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漂亮女人-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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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裳陡然神色冷峻,和我相视一眼,比了比噤声的手势。我下意识地伸手关闭了顶灯,仿佛是将自己藏在黑暗中,就能掩饰心中的紧张和不安似的。
门外各人站定,似乎只有两人走进了文惜的卧室。
“文惜文惜!我的女儿”中年妇女哭道,想必是文惜的母亲。
然后是身体推搡冲撞声、门板撞击声、门锁锁闭声。
文惜母亲拍门惊声哭喊:“老文!老文!你开门啊,你要干什么!”
我的手臂忽然被林裳双手抓住,她将我的身体向后扯离卧室门,然后伸手紧紧捂住了我的嘴,用她的身子将我的身体死死顶住。
“陆鸣!别冲动,千万别冲动!”林裳在我的耳边咬着字说。
我因林裳的举动而迷惑,然而一秒钟后我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因为另一间卧室里很快传出了频繁的响亮的扇耳光和吼骂的声音,几次殴打声过后,文惜的哭声传出。
同时,文惜的母亲将对门卧室的门板拍得啪啪响,哭喊:“文斌,你个畜生!你不问青红皂白就发疯,那是你的女儿啊!开门!开门!”
客厅里的人群慌乱地七嘴八舌劝道:“文局!您冷静点文局,小惜也没做错啥事,您别冲动啊!文局,算啦算啦!”
夹杂在聒噪的人声中,我断断续续听到了文惜父亲怒吼的几句话:“大半夜的不回家,手机关机,越来越疯!这么大的女孩子,从来不考虑个人问题!给你安排相亲你不去,给你介绍对象你不要!深更半夜喝个烂醉睡在别人家里!你他妈的都要干些什么!”
我的全部气息挤在了胸口,剧烈的心跳和仅从鼻腔进出的粗重的呼吸让血一阵一阵往头上涌,我用力推开林裳,扭转门锁。
我的身子再次被猛地向后拽,林裳的力气大得几乎让我失去平衡跌倒在地,我发力甩动胳膊肘将她的身子甩开,肘尖在黑暗中似乎击中了一片柔软。
林裳痛苦地喊了一声却又立刻噤声,再次扑了上来拼尽全力将我的身体扯倒,扑在我来不及站起的身上,用她全部的重量压住我,再一次按住我的嘴,在耳边说:“别别放弃啊”
林裳局促但有些香味的清新气息被我深深地吸进胸腔,淡化了我怒不可遏的冲动,然而我身体内部的浊气在我的胸口猛烈翻涌却不得发泄
最终,在文惜的哭泣声和林裳的压制中,我的悲愤憋到了极限,涌上我的额前,化成了不断淌出的泪水。
“别冲动别放弃陆鸣,你开了门,全部都完了,听见没有?”
我点点头。
“不要出去你不能辜负你姐的牺牲!”
我点点头。
“好,我松开你你别干傻事!我没有力气了,拦不住你了!”
我点点头。
林裳放开了我,筋疲力尽地从我的身上翻落在旁。我和她仰面并肩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用比地板更冰凉的心,静听门外悲剧的继续上演。
我已经听不懂文惜父亲在叫骂着什么,我只记住了他的声调、他的愤怒,以及他的残酷暴虐。虎毒尚且不食子啊!文惜母亲的哭泣渐渐小声但悲伤延绵不绝,她的悲泣足够扯痛所有人的心,却无法软化文惜父亲的铁石心肠
但我似乎有点明白了文惜跟我分手的原因,甚至一瞬间我就懂了她,她有这样一个严酷的父亲,她怎么可能憧憬她的父亲能够接受我这么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烂货?
就我和文惜来说,她是个川大研究生毕业的天之骄女,而我只是个烂校三本勉强毕业的混子生,她是爱羽日化人事部的部长,而我只是客服部人人唾弃的毁了一锅汤的臭老鼠
而在和文惜相处的过程中,我也多少了解一些她家庭的情况,她家的条件很好,父亲是局级干部,母亲是处级干部。而我家,我爸是个干了一辈子的派出所协警,我妈经营一家小小超市天上地下的两个家庭,距离门当户对差太远了
难道难道她跟我分手,是她故意作践自己、演戏给我看?她让我恨她、反感她,从而离开她,最终保护了的,却是我的自尊?我不知但我心里已经混乱到彻底无法理清的程度。我只是无声呜咽,泪湿了额边的头发。
林裳颤声怪我:“吓吓死我了,幸亏门外闹腾,没人听到我们在房间里你啊你,陆鸣,你真沉不住气!”
