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捉鬼人-第6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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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的,王大河厚着老脸到张老财家登门赔罪,好说歹说退了亲事。随后,王大河跟我高祖父两个,找来村里的媒婆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挑良辰,择吉日,下聘礼,备嫁妆,这就要给我太爷和王小锦成亲了。
期间,我高祖父夫妇两个也征求过我太爷的意见,我太爷不同意,我高祖父说,“你不同意也这么定咧,俺们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一个好姑娘为你丢了命!”
我太爷听了把头一撇,显得很为难。
隆冬的一天,天上挂着个大太阳,天气十分晴朗,但却是干冷干冷的,冷的让人受不了。
这一天,正是我太爷跟王小锦成亲的大日子,就见我高祖父家里张灯结彩人头攒动,非常热闹。
快到晌午的时候,门口儿一匹高头大马,一顶大红花轿,唢呐乐器,迎亲队伍,规规矩矩准备停当,所有人就等着我太爷换上新郎衣服到王大河家迎娶新娘了。
新房外,一群人等了许久,眼看就要过了时辰,我太爷在新房里换衣服却迟迟不见出来。
我高祖父这时候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分开众人,用手推了推门,门是虚掩着的,推开往里一看,房间竟是空的,再看,这么冷的天儿,窗户竟然开着!
我高祖父的脑袋当即“嗡”了一下,我太爷居然跳窗逃婚了!
在房间的书桌上,还放着一张纸条,我高祖父走过去拿起来一看,一行小字,没看明白,跟众人解释几句,悄悄把我高祖母叫到了房间。
我高祖母拿过纸条看了一眼,念道:“儿心已死,难再冉……”
我高祖父问我高祖母写的啥意思,我高祖母轻叹了口气说,“这孩子心里面,还惦着小玉呢……”
新郎跑了,怎么办呢,我高祖父两口子又担心又生气不说,得赶紧通知女方家人呀。
我高祖父一脸歉意到王大河家一说,王大河的脸立刻就苦了下来。王小锦一听我太爷跑了,咬了咬嘴唇说:“就是俺秉守叔不在家俺也要嫁,俺这辈子除了秉守叔,谁也不嫁!”
最后没办法,都走到这一步了还能怎么办呢?我高祖父让人用一只大红公鸡代替我太爷,跟王小锦拜了堂。这要说起来吧,也挺可怜的。
我高祖父觉得对不起王小锦,当着众多前来道喜客人的面儿说,“今后小锦就是俺们刘家的媳妇儿了,只要秉守一回来,俺就叫他跟小锦圆房,他要是不同意,俺就给他吊起来打……”
题外话:王小锦的命运,其实跟小玉差不多,小玉是得到了我太爷的心,却没嫁进我们刘家的门,王小锦是嫁进了我们刘家的门,却没得到我太爷的心。几年后,王小锦死于一场怪病,求医无果,问神无效,临死时,她还保留着处子身。在我太爷老年的时候,我太爷只要一提起王小锦,就是一脸的歉意。
言归正传。我太爷这次逃婚,其实没跑多远,身上带的银两也不多,跑到三王庄东边儿的河下游,在河下游几个村子里转悠了几天。
我太爷当时幼稚的认为,只要他不到王大河家娶王小锦,婚礼就举行不下去,这门亲事也就算无疾而终了,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王小锦会这么执着。
逃婚几天后,这天深夜,我太爷趁我高祖父出门打更的空当儿,悄悄溜回了家。
前面早就说过,我高祖父家的院门从来没关过,屋子的房门倒是插着,不过被我太爷用两仪阴阳剑伸进门缝里,两三下就挑开了。
我太爷进屋以后摸黑往自己房间走,走到房门口儿用手一推房门,房门竟是虚掩着的,随后做贼似的,闪身就钻了进去。
进屋还没朝前走出两步,脚下踢中个物件儿,那物件儿发出“啪嚓”一个翻到声,我太爷心说,谁把凳子放门口了。
就在这时候,屋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秉守叔,不,相公,是你吗?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突如其来的一声,吓的我太爷差点儿没叫出来,转身就往外跑。
刚跑到外屋,又听外屋传来一个女人声音,“你还想跑吗,给我跪下!”
