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异武器-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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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没有吗?啊,天哪,为什么死人不得不从坟墓里站起来,把手指指向目前?为什么他们不能永远躺在那里让活着的人平静地生活下去?当那列联运的火车轰隆轰隆地驶进站时,他站着,双眼毫无表情,神色茫然,对它的来到并不完全知晓。受条件反射支配的双腿把他带进他常去的那节车厢。他不太肯定地东摸西摸,找到了他的座位,坐下来,几乎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
我为什么杀了阿琳?车厢跟往常一样,坐得相当满。坐在他对面和周围的都是那些同样的面孔。当他走进去时,他们和往常一样向他点头招呼,并准备像往常那样跟他闲聊。
坐在他对面的是法米洛。他把晚报折起来,塞进口袋,清了清喉咙说:“今天情况很好,尽管是我自己这么说。我们是该有几个高峰了,可以补偿——”他突然住口,然后用略微升高的音调重新说:“你不舒服吗,布兰森?”
“我?”布兰森明显地抽动了一下,“不,我很好。”
“你看来并不好,”法米洛告诉他,“你的脸白得像一张纸。”他身子往旁边靠过去,一边用胳膊肘轻轻推动坐在他旁边的康内利,“听到我刚才说了什么吗?我说布兰森的脸白得像一张纸。”
“看来是不太好。”康内利注视着布兰森,“可别病倒了。”
“我很好。我没有什么不舒服。”他说出来的话仿佛用的是别人的声音。
我为什么杀了阿琳?
法米洛撇开了那个话题,重新哇啦哇啦地大声谈起生意的好坏来。他那双又大又白,并稍微有些突出的眼睛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布兰森,他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康内利也同样如此,但不如法米洛那么明显。他们的神色似乎是希望逃避一件不十分重大的紧急事件,例如被叫去给一个在地上翻滚的人进行急救。
火车轰隆轰隆地往前行驶,他们的谈话逐渐减少。三个人都不安地坐着,气氛颇为紧张。谁也没有再说什么话。最后,一排灯光掠过窗户,车速逐渐减慢,终于停住了。窗外,在雾濛濛的黑暗中,声音响起来了。有人开始推动一辆嘎嘎响的手推车,来到靠近火车前部的地方。康内利和法米洛注视着布兰森。他坐着,眼珠一动不动,似乎不知道他们在注意着他。
过了几秒钟,法米洛拍拍布兰森的膝盖。“要么你搬了家,否则你到站了。”
“是吗?”布兰森似乎不大相信。他擦掉凝结在窗上的东西,仔细地打量着外面。“真的到了!”他抓起公事皮包,脸上强装出一副笑容,匆匆向出口处走去。
“准是在做白日梦。”法米洛叽咕道。
他走出门的时候听到康内利说:“说他在做梦魇或许更正确些。”
接着,他发现自己站在月台上,看着火车离去。他看到很多旅客正在聊天、读报,或是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打盹。他们谁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们的头脑里都是一些比较琐碎的事情。今天晚上吃些什么?真想过一个安静舒适的晚上,看看电视——梅布尔打算出去呢还是心甘情愿地呆在家里?明天老松特索会不会签署这些文件而不吹毛求疵?他们都是懒懒散散,沾沾自喜,就像他以前回家时那样——但不是今天。
现在追捕开始了,而他——布兰森,成了追捕的对象。火车载着所有的旅客开过了,他知道了被追捕者所感到的恐惧。追踪到最后,在道路的尽头很可能就是发给逃跑者的那种奖品:电椅,被犯罪集团称为“热凳”的那种科学怪物。在他的脑海中,他可以想象出那种东西,而这种想象使他感到头晕目眩。
他无法从他的困境中逃脱出来,或者说目前他想不出任何逃脱的方法。这一震动还只刚刚发生,他还来不及作合乎逻辑的思考。他离开了车站,在一条林荫道的转角处拐弯,自己并不真正知道在往哪里走着。一种由于长时期的条件反射而在头脑里产生的自动导向器正指引着他往回家的路上走。他看到邻居屋子里灯光明亮的窗户;过去他一直认为这种景象表示着生命的存在,但是现在他把它们只是看作灯光而已——因为他头脑里想到的都是死亡。
骨头埋在一棵树的根子下面,这棵树本来可以而且应该再把骨头隐藏l00年的。骨头本来应该留在那里,没有人去碰它,直到事情逐渐向过去漂移,漂得那么遥远,以至任何人也不能再追踪到现在这个时候。在所谓的可能性法则中,似乎有某种邪恶的反常,那就是:概率因素完全走了样,变得对犯罪人不利。因此,在这个世界上的数百万棵树中,某一棵特定的树必须倒下来,从而开始了对逃犯的追捕。
年轻的吉米·林斯特龙走过他身旁,手里拖着一根绳子,一端系着一辆涂着红漆的微型卡车,大声喊道:“你好,布兰森先生!”