文父对文惜的殴打持续了很久,失去时间概念的我只觉得仿佛到地狱中走了一遭、试遍了所有的阴间酷刑般久远我的听觉渐渐消失,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中眼前一亮,好像死而复生地重见了光明。
向梦双眼红肿,擦着眼泪说:“起来吧,他们都走了都走了”
林裳背对着我,身躯在不住抖动,我侧脸,眼眶中的眼泪全部倒出淌下,然后我看清楚了蜷缩着侧躺在地板上的,紧紧捂着腹部,因疼痛而浑身痉挛的她
第33章急电()
“你怎么了?”向梦急忙蹲在林裳的身前,查看她的状况。
我痴痴的心里全部都是文惜,只顾着问向梦:“姐,文惜呢?”
向梦答:“她爸妈把她带走了。”
林裳痛苦地支起身子说:“陆鸣你这个混蛋!王八蛋!凭什么我们都要对你好啊?凭什么我们都要对你这个王八蛋好啊!”
我被骂清醒,这才对林裳说:“呃,林裳,我刚才是不是打到你了?我”
林裳失落地摇了摇头,一秒钟不到就变得极其冷漠,淡淡地说:“没有打到我,我没事的,你不用自作多情。”
向梦打断了我们,说:“嘘,小声,我接电话!”
向梦接听了电话,房间的安静使她的电话声音显得很清晰,电话里王瑜说:“向部长,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文惜的父亲会这样,在你的家里这样。”
“我没关系的,王总,不过我也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事情过了就这样吧,我问你一下,你的意思是:今晚在ktv里文惜喝多了酒,所以你就送她来你家里休息了?”
“是的,王总。”向梦沉默了一下才说了谎。
“你们到家以后又喝了点酒?”
“嗯”
“行,我知道了,那么事实就是你说的这样,我给文惜父母做个交待,这事就算揭过,你也不要有包袱,这事跟你没有关系。”
“恩,我明白,谢谢王总,您早休息。”
我来到另一间卧室,心绪顿时变得极糟,窝心得难受。整张床铺都乱套了,枕头被丢在地上,写字台上的笔架翻倒,文具甩得到处都是。
最令我震惊的是,床单边缘,甚至撒着几滴血
我破口骂道:“操!说什么老子管教孩子是天经地义,他妈的哪个父亲会向他一样,自己的女儿都是二十几岁的成年人了,而且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以后让文惜的脸往哪搁?简直禽兽一样!”
我摸着几滴未干的血痕,心痛得有点说不清道不明。
我本以为文惜的父母会询问向梦事情的经过,向梦会用谎言解释给他们听,仅此而已。却万万没料到文父不由分说地使用家庭暴力殴打了文惜,我真的想不到这个年代还有如此刻板的父亲,还有这样使用家庭暴力的男人!
我跪在床前,手抚摸着血痕,哭着、恨着、无可奈何着。
向梦也看到了血痕,哎呀惊呼一声,手捂着嘴巴,豆大的眼泪刷地掉了下来。
我呜咽着问向梦:“姐,她爸下手这么狠,难道是他知道了文惜被高予仁纠缠的事?”
向梦想了想说:“不会!除非是王瑜知道了真实的情况,但是刚才王瑜电话里的口气,已经暗示了他是在跟我核对口风,似乎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算他知道了这事,也不可能告诉文惜爸妈的”
“那她爸这么狠地殴打她,仅仅因为她晚上喝醉了酒,没跟家里联系?”
“我看她爸那一副神情,显然是个对孩子管教非常严格的父亲”
我不可置信地摇摇头说:“可是他真的太过分了!”
我和林裳离开了被折腾得一片狼藉的向梦的家,我再没有力气帮向梦打扫整理,我哪里还有勇气再在那里多呆一分一秒?
