由此生出轩然大波来。
他著急非凡,但是又无法可施,不能不面对现实,他只好击鼓召集全寺上下,打开
庙门,准备向我说明白。由于在那么短暂的时间中,他心力交瘁,所以当他开门出来的
时候,神情是那么难看。
恩吉从头讲起的叙述,终于讲完了。我思绪乱成一片,我自认不是普通人,但是对
于整件事,还是无法全盘接受。
我可以理解“传心术”,知道在意志集中的精神状态下,人和人之间,可以心灵互
通。也可以接受贡云大师和李一心两人之间的“连心术”,把两个人的精神力量,合而
为一。
(至于李一心何以会有这种本领,暂且不论。)
我也可以接受摇铃大师忽然悟到了贡云大师和李一心去了何处,我甚至可以接受,
连白素在内,四个人的灵魂都到达了被称为灵界的另一个空间。
但是我却无法接受四个人,连身体都“消失”了这样怪异莫名的事。
恩吉静下来,我只听到布平和我所发出的呼吸声,禅房中极静,我无助地四面著,
有四个人在这间房间中消失了,他们到何处去了?
我望向恩吉,说话如同呻吟:“他们……你感到的信息,没告诉在甚么地方?”
恩吉喃喃地道:“灵界,他们一定已到达了灵界。”
我苦笑著:“不单是灵魂,连身体也到灵界去了?”
那个老喇嘛又喃喃地道:“肉身赴灵的奇迹,重现于今日,太奇异了,当真是佛法
不可思议。”
我竭力令自己镇定,也直到这时,我陡然想起,由于事情在庙中发生的缘故,所以
一切解释,都从宗教的角度出发。
从贡云大师感到“有使者自灵界来”开始,就一直是这样。
而事实上,又恰好有不少事实,和宗教的角度吻合,尤其和密宗高僧的修为方式相
吻合,所以才会使人感到非如此解释不可。
但事实上是不是这样呢?
譬如说,传心术,就绝不是密宗高僧之间的专利,尽管他们运用得比普通人更多、
更纯熟,但普通人一样有这个能力。
再譬如说,“感到了来自灵界的信息”,如果避开了宗教的角度,那就是说,脑际
突然收到了某种信息,就少了“灵界”这一重神秘色彩。某种信息,影响人脑活动,使
人感到甚么,那也不是太神秘了。
虽然疑团重重,但是我至少可以肯定一点:那块神秘出现的大石,是所有一切谜团
的主要关键。
我皱著眉在思索,恩吉不知道我想干甚么,忧心忡忡,过了好一会,我才有了决定
,向恩吉道:“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不理会你们有甚么解释,我要照我自己的方法来探
查究竟。”
恩吉十分疑惑地望定了我,我道:“我请求你们离开这间禅房,留我和布平在这里
,你们不必理会有甚么事发生,大不了我们也消失就是,好不好?”
恩吉犹豫了半晌,又向那三个老喇嘛望了一眼,可能他们互相之间,又在用传心术
讨论我的要求。过了好一会,恩吉才缓缓点头:“好。”
他倒十分爽气,一答应之后,立即和那三个老喇嘛,一起退了出去。
布平惶恐地望著我,我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把刚才想到的告诉他,他问:“那么
,你想干甚么?”
我指著那块大石:“从研究这块大石开始。”
布平像是有意逃避:“这……不过是一块普通的大石,没甚么好研究的。”
我道:“这不是一块普通的大石,它突然出现,而且还会移动,会发出信息,会令
人消失。”
布平结结巴巴:“你认为……四个人消失,是这块大石在作怪?”
我十分肯定地点头。
布平苦笑:“一块大石……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能力?”
我盯著他:“你还记得你问的那个问题吗?一只瓶子当有人看著的时候是一只瓶子
,当没有人看著它的时候,是甚么?”
布平怔了一怔,喃喃地道:“这块大石,会……会是甚么呢?”
