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电影百年史-第8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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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吕弗的信徒,《四百下》的拥趸
在蔡明亮的电影生涯中,法国新浪潮电影的主将特吕弗对其影响最深。蔡明亮曾在很多重要场合表示过自己对特吕弗电影的欣赏和尊敬,“每当我在创作上遭遇到困难的时候,总是会想到《四百击》(即《四百下》),把它拿来看一看之后,就没事了”。在谈到特吕弗的电影时,蔡明亮曾表示:“我觉得我在他(特吕弗)的电影里感受到一种气息,就是创作上的自由,他想拍什么就拍什么。而且我觉得他的电影里面有一种对人的宽容。”
正如特吕弗在《四百下》中安排了少年“安托万”的出场,从此“安托万”的成长故事成为特吕弗电影的系列剧,同一演员成为几部影片的主角,同一角色从小至大,拥有强烈的自传式特色。而蔡明亮的电影中,同名主角“小康”贯穿始终,虽然未说明是同一个人,但是角色之间的关联性亦可称之为“小康系列”。拍完《爱情万岁》之后,蔡明亮发现“我可以完全把电影当作一个作品来创作”。
得“悲观”病的孩子
蔡明亮总是自己编剧,而在编写过程中并非一个人“闭门造车”,也和专业编剧合作,但是编剧杨碧莹(《爱情万岁》、《洞》的编剧》)说:“大家的想法往往只是用来刺激导演的想象空间,因为导演会作大幅度修改,开拍时导演的剧本和当初的剧本一点也不一样。”蔡明亮也表示:“我不太仰赖剧本,常常是仰赖场景给我的感觉,有时连结尾也会改。”
《爱情万岁》本来是一个喜剧的结尾,最后杨贵媚哭完之后又回头去等阿荣的醒来,但是当蔡明亮看到“七号公园”一片疮痍的情景时,他觉得那就是女主角心情的写照,于是就在默然的哭泣中结束。正如他带着《爱情万岁》参加威尼斯影展的记者会上所说:“随着台湾社会发展越发多元化,当我们看到老的建筑推倒,代之以新的建筑时,内心的感受是非常奇特的,身为台湾新一代的电影作者,我们在用镜头注视现在,希望可以从中找到面对未来的勇气。”
蔡明亮承认自己是很悲观的一个人,“我一直觉得人很苦,这种苦是没有人知道的,有的是很表象的,另一种不是,我就想拍另一种苦相。拍电影之于我而言就像修行,并非是设想一个主题完成就好,似乎‘去拍摄电影’这个动作、这个过程是最大的考验,也是最有冲击力的”。——整理参考自:台湾远流出版公司《蔡明亮》及陈宝旭、王志成关于蔡明亮的访谈
中国电影百年史(下编:1977——2005)
《甜蜜蜜》引起全球华人共鸣
忘不了的爱情文艺片
1996年,《甜蜜蜜》的出现成全了好几个人。导演陈可辛在《金枝玉叶》之后再创票房佳绩,与《甜蜜蜜》同时开拍纯为市场运作的《金枝玉叶2》倒是反应平淡;《阮玲玉》之后四年没有大动作的张曼玉,也以一部商业片再次证明了自己的演技实力;而向来被评价表演有点“木”的黎明则碰到了百分之百适合他的角色。所以一曲“甜蜜蜜”,两地情事,几段佳话。
《甜蜜蜜》:你笑得多甜蜜
《甜蜜蜜》就像“小老婆”
拍《甜蜜蜜》的时候是我在商业上压力最大的时候。之前拍的《金枝玉叶》在票房上很成功,但紧接着拍了自己中意的戏《麻麻烦烦》却惨败,结果导致了UFO要卖给嘉禾。嘉禾要求我拍《金枝玉叶2》,但是我很不想拍,于是要求他们同时投我一部小片,就是《甜蜜蜜》。所以《甜蜜蜜》对于当时的我有点“精神治疗”的意味。
当时两部戏同时拍,拍五天这个,回来再拍五天那个。张曼玉开玩笑说《甜蜜蜜》是“小老婆”,因为导演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金枝玉叶2》上了。实际上我的全部压力确实在《金枝玉叶2》上,但对《甜蜜蜜》倒不是不重视,而是太得心应手,现场演员也好,各部门配合也好,状态很轻松,完全在我的掌控之中。