离开了向梦的小区,我的大脑空白,机械地向前迈着步子,走了不知几个街区,这才注意到,身旁一边的林裳一手捂着胃,另一手交叠在身前,而她的身子,在不停地颤抖。
我这才反应过来,凌晨的夜风让她很冷,而我无意中击中了她的胃,却又不闻不问,这更让她的心从内而外地感到了寒意。
我犹犹豫豫地拉着她的衣裳,说:“林林裳,对不起”
林裳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冷淡地说:“你是个男人,可你是一个只会说‘对不起’的男人!”
我顿时尴尬地站在原地,一种微妙的心情开始作祟,有点没面子,有点不好意思,有一种无法改变过往的悔意。但林裳说的很对,我不就是个只会说“对不起”的男人吗?
飞乱的思绪如同夜风卷着的些许落叶,错综复杂地在空气中铰结翻滚忽然,我想起了魏航的话:只是,别相信什么他妈的爱情。
我做不到像魏航那样潇洒面对俗世,但此时,我有点想像他那样,至少,那样不会一次次地让身边的人受伤,不用他们在受到我的伤害后,又要一次次地原谅我、包容我。
我不想再做一个被爱情作践的人,我想做一个坚强一点的男人。
林裳却不理会我这些纠结的思绪,独自迎着风行走,在暗淡路灯交叠着的光影中,任凭长发在空中飘飞,像极了那首走在冷风中中唱到的女子:行走在冬夜的冷风中~飘散的踩碎的都是梦~孤单单这一刻~如何确定你曾爱过我~停留在冬夜的冷风中~我不是也不想装脆弱~我没说不代表我不会痛
我追上了她,问:“你要去哪?”
“不用你管!”
“别闹了行吗?打我不还手、骂我不还嘴,但是你要跟我回家!”
“为什么要跟你回家,我又不是你老婆!我问你,是不是这辈子你都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你不想再自杀,我就不跟着你了。”
“算了吧,你那么忙,哪里有时间和精力管我?管好你的文惜就好啦你不管她,她又喝醉了被别的男人欺负怎么办?”
我啪嗒点燃一支烟,烦恼却和烟雾交织在一起,被我吸得更深,溶解在血液和灵魂里,最终化为深深的叹气:“我不知道。”
“是么”林裳默然直视前方,淡淡说道,“你们,只是一对不懂事的小孩子罢了。”
我本能地想辩驳,却无法措辞,是啊,我这些日子里的折腾,不正让我像是个长不大的男孩么?而文惜做的事,也未见得有多成熟。
林裳转身看我,表情像一个看着做错了事小男孩的大姐姐,叹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没事啦,过去就好啦。”
“说我那你呢?你的‘故事’都过去了吗?”
林裳避而不答,伸出两只手指,说:“给我烟!”
我伺候她抽上烟,问她:“林裳,你好好回答我,你还想自杀吗?”
“不知道,看心情。”
“那你现在心情好吗?”
“很糟糕你呢?你的心情好吗?”
我苦笑,经过这一晚的折腾,我还有什么心情可言,苦笑道:“比你更糟糕。”
“我更糟糕!”
我一阵无语:“这有什么好争的?心情糟糕很光荣吗?”
“反正我更糟糕!我饿了!自助餐吃得多,可是反而吃不饱带我去吃‘曾记’!”
“又吃‘曾记’?垃圾食物你不怕吃胖了?”
“要死的人了,还管他妈的胖不胖!”
“死也要死得好看些嘛。”
林裳拳打脚踢,骂道:“打死你!竟敢说我不好看!”
“曾记”店里,点的烧烤刚刚吃了一半,口袋里一阵震动,手机铃声急促地响起,这个凌晨两点的来电,让像是惊弓之鸟的我还没有看到来电号码,心中就已涌起一股难以压制的紧张,仿佛感觉到了坏事发生之前的征兆
我以为是关于文惜的,然而不是,是妈妈打来的。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妈妈”二字,我这才意识到,我似乎许久都没有跟家里通过电话了还来不及惭愧,一种担心迅速占据了我的内心,是什么事会让妈妈在凌晨两点给我打电话?
“妈妈?怎么了?”
“鸣鸣”妈妈只叫了一句我的小名,便已泣不成声,几次忍住哭泣想说话,却又几度呜咽哽咽。
我紧张地从座位上不自觉地站起:“妈妈,发生什么事了?”我的声音和我的身子已经开始颤抖,一种种可能发生的坏事在脑子里打转,心跳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