我重重一脚,踢在那块大石上,不管它是灵界的使者还是甚么:“现在还不知道,
就是要弄明白,它究竟是甚么。”
布平苦笑:“你这样子,就能弄明白了?”
我不理会他,双手按在石上,用力向前推了一下,这么重的一块大石,我自然无法
推得动,我闷哼著:“把你弄下山去,交给专门的化验所,把你一块一块切下来,慢慢
研究,总可以研究出来的。”
可能是由于我在这样说的时候,神情看起来十分可怖,所以布平也变得极吃惊,他
失声道:“你干甚么?听你讲的话,像是在威胁一个有听觉的生命。”
我怔了一怔,不错,当我那样说的时候,我真是把那块大石当作有生命,不然,出
言威胁一块大石,又有甚么作用?
我的思绪仍然相当紊乱,挥著手:“我们要撇开一切神秘的宗教色彩,先来肯定一
些事,一些已经发生了的事情。”
布平像是呻吟似地:“不必再重复了吧?我们全知道发生了甚么事。”
我同意:“从已发生的事来看,这块大石头 算它是一块石头吧,有一种神秘的
力量,可以使人消失。”
布平不同意,他迟疑了一下:“不……不是消失……是使人到一个不知甚么地方去
。”
我不和他去咬文嚼字:“恩吉说,他似乎曾接到过白素和贡云大师传来的信息,他
们能去的地方,我们也能去,问题是我们不知道通过甚么方法,才能使这块石头发挥它
的神秘力量。”
布平想了一想:“贡云大师、那摇铃的大师、李一心、白素,他们也全不知道。”
布平的话,给了我极大的启示:“对,他们开始的时候,全不知道,但是后来,他
们全懂了,而且,达到了目的,我们看来要学他们的做法 ”
布平的声音转来像呻吟:“对著这块大石静坐?”
我瞪了他一眼:“你还有更好的提议?”
布平苦笑了一下:“如果要这样的话,那我看,我们闭上眼睛,会好得多。”
我仍然望著他,一时之间,不知他这样说是甚么意思。
他作了一个手势:“还是那个问题,如果不看它的时候,不知道它是甚么,不看它
,或许更方便它发出神秘的力量,贡云大师是一个瞎子,就最先感到它发出的信息。”
我吸了一口气,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没有合理解释,布平的话,听来有点滑稽,
但又何尝不可以是事实?
所以,我表示同意,我们一起闭上眼睛,我采取了一种瑜珈术中的坐式,这种坐式
,可以使人长期维持不动,而不会感到不适。
同时,我开始摒除杂念,先全神贯注于一个想法,然后,再未达到甚么都不想的境
界。
我先集中精神去想的一件事是:现在,我和布平都闭上了眼睛,没有人看著那块大
石了,现在,这块大石,究竟是甚么呢?以甚么样的形态在我们的面前呢?
我这样想,由于这是一个十分无聊枯燥的问题,也不会有答案,想著想著,就会没
有兴趣想下去,从而可以达到甚么也不想的目的。
可是,我却大错而特错了。
一开始集中精神想这个问题,我就发现,如果照问题的假设想下去,答案简直无穷
无尽,这块大石,在没有人看著它的时候,可能是任何东西、任何形状,而我根本无法
知道。
它可能已变成了一个狰狞的怪物,可能变成了一尊菩萨,可能是……
不到三分钟,我已忍不住好奇心,陡然之间,睁开眼来,看上一看:当然,大石还
是大石。
我看到布平坐著,闭著眼,神态十分平静,显然他集中意志的能力比我强。我感到
有点脸红,连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度闭上眼睛。
这一次,我不再去想原先的问题,只是想甚么也不想。可是不到一分钟,各种稀奇
古怪的念头,整件事情的各种疑问,纷至沓来。
我想了一桩又一桩,全然无法集中精神。我自以为已经过了很久,忍不住又睁开眼
来,却原来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