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电影百年史-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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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编剧顾问”,我们和导演们交换了意见之后,我觉得应该和可以帮助他们的,首先是根据他们已有的故事情节,给他们提一些意见,和写一个成文的提纲乃至分场的梗概。程步高的《狂流》,就是通过这种程序拍出来的,我听他讲预定的故事,记录下来,然后我们三个人(有时洪深也来参加)仔细研究,尽可能保留他们的情节和结构,给他写出一个有分场、有表演说明和字幕(当时还是无声的所谓“默片”)的“电影文学剧本”,经导演看后再听取他们的意见,作进一步的加工,最后在编剧会议上讨论通过或者重新修改。我和程步高最初合作的“剧本”如《狂流》等,都是这样定稿的。这样做有好多好处,首先是解除了刚认识不久的导演对我们的戒心,觉得我们尊重他们的原作,不强加于人,目的是为了提高电影的质量,在意识形态上我们也可以“渗入”一点新意,他们不仅不觉得可怕,而且还认为拍这样的片子可以得到观众和影评人的赞许(当时的国产电影观众主要是青年学生、店员、职员和小资产阶级,所谓“高级华人”是不大看得起国产片而迷信美国片的)。这样,经过几部片子的合作,一方面,他们就很自然地成了我们的朋友,同时,我们这些外行人在合作中也逐渐学会了一些写电影剧本的技术。
中国电影百年史(上编:1905——1976)
1934年 《桃李劫》
春风桃李花开日
1934年,第一家专拍有声电影的左翼电影公司电通影片公司在上海成立,当时,这家公司在两个方向上影响了中国电影。它是第一家完全由左翼影人主持的制片公司,在实际出品中也实践了左翼电影理论的主张。另一方面,“电通”的前身是制造有声电影设备的公司,在当时有声片、无声片并处的年代里,“电通”与当时别的电影公司不同,它的所有出品都是有声片。
电影大历史:“愤青电影”最早的声音
世界上恐怕没有哪个国家的电影能比中国更加擅长讲述苦难与愤懑,即便是“新现实主义”时期的意大利电影也闪烁着贫困之外的阳光与欢笑,而对中国电影而言,无论在哪个年代,生活的苦难与困境都是最重要的话题之一。这简直就是一种传统的迷恋。
电影《小武》,讲的是一个小人物在时代的夹缝中四处碰壁,虽然希望恪守自己的原则,但最终的结局却是头破血流。有人说这是一种新锐的态度,也有人说这是一种愤怒青年式的电影,总之,它属于中国电影的一大异数,与传统和主流都搭不上关系。但是,如果按照这样的评判标准来看的话,如此的“愤青”电影早在70年前便有,而开山鼻祖似乎就应当是被奉为左翼电影经典的《桃李劫》。
《桃李劫》的主人公陶建平、黎丽琳是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从学校毕业后他们便结为夫妻,过上了平静安逸的生活。由于陶建平生性正直,看不惯职场上老板们的欺诈手段,愤然辞职后便一直失业在家,妻子黎丽琳也因不堪公司经理的骚扰而失去工作。为了养家糊口,陶建平只好到工厂里当苦工,刚刚生产的黎丽琳又因无人照料而发生意外身受重伤。陶建平为了能给妻子看病,迫不得已从工厂偷出工钱,结果黎丽琳还是不治而亡。万念俱灰的陶建平将刚出生的儿子送到育婴院,回到家中又遇到工头与警察的缉捕,最终被判处死刑。
如果要做文本分析,《桃李劫》讲的就是一对接受过良好教育的知识青年,由于坚持自己的本性与原则,在社会上失意、反抗、挣扎最终被彻底吞噬的悲剧。既是对个人苦难的描述,又是对当时整个社会的不解与控诉,情绪之强烈、态度之锐利都足以让如今概念中的“愤青电影”心悦诚服。
在今天看来,《桃李劫》依然是一部具有冲击力的作品,这或许正是来自创作者们年轻而无所畏惧的激情。影片的导演应云卫当年只有30岁,却已经是上海话剧界的先锋人物,他为纪念“九一八”事件所创作的《怒吼吧!中国》就曾轰动一时,《桃李劫》则是他的首部电影作品;编剧兼主演袁牧之更是不到25岁,他从13岁起便从事话剧表演,更有舞台“千面人”的美誉,即便是初次接触电影,《桃李劫》便已显露出他特有的才华,就在两年之后,他所执导的《马路天使》更成就了一部经典中的经典。