我太爷这时候反应过来了,自己房间里那个是王小锦,外屋这个是自己的母亲,我太爷见跑不掉,直接跪地上了。
我高祖母在我太爷用两仪阴阳剑挑门栓的时候就听见声音了,悄悄从床上下来,她知道是我太爷回家了,因为我太爷经常这样用剑挑门栓,我高祖母一听就知道是他。
把屋里的蜡烛点上以后,我高祖母绷着脸坐在椅子上,王小锦站在她身边,我太爷呢,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跪在我高祖母跟前,三个人谁也没不说话,房间里的气氛异常压抑。
也就一袋烟的功夫,我高祖父从外面打更回来了,进屋先是一愣,随后看到了地上跪着的我太爷。
我高祖父立刻把脸就拉下了,二话不说,转身到院子里找到一根荆条,回屋就打上了。
我太爷还跟过去一样,任凭打骂,不吱一声儿。
这一次,只打得一旁的王小锦眼泪都下来了,扑过去抱在我太爷身上,眼泪婆娑地求我高祖父不要再打了。
我高祖父一看这情形,立刻想到了当年的小玉,当年小玉也是这么帮我太爷挡荆条的。我高祖父痛心疾首地“唉”了一声,“咔嚓”一下把手里的荆条撅成了两截儿。
随后,我高祖母质问我太爷,“这么好的姑娘嫁给你,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我太爷低着头,一声不吭。
我高祖父见状,揪着我太爷的脖领子把他拽进了房间。我高祖母随后哄了王小锦几句,让她进房间好好劝劝我太爷,最好今天晚上能跟我太爷圆房,明年她和我高祖父两个好能抱孙子,说的王小锦羞红着脸笑了起来。
那一夜,王小锦失败了,我太爷像块木头似的在房间椅子上坐了一夜,一声不吭,一动不动。王小锦最后绝望地流了一夜的眼泪,但她并没有放弃。
时间一转眼到了第二天中午,吃午饭的时候,我高祖母发现,我太爷又不见了……
这一次,我太爷离家出走了很长很长时间。
第八十七章 夜宿小村()
我高祖父听说我太爷又跑了,长长叹了口气对我高祖母说:“就当咱没生过这儿子,他打小儿就不是个守家的人!”
话说两头儿。话说,我太爷离家出走以后去哪儿了呢?他这时候心里很复杂、也很矛盾,一方面舍不得我高祖父跟我高祖母,另一方面,又反感我高祖父和我高祖母给他结的这门亲事,特别是逼迫他跟王小锦圆房这件事,倒不是对王小锦有啥看法儿,王小锦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好姑娘,我太爷打心眼儿里喜欢她,只是上一次的巨大伤害,直到现在还没能让他平复,在他心里,害怕提及跟成亲有关的事宜、害怕面对王小锦,看着王小锦那张眉清目秀的脸,只能让他想起小玉那具冰凉无助的尸体,只能让他想起小玉那座孤零零的坟丘,百般惆怅之后,换来的只能是痛彻心扉。
他还没有做好接受王小锦的准备,没有做好接受眼前现实的准备,他需要一个过程,很长时间的一个过程,离家出走,也只是在让他自己暂时不去面对这一切,慢慢渡过这个过程,慢慢在煎熬中接受过去与现在的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我太爷这次离家出走前,做了一些准备,在家里拿了几件衣服几百两银票,又拿上些驱邪抓鬼的物件儿,这一切,全被他卷成一个大包袱背在身上,趁我高祖父在房间熟睡、趁我高祖母和王小锦在厨房做饭的空当儿,悄悄溜出了家门,就像个四海漂泊、行色匆匆的旅人一样,沿着黄河一路东去。
他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里,他只想远离自己的家,远离父母的逼迫,远离王小锦那张让他想起往事的脸,他要给自己找一个没人打扰的地方,好好静一静,好好想一想。
一路下来,长途跋涉,风风雨雨,他见识了很多事,接触了很多人,有好事有坏事,有好人也有坏人。
久而久之,有那么一天,他终于走累了,想在河面上找条渔船给人家当伙计,停下来驻足一阵子,但是这时候十冬腊月,河里的鱼群早就潜到深水区,渔船也早就改成货船跑行运了,加上天气寒冷,河里风大浪急,货船的生意也不是太好,那些船都不愿再招伙计。
