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漂亮女人-第194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第258章找寻灵魂()
手机?那个沉入了锦江的手机?
早已濒临遗忘的记忆像一窝泥土中的马铃薯,被翻掘而出,浮现于世。犹如一个灌满了铅的沉入海底深处的箱子被打捞出水面,带着一种狡黠般的沉默,用仇视的眼光看着整个被阳光普照的世界。
是那个铺天盖地、迷蒙了整个世界的雨夜。犹记得豆大的雨滴呼啦啦地纷纷从天上落下,砸在头顶肩头竟让人觉得疼痛。雨水密集地织成一张灰蒙蒙的幕布,把浑身湿透的林裳,浇灌在一片珠光银闪的水花当中,令她犹如一位跌落凡尘的仙女我却拿起了她的手机,将满腔愤恨化成了一个完美的弧形。沿着圆润的曲线,那枚也许承载着她许许多多美好回忆的手机,就此消失在了时光的某个尽头。
“我记得,是我嘛,丢掉了你的手机那晚你打我骂我,后来却又回头来找我,”我一边慢慢地开着车子,一边慢慢地说着话,感觉着林裳伸手在我鬓边的触摸,缩了缩脖子逃开痒,又道,“要不是你回来找我,我在雨里把全身的血液都流了个干净,那也说不定啊。”
林裳嗤地勉强笑笑,不无忧伤地说道:“那天晚上,我的确是生了气的,生了好大好大的气。”
“是啊,被我丢掉了你和你前男友的回忆,你怎能不生气?”
林裳轻声问:“说起这个话题,难道你心里,就没一点儿不好受?”
“不好受?”
“对啊有点酸、有点痛、有点涩”
我淡淡一笑,道:“若是说一点儿也不吃醋,你一定会觉得我不在意你;可若说吃了醋,你又会取笑我,而且还要洋洋得意!”
林裳扯了扯我的耳朵,没再说些什么,收回身子,靠在了后排座位的椅背上。我从后视镜中扫了扫她的神情,她正侧脸看着自己的母亲,微微皱着的眉头之下,一双流露着伤感的眼睛,和一弯微微扬起的嘴唇。
秋期却对一切听而不闻,她的神态近乎呆滞,可若非先前知道,我实难以判定,她会是一个精神失常了的病人。
“我和他的感情其实是很好的,读高中的时候”
林裳淡淡地说出了她和他的故事。而我却不知道为何,竟很快沉浸在了她的讲述当中。聆听着光阴的故事,猜测着一个女孩儿的心思,想象着她读书时的模样,体会着她芳心初动时的旖旎。
“那时候的他比我高出了将近一个脑袋,也正是这样,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嘛,我会有一种非常、非常舒心的安全感,你知道,我是一个从小缺失了父爱保护的女孩”
谁又不会对自己的初恋刻骨铭心呢?尽管那样的感情生涩而经不起推敲,在友谊和爱情之间飘忽不定,华美绚烂却单薄脆弱。
然而,即使单薄脆弱,却真的华美绚烂。
“我们也像那时情窦初开的同学一样,像是两个初入江湖的小毛贼,偷偷摸摸、战战兢兢,躲避着老师们怀疑的目光而只为换得彼此的一次脉脉相视、将脑海中全部美好的设想都赠予了对方而只求一个灿烂的微笑”
蓦地,我想起了文惜。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她的模样。她的名字成了一个回忆的代号,而那个回忆,也只剩下了青青草地之上,那一抹洁白无瑕的裙摆。若说爱情只是一种幻觉,我无可厚非。因为当时光抹去了一切你曾自以为是的眷恋,剩下来的,只是脑海里的一片模糊,如同未对准焦距就匆匆拍下的相片。
“你知道我和妈妈一直以来所背负着的,所以你也一定能够理解,那时候的我对待这份‘唯一快乐’的感情,究竟是有多么、多么地用心”
“嗯,我当然理解其实,莫说是那个时候,即使是我们的初识,或是现在,我依然能够感觉得到,你对感情的重视和依赖。”
“是啊,落水的人对空气总会过分地溺爱些、濒死的人对生命总会更加地留恋些,缺少关爱的人,也自然希望自己能够多得到点儿爱些。所以当妈妈得知我的初恋当她决定破坏掉它的时候,你能想象得到,我会有多么的痛吗?”
我从镜中看看林裳,她已经不显得那般痛了,可她的表情依然颤动着我与她之间的空气,像是有一条冰凉的溪流淌进了我的心房。
“那是一个阴谋,”林裳忽而倒竖了柳眉,目光炯炯地紧紧盯着秋期,“我以为他像他信中留下的讯息那样,离开是为了远方的亲人。可后来,我才终于知道,妈妈用十万块钱,换来了她所希翼的结果。”
一段沉默。
“她不允许我恋爱,更遑论是早恋,”林裳的话语是说给我的,却又像是直面地说给自己的母亲,她的音调充满了灼灼的力量,仿佛质问。可得到的,依旧只是秋期空洞呆滞的目光,和偶尔为之的一抹傻笑。林裳又道,“也许在她看来,所有男子的所有感情,都像是骗子精心雕琢的谎言一般,只为了将你骗得惨不忍睹、骗得生不如死!”