最初想找黎明和王菲来演
演员方面最早我就认准要找黎明和王菲,当时香港明星从内地过来的只有黎明和王菲,虽然黎明5岁就过来,但是香港观众还是感觉他是内地来的。王菲似乎完全没有兴趣,连剧本都没看,现在想一想当时她应该正在生小孩。后来突然想起张曼玉,才觉得完全把她忘记了。观众喜欢她,我们也是好朋友。张曼玉是个很好的演员,真正用演技把这个人物给演活了,开始的时候设计李翘是从上海来到香港的女孩子,讲普通话,但是张曼玉的国语实在太烂,拍了四天我们只好停下来,把李翘改成广州人,这样就有了假香港人的感觉,效果反而更好了。
当时我从来没考虑过找内地演员,其实就是现在,周迅在香港也没人会认。冯小刚问我为什么他的戏在香港不行,我告诉他不是因为冯小刚,而是因为只要是内地片,香港的观众就会认为跟他无关。
邓丽君契合电影“飘”的主题
这部影片开始不是叫《甜蜜蜜》,编剧岸西取的名字叫《大城小爱》,我很不喜欢这个名字,感觉像是一部文艺小说,不像电影。不过黎明很喜欢,很多年后他就重新找回王菲,拍了一部《大城小事》。
在我们的剧本写到一半的时候,邓丽君去世了,我们突然想到邓丽君其实很契合这部电影的主题。《甜蜜蜜》讲的是中国人的“飘”,这和我的身世有关——在香港出生长大,后来去了泰国,也回过内地,又去美国念书,再回到香港,整个人的状态都是在“飘”着的,永远搞不清自己是哪里的人。这种状态恰好邓丽君表现得出来,她是第一个“两岸三地”的人,是中国人的约翰·列侬。于是岸西提议用邓丽君的歌,《甜蜜蜜》第一个被提出来,大家一拍即合。
我一直想拍个移民题材的故事来反映香港人“无根的状态”。一个人那么爱一片土地,是因为他不在这片土地,拍《甜蜜蜜》的时候是1996年,也是香港人最彷徨的时候,他们都理解这部影片“飘”的含义。1987年香港股票大跌,1995年邓丽君骤逝,观众看电影时会想到那一天的感觉是什么,和戏里人物产生一种共鸣,即使不用思考也能明白。
我心里在重拍《卡萨布兰卡》
很多人问我《如果·爱》和《甜蜜蜜》有些什么关系,我想他们的关联在于意念上。这两部电影都是我心里在重拍我喜欢的一部好莱坞经典《卡萨布兰卡》,黎明和金城武就是亨弗莱·鲍嘉,张曼玉和周迅就是英格丽·褒曼,而我最喜欢的是曾志伟和张学友那个角色保罗·亨里德——他们都是把身边的女人放开,我觉得放才是最爱的。还有一个巧合,每部戏我都要讲十年,因为没有十年就不够唏嘘。《甜蜜蜜》讲的是1985年到1995年,是我觉得香港最美的十年,而《如果·爱》恰好讲的是1996年到2005年,刚刚好延续下去。
《甜蜜蜜》这部电影让我得到最多,内地观众认识我也是因为它。上片后一个月我就去美国拍《情书》,直到两年后回来才知道这部影片的影响,我非常激动。因为我很怕拍得不像,后来我客观地看,《甜蜜蜜》算是自己作品中犯错误最少的一部。其实香港电影好看就在于它的神来之笔,即使是被奉为经典的影片同样有很多细节不值得推敲,而《甜蜜蜜》从架构到细节都比较工整,在今天看来也没有让观众失笑的地方。——口述者:陈可辛(《金枝玉叶》、《金鸡》、《如果·爱》导演
中国电影百年史(下编:1977——2005)
杜琪峰创立“银河映像”
在个人风格与票房间走钢丝
1996年,在香港影坛出现了一家名为“银河映像”的电影制作公司,虽说在全港200余家影视公司中,“银河映像”不论资历背景还是钱财物方面都不算出色,但杜琪峰、韦家辉、游达志等人开创的编、导、制一体全方位合作的模式,却制造出《一个字头的诞生》、《非常突然》、《暗花》、《暗战》、《枪火》等好片,为香港票房熊市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银河映像”:香港影坛另类厂牌
“银河”灵魂杜琪峰
“银河映像”是最典型的伙伴公司,在“银河”之前主要成员多已是在片场摸爬滚打经验丰富的干将,因志同道合而“桃园结义”。其中,杜琪峰是对外的“金字招牌”,也是内部的灵魂人物。