除了题材上的激进与批判色彩,《桃李劫》同时也带来了一次电影技术上的进步,影片中大段大段的音响处理不再是割裂于主干之外的陪衬,而与叙事结合为有机的一体。比如:陶建平在工厂费力工作时传来的各种机器毫无人性的挤压声;而当他在工头办公室内行窃时发出粗重急促的喘息声;还有他将儿子遗弃在育婴院门口,婴儿的啼哭与背景的风雨声融于一处……《桃李劫》被认为是中国有声电影的划时代之作,确不为过。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小武》中被人津津乐道的环境音处理确实与这部“愤青电影”的先河之作存在着异曲同工的共鸣之处。
70年过去了,《桃李劫》提出的种种问题,至今没有什么正确答案。由于时过境迁的缘由,这样一部锋芒毕露的作品已被供奉成束之高阁的经典,而就在眼下,与之一脉相承的“愤青”电影们却经历着无所适从的命运。
中国电影百年史(上编:1905——1976)
阮玲玉主演的《城市之夜》剧照
1933—1934年 影评大战
舞文弄影笔生硝烟
上世纪30年代,随着主流文艺界人士大量进入影界,以及专业电影类媒体的繁荣,中国影坛兴起了第一次电影评论与理论的热潮。其中最激烈的一章,莫过于1933年前后,左翼影评人与以《现代电影》为阵地的“软性电影论者”的论战。
电影大历史:“软”与“硬”的斗争
据说世界上第一篇长得像影评的文字出现在1896年的美国报纸上,一共四段的文章里有三段是在描述爱迪生这个“天才发明家”的“最新的玩具”,只在文末发表了作者的意见:“这是一次特别的展示。”中国最早的一篇所谓的“影评”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最后的一句评论换成了中国士大夫式的咏叹:“人生真梦幻泡影耳!”简单地说,诞生之初的影评就像现在很多晚报的专栏一样,一个字——水。
当然,风水轮流转,当年的这种很水的文体现在已是黄袍加身,成了各大网站招揽点击率的必杀技,更是青年才俊快速出名的捷径。不过要论到影评对电影创作真正的影响,现在可还及不上上世纪30年代的百分之一。
当年那一波影评的繁荣离不开左翼文人向着影坛的进军。为了“展开舆论上的宣传”,左翼文人成立了一个专门的“影评人”小组(或许是中国最早的影评社团),在1932年间占领了上海各主要报纸的电影副刊。从现在的资料看,这批影评人对电影有着疯狂的热情,凡是在上海放映的中外影片,他们每片必评,为了让自己的声音更整齐响亮,对重要影片的评论还会专门开会统一口径。对于他们认为具有进步意义或反动色彩的影片,更会约定日期于各媒体同时刊发影评加以推荐或实施无情的围攻。
当年名噪一时的“围攻”事件是《人道》和《粉红色的梦》的挨批,这两部影片被认为是在宣扬封建道德,掩饰社会矛盾。批评的结果是,两位导演卜万苍和蔡楚生立刻转变了自己的创作道路,很快就分别拍摄了《三个摩登女性》和《渔光曲》等左翼电影,可见当时“放大镜”型影评的力量。当时有些电影因为害怕受到评论的鄙视,甚至没来由地在片中加入几句口号,或者在片尾硬补上一段“进步”的尾巴。
“左翼影评”开始遇到对手是在1933年3月,刘呐鸥、黄嘉谟等人创办了一家《现代电影》月刊。这批影评人多是现代派作家出身,其中像刘呐鸥、穆时英更是一时才俊,可惜后来两人入了汪伪政府,又撞上了锄奸队,年纪不大就横尸街头,兼之没能娶上像张爱玲这样的老婆,现在已经不为文学青年所知,不提也罢。黄嘉谟当年却给电影下了一个有趣的定义:“电影是给眼睛吃的冰激凌,是给心灵坐的沙发椅。”他们觉得左翼影评“奢谈意识”,太“硬”,电影“应该是软的”,艺术至上的。
这场电影的“软硬之争”持续经年,双方论战的中心今天看来大概就是“内容”与“形式”之争,或者用更时髦的学术话语说,就是“所指”和“能指”之争。不过,两边唇枪舌剑并未停留在理论上,读过鲁迅杂文的人都不难想象当年论战的烟火气,在损人之道上双方都是妙语连珠。
“文变染于世情,兴废系乎时序。”双方理论路线的背后,当然少不了社会背景和各自的政治倾向的影响。也许正是这个方面的原因,两家的命运才会截然不同。翻开今天的影史,刘、黄等人的理论只是作为“左翼”的对立面出现而露一小脸。如果没有边陲的炮声,这些柔软的电影评论是否就不会被写入历史的页册呢?