“你好!”他机械地作了回答,忘了加上“吉米”两字。他以机器人的步伐向前移动着。
几个月前,在一次旅程中他曾安静地花了一个小时阅读一本有关可怕罪行的杂志。里面有一个真实的故事,说的是一条狗怎么在泥土里挖出一只只剩下骨头的手,上面戴了一枚没有花纹的金戒指,其余就不再有什么了。就从那里开始,他们不屈不挠地一步一个脚印地朝前跨,顺藤摸瓜,追根究底,然后又发现了一些线索,直到最后张起了诱捕的罗网。遍布整个大陆的行政司法官和他们的副手、郡检察官和各个城市的侦探,花了几年时间在这儿那儿收集起一块块拼板。一下子完整的画面呈现出来了——于是就有一个人因为14年前犯下的罪行而被送上了电椅。
现在就发生了这样的情况。在这广阔大地的某一地方,一个精通科学的侦探会确定死因、发生的大概日期、被害人的性别、身高、年龄以及体重,再加上其他许多只有专家才能推断出的细节。罗网已开始编织了,它的完成只是时间问题。
他一想到这些,脉搏就加速跳动。结局将如何?在工作地点,在家里,还是在上下班的路上?或许在家里,那是他不喜欢发生的地方。在被危机刺激得兴奋的头脑里,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想象出这种情景来。多萝西听到门铃后会去开门,让几个身体结实、面孔铁扳的人进来,然后在其中一人开口的时候,睁大了眼睛站着。
“理查德·布兰森吗?我们是警察。我们这里有一张你的逮捕证,我们有责任告诉你:你说的任何话——”
多萝西发出一声尖叫。两个孩子大哭大闹,试图把他拉进屋内。小狗也相应地呜呜哀叫,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警察会把他带走,一边一个,不让他逃跑。他将离开多萝西、两个孩子、小狗、家庭,离开他心爱的一切东西,永远永远地离开。
当他发现已经走过了自己家门口50码的时候,他正在严寒的夜晚出着冷汗。他脚跟一转,重新折回来,走到家门口,像醉汉那样摸索着他的钥匙。
他一进屋子,两个孩子就跑过来,一边尖声喊叫,一边试图爬上他的胸前。每一声喊叫似乎都尖得刺耳,撕裂着他的神经。这种情况是他过去从未经历过的。小狗在他的两腿之间扭来摆去,把他绊了一下。他不得不花好大的劲儿才控制住自己,使自己的耳朵不去听那些声音,脸上装出一副笑容。
他搔搔两颗头发凌乱的脑袋,轻轻地拍拍他们的面颊,小心翼翼地跨过小狗,然后把帽子和大衣挂在过道上。
孩子们特有的洞察能力使他们意识到出了什么毛病。他们不再出声了,往后退了几步,神情严肃地看着他,知道他遇到了麻烦。他假意作了一个高兴的动作,但并没有骗过他们。反过来,他们的态度也无助于使他的内心安静下来。光从他们瞧着他的神气看来,似乎他们已莫明其妙地知道他已被打入地狱了。
多萝西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是你吗,亲爱的?今天一天怎么样?”
“叫人烦恼,”他承认说。他穿过过道来到厨房。他吻了她,当然又把内心的秘密暴露出来了。
他把她抱得太紧了些,时间也过长了些,似乎他已打定主意决不让人把她夺去。
她退后一些,打量着他。新月似的眉毛弯成了结。“里奇※,情况严重吗?”
“什么情况?”