1972年,27岁的杜琪峰进入香港无线电视台,当年的无线电视台素有“香港电影少林寺”美称,“新浪潮”的领军人物许鞍华、徐克、严浩等人都是从此发家。虽然杜琪峰进“无线”比他们都早,但当时只是信差打杂而已,因出于对戏剧的痴迷,转入艺员培训班。毕业后从编导做到监制,作品包括当年风靡内地的《雪山飞狐》、《射雕英雄传》、《鹿鼎记》等经典剧集。
1983年,杜琪峰为凤凰公司拍摄了自己的第一部电影武侠片《碧水寒山夺命金》,已经显示了自己的个人风格。在整个80年代的创作中,他几乎拍遍了各种类型的电影,培养了自己对类型电影的掌控力和叙事技巧。1988年,他拍摄的贺岁电影《八星报喜》成为当年票房冠军,1989年《阿郎的故事》使杜琪峰第一次尝到了金像奖最佳导演奖提名的滋味,也是他突破既有模式的成熟之作。
继杜琪峰在90年代《天若有情》、《东方三侠》和《审死官》等片的成功之后,1995年香港电影开始走入低迷,大器晚成的杜琪峰得以逆流而上,拍摄了他电影生涯转折点的影片《无味神探》,刘青云的出色演绎也使其成为杜琪峰影片的御用演员。
“金牌搭档”韦家辉
韦家辉同样出身于电视台编导,1995年的电影处女作《和平饭店》的失利却把他推到了电影生涯的交叉路口。1997年韦家辉加入“银河映像”后执导了《一个字头的诞生》,电影突破常规,同时展示了这两种可能。与杜琪峰的合作使得韦家辉的另类风格能够在“银河”的电影中延续,两人成了香港电影界的黄金组合。
很难判断从执著的英雄情结到反英雄,从类型到反类型的转变,在二人之间到底谁受谁的影响更大。二人在“银河”鼎盛之时无间合作推出了《暗花》、《暗战》、《非常突然》、《枪火》等一系列口碑很好的影片。
“银河双游”:游达志、游乃海
被称为“银河双游”的游达志和游乃海被看作是杜琪峰的“左膀右臂”。游达志甘愿隐身于杜琪峰的光环后,按照杜琪峰的意愿默默操控电影,他担任导演或执行导演的《暗花》、《两个只能活一个》、《非常突然》都成为最有“银河”特色的寓言之作。他与杜琪峰的分道扬镳,造成了“银河映像”开创以来最惨重的损失。游乃海则是“银河”最重要的编剧,他从1993年开始从电视台出来就一直跟随杜琪峰,十余年默默蛰伏只为“银河”写剧本,几乎“银河”的所有经典影片均出自他手,以古龙为师的他被称作香港最“妖异”的编剧。
“银河”上市向商业靠拢
2000年,杜琪峰突然来了一次近乎180度的转变,暂时放弃了阴冷的反类型片路线,拍摄了一部温馨爱情电影《孤男寡女》,以三天狂收650万的票房威风进一步巩固杜琪峰在香港影坛和观众中的口碑和地位,也宣告了一个新的“银河时代”的到来。
2000年,杜琪峰携“银河映像”入主向华强旗下的“中国星”担任营运总监,负责影片制作和发行。与之前的影片相比,杜琪峰、韦家辉于2000年、2001年联合导演的《辣手回春》、《钟无艳》、《瘦身男女》等片更倾向商业性。2002年“银河映像”上市。2003年杜、韦两人合作的《大只佬》、《向左走,向右走》及《PTU》被称作是当年香港影坛的“救市”之作,其中讲述宿命哲理的《大只佬》、沉稳阴郁的《PTU》被认为是向“银河映像”早期风格的回归。
2004年8月,韦家辉宣布离开“银河映像”,他解释:“如今的香港电影非常不乐观,我想我们都需要一些变化。”2005年,杜琪峰的黑帮史诗片《黑社会》成为戛纳电影节正式参赛片。“银河映像”在西方影坛登堂入室。
中国电影百年史(下编:1977——2005)
贾樟柯执导《小武》
闪电般耀眼的希望之光
1997年,《小武》诞生,人们发现了一位叫贾樟柯的电影作者。当年法国《电影手册》评价他的首部长片《小武》摆脱了中国电影的常规,是标志着中国电影复兴与活力的影片。德国电影史学家格雷格尔看过《小武》后则认为:“法国电影中失落的精神在中国电影里得以重拾,他是亚洲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