“电影杂志年”
现代新闻传播史上,有一个很通俗很流行的叫法,称呼1933…1935年为“杂志年”,因为在这几年中有着比之寻常年头更多的新杂志问世,从而形成一个杂志出版高潮期。同样,在那三年里有大批电影杂志出世,亦可称之为“电影杂志年”。
自中国电影史上第一本《影戏杂志》(1920年1月)诞生以来的第一个十年(1920年—1930年),仅仅大约出现过二十余家电影刊物,而第二个十年(1931年—1940年)就有九十几家电影刊物问世(以上所指不含戏剧电影混编的综合杂志),在这近百种电影刊物中,出版于这三年的即占了半数以上(绝大部分产生于上海一地),这其中包含着许多著名影刊:《明星月报》、《文艺电影》、《时代电影》、《现代电影》、《明星半月刊》、《电声》、《电通》、《联华画报》等。
中国电影百年史(上编:1905——1976)
阮玲玉虽不是当年最美的女星,但却是最传奇的一位。
1935年 阮玲玉之死
一代名伶凄凉谢幕
1935年3月8日,著名女星阮玲玉留下遗书,服安眠药自尽,时年25岁。死讯传出,影坛内外无不震惊,时至今日,这位演技与美貌并重的女星的自杀还是一个传奇。通过对这一悲剧的解析,我们可以隐约看到当时女性公众人物在社会中的尴尬位置。
电影大历史:新女性运动的恐怖边缘
在大众传播危害论的血泪证词上,阮玲玉大约可被视为最重要的人证之一,每逢她的忌日,总有人会恨恨地重提“人言可畏”的旧话,而每逢有人受了点舆论的压力,阿阮的这句绝笔也总是最佳的引语。因为有了“人言可畏”,人们以为传媒作为真凶已经缉拿归案,心中不由放下进一步思考女性生存现状的巨石,导致70年来,阮玲玉之死没有成为女性生存的课题,而是作为一个趣味的话题存在,话题中心翻来覆去,旨趣也不断随时代变迁,但玩味的本质并没有改变。
在为阮玲玉之死寻找真凶的道路上,鲁迅的一篇文章起过关键的作用。作为新女性的同情与支持者,鲁迅曾经在女性的出路问题上提出过颇具价值的疑问——“娜拉出走之后”。但是在论述阮玲玉之死的文章里,鲁迅并未打算在女性主义的路上更进一步,其主旨仅是“论人言可畏”。
细读这篇文章,可以发现,鲁迅对当时新闻工作者的职业操守观察入微:“上海的有些介乎大报和小报之间的报章,那社会新闻,几乎大半是官司已经吃到公安局或工部局去了的案件。但有一点坏习气,是偏要加上些描写,对于女性,尤喜欢加上些描写;这种案件,是不会有名公巨卿在内的,因此也更不妨加上些描写。案中的男人的年纪和相貌,是大抵写得老实的,一遇到女人,可就要发挥才藻了,不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就是‘豆蔻年华,玲珑可爱’。一个女孩儿跑掉了,自奔或被诱还不可知,才子就断定道,‘小姑独宿,不惯无郎’,你怎么知道?一个村妇再醮了两回,原是穷乡僻壤的常事,一到才子的笔下,就又赐以大字的题目道,‘奇淫不减武则天’,这程度你又怎么知道?这些轻薄句子,加之村姑,大约是并无什么影响的,她不识字,她的关系人也未必看报。但对于一个智识者,尤其是对于一个出到社会上了的女性,却足够使她受伤,更不必说故意张扬,特别渲染的文字了。”
这段话,可以原封不动拿来做新闻客观报道的教科书,不过,对于阮玲玉之死背后的女性生存真相挖掘颇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