“压在你心上的事。”
“没什么,”他说,“只是工作中的一两件事罢了。我得为这些问题拼命去干——这是我拿了工资该做的事。”
“是吗?”她不大相信地说,“别累倒了,而且也不要带回家来。家庭就是让你避开那些事情的地方。”
“我知道。不过烦恼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排除掉的。或许有些人一走出实验室就能把它抛在脑后,不过我不能。即使在家里,我也需要一个小时
※里奇是布兰森的昵称。
左右才能定下心来。”
“你可没有拿加班费啊!”
“我拿的工资是很高的。”
“你是应该拿很高的工资的。”她自信地说,“最好的脑袋就应该拿最高的工资。”
他轻轻地拍拍她的面颊:“是拿了,亲爱的——不过,有好多脑袋比我的更好。”
“胡说。”她把一只碗放在搅拌器下面,旋了一下开关,“你正在产生一种自卑感。你叫我感到意外。”
“不是这么一回事。”他反驳说,“一个好脑袋是能够认出另一个更好的脑袋的。厂里有些人你必须亲自认识后才能信以为真。聪明人,多萝西,非常聪明的人。我巴不得跟他们一样能干呢!”
“好吧,如果你现在不如他们能干,不久就会碾他们一样能干的。”
“我希望如此。”
他站着,心里在仔细琢磨。会跟他们一样能干的,她刚才说。昨天这样说或许是有道理的。但是今天就不行。他的未来正在缓慢地、一点一点地、一个该死的项目接着一个该死的项目地掌握到别人手里,直到迟早有一天……
“今晚你是异乎寻常地安静,饿了吗?”
“不很饿。”
“要不了几分钟晚饭就好了。”
“好吧,亲爱的。正好来得及去洗一洗。”
走进浴间,他把上身衣服脱掉,然后擦洗身子,仿佛试图把精神上的黑影都清洗掉似的。
多萝西匆匆地走进来。“我忘了告诉你有一块温暖的干毛巾——怎么啦,里奇,你的胳膊上有青块。”
“是的,我知道。”他从她手里接过毛巾,擦去脸上和胸口的水,然后弯起胳膊,仔细察看胳膊肘周围的紫血块,摸上去感到疼痛。“今天早上,在梯级上摔下来。胳膊肘撞了一下,后脑袋也碰出了肿块。”
她摸摸他的颅骨:“不错,有很大一个肿块。”
“碰上去很痛。”
“那些梯级又长又陡。啊,里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呢?”
“我也说不清,”他用毛巾又擦了擦,伸手去拿衬衫。“我正顺着梯级走下来,就像我走过的几百次那样。记不起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还在什么东西上面滑了一下,就这样脸朝下地冲过去了。有两个人正在梯级上走上来,他们看见我倒下来,往前一跳,就在我撞上的时候抓住了我。多亏了他们我才没有受重伤。”
“后来呢?”
“我准是有一小会儿撞得晕过去了,因为接下来我发现自己坐在梯级上,头脑昏沉沉的。两个人中的一个正拍打着我的脸,问我‘你好了吗,先生?’我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我谢谢他,然后就自个儿走了。不用说,我感到头晕得要命。”
“你去看了医生没有?”
“没有,没必要。几个肿块,就是这么一回事。”
她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流露出明显的不安。“里奇,看来你可能是晕过去了,那可能意味着出了什么事,而——”
“没有什么事,我身体很好,就是掉到大峡谷里再弹起来也不妨。别为了几个肿块肿包激动。”
找到了领圈和领带后,他开始把它们套在脖子上。
“我当时准是心不在焉,或是粗心大意,踏空了一级或是什么的。它会叫我以后走路时多加小心。让我们忘了它吧,好不好?”
“可我还是——”她声音逐渐低下来,鹅蛋形的脸上露出了吃惊的神气,“天哪,什么东西烧焦了!”她匆匆跑回厨房。
他在镜子里打量着自己,一面小心地打着领带。瘦瘦的,苦行者似的外貌,薄薄的嘴唇,浅黑的眼睛,黑黑的眉毛和头发。左边太阳穴上有一块小小的白色伤疤。脸刮得很光洁,年纪在30岁左右,服装整洁。
这张脸看来不像是张杀人者的脸,太书生气。
但是如果双眼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