我太爷没办法,只能拖着风尘仆仆的身子继续沿河东行,白天走一天的路,夜里就到河岸边村子里找户人家儿,给人家几十个铜板,吃饭借宿。第二天早上临走时,把水袋子里的水灌满,再让人家烙些粗面大饼当作一天的干粮。流浪的日子,其实也挺苦的。
在我太爷心里,一直在找他自己向往的那个地方,却一直没能找到,那地方具体在哪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走走停停,三个月后,时间来到了公元1887年春,也就是清光绪十三年,丁亥年春。
这时候刚开春儿,冰雪消融万物复苏,轻风吹在脸上暖暖的,就像母亲双手轻柔的呵护,河岸边儿那些柳树枝条上,悄悄冒出一层黄绿色嫩芽儿,远远看上去,就像被人抹上一层淡淡的青妆,我太爷看着那些枝条笑了笑,思绪随着风动的柳条回到小时候,小时候,父亲总在这个时候折截柳枝,把表皮拧下给他做哨子,他总是高兴地吹着哨子满院子乱跑乱跳……
这个时节,对过去的老百姓来说,是一年中青黄不接的时刻。一年存下来的粮食过完漫长的冬季,已经消耗的所剩无几,地里的庄稼和能充饥的野菜还没有长出来,老百姓们不得不勒紧裤腰带省吃俭用,有些拮据的人家儿会到河边捋些柳枝上的嫩芽儿,兜回家以后用开水烫了,掺上高粱面儿蒸来吃。
我们这里叫柳枝上的嫩芽叫“柳须儿”,很形象的形容柳条上的嫩芽毛绒绒的像须子一样。
言归正传。这一天,我太爷沿河走了许久不见一户人家儿,在天将黑的时候,终于看到一个小村子,这小村子不大,目测也就二十几户人家儿。在河岸边儿一排柳树下,我太爷遇上几个捋嫩芽儿的村民,看样子是打算拿嫩芽儿做晚饭的。
我太爷走了过去,跟他们打听这里是啥地方,让我太爷没想到的是,几个村民不算友好,爱搭不理,问了好几声儿,其中一个才说,“这里是鄄城。”
再一打听,鄄城是哪里?村民勉强从牙缝里崩出两个字,“菏泽”。
我太爷这才明白,自己已经顺河来到了曹州府菏泽县地界,也就是现在的山东省菏泽市。
我太爷小的时候,跟蔡府的几个武师学武,其中一个武师就是山东菏泽人,听那武师说,他们这里人的非常豪爽好客,大碗儿喝酒大块儿吃肉,四海之内皆兄弟,义薄云天,他们这里不光男人习武,女人也习武,几乎人人习武,名副其实的武术之乡。
为啥菏泽这里人人习武呢,是有原因的,等下面再说。
我太爷抬手一指,又问,“河边儿这个小村子叫啥名儿?”
几个村民闻言,上下看了我太爷几眼,把头一扭,自顾自捋起柳须儿,谁都没回答,好像没听见似的。
我太爷见状,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这一路走过来,自己也到过不少地方,还没见过像他们这么冷漠的人,好像他们跟自己有仇似的,说他们这里的人豪爽好客,看来是言过其实了。
我太爷耐着性子又问,“村子里有没有可以借宿的人家儿,我想在村里借宿一宿。”
几个村民一听,把脸全拉了下来,其中一个矮矮的中年妇女几乎用威胁的口吻对我太爷说:“年轻人,你最好赶紧的离开这里,在俺们村子里借宿,没你啥好处!”
“大婶儿,您这话啥意思?”我太爷很客气地问。
另一个皮肤黑黑的妇女,虽然也拉着脸,相较而言还算和善,她给我太爷解释说:“俺们村子里邪性,外人进去就出事儿,你赶紧走吧,再往前走十几里地就是‘渡口’,那里有客栈。”
渡口,我查了下资料,也就是现在的山东省菏泽市鄄城县董口镇,经年历久到了现在,“渡口”被人念成了“董口”,这或许跟当地的方言有很大关系吧。
我太爷听了一笑,啥邪*儿他没见?连河里的龙王爷都宰过,还有啥邪*儿能吓着他?我太爷脸上带着笑意,好奇地问:“怎么个邪性法儿?”
我太爷这话一问出口,几个村民脸色同时一变,柳须儿也不摘了,扭头就走,走的还挺仓惶,弄得我太爷莫名其妙。
不过,我太爷从几个人走路的步伐里看出来了,全都练过。他心说,豪爽好客言过其实了,人人习武倒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