又是一段沉默,我道:“我明白了,那晚你妈妈派范继文和穆雪将我掳走并软禁起来,也是故技重施她用金钱、名利、地位,来换取我和你的分开,一是为了锁死我所知道的一切关于艾仲泽、关于她的秘密;二也是为了为了向你再度证明,没有金钱收买不了的感情,对吗?”
林裳目不转睛地笑了笑,答案不言而喻。
她又说:“我终于知道了妈妈用钱收买他的事实因而许久都像是丢了魂儿一样地癫狂!一夜又一夜我不睡不眠,驾着大切诺基在成都的大街小巷里疯狂地飞驰,即使寒风掠夺走身体的全部温度,我依然会在夜最深的时候,将歌儿唱到最悲,将车窗降到最低,将油门踩到最深我的魂儿丢了,于是我要找它回来,我找啊找,终于忍不住找回了小时候曾生活过的海青工具厂爷爷奶奶的家。”
“于是,门被打开的一瞬,你看到的却是我。”
林裳深呼吸,凄美地微微一笑道:“哪怕碰袖之交,也是前世之缘,你救过我的生命,也帮我找回了我的灵魂还好还好,还好那一夜,你丢掉了那个手机,丢掉了那枚如同被施了魔咒的灵石。”
“这当然值得庆幸不过,你也不必太过记恨你的妈妈,我想,她只是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伤心人罢了。感情对于她,像是毒蜘蛛那斑斓色彩的外表一样,诱惑却又致命。她当然不愿你触碰它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也能够把这样的想法,理解成她对你,最无私的关爱。”
“我们的想法是一样的,”林裳终于笑了笑,“我们总是能够想到一起。”
她扶着母亲的身子,将脑袋搁在她的肩窝,用指尖梳理着母亲凌乱在鬓边的发丝,依偎着她、依恋着她。
她其实早已原谅了她,身为女儿,却更像是一个宽宥了孩子的母亲。
“此时此刻,我只想尽快给妈妈最好的治疗。至于舅舅和穆叔叔他们他们想要什么,就随他们去吧再说,就好像我没办法出卖他们一样,我又怎么能够忍心,眼睁睁地看着轰然倒塌的时光国货,破碎了千百个员工家庭赖以生存的依靠?也许从一开始,妈妈孤注一掷的决定就已经在暗中为他们的家庭、事业和生活不公平地播下了罪恶的种子而我,绝对不可能让这些种子生根发芽!我只有这样去安慰自己,只有这样”林裳侧目看着自己的母亲,伸手紧握着她的手又说,“我成全了舅舅和穆叔叔、小雪,成全了千百个无辜的家庭,可是我只有由我,来做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林裳的语气渐渐转得凌厉。
而我不得不反复在后视镜中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怕她情绪波动,我将车子停靠在应急车道里点亮双闪,解开安全带,转身看着她道:“丫头,你真的不必将有的没的都担在自己的身上,那不怪你!再说,眼下也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我们应该平静心绪,尽快为阿姨找到治疗之所!”
“可这就是我的选择,叛离了妈妈执着愿念的选择,”林裳用低沉的声音应着,在她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无法被人理解的笑意,“我真的没有办法想象当妈妈清醒过来,知道了所有的一切,她该怎样承受那样的打击?复仇不成,反而自己的弟弟成了仇人的附庸,自己的女儿也客观上成了仇人的帮手假如,她无法承受这些,是不是陆鸣你替我想一想,是不是我不必帮她找回灵魂,任由她像这样闭合了自己的感知,更合适一些?”
顿时,仿佛乌云遮蔽了太阳,沉重的黑影笼罩在了我的心上。我同样知道这个问题究竟会有多么棘手,可我该如何回应林裳,如何告诉她,她应该在帮助母亲睁开双眼,和使她睁开双眼看到这世界的残酷之间,做出怎样的选择?
第259章医病()
重到上海,偶尔地会想起两年前在这里和汪铭相见的情形。这是个迷失之城,也许正无愧于“魔都”的称号。黎明时分,地位和居所同属于最底层的蚂蚁大军从负一层楼中蜂拥而出。路边摊所谓的早餐,廉价的职业套装,挤在匆匆来往的公交车上,睡眼惺忪。
它足够令人在这里失魂落魄、身不由己。所以人们从醒来开始,就在迷失。直至夜晚重新降临,迷失暂止。一如既往雾蒙蒙的都市、一如既往阴恻恻的悲伤。都市变幻无常,可不变的是面无表情的过路人,很像一个个铜塑的雕像。谁又会可怜一颗颗早已麻木不堪的心灵?犹如虫豸纷纷入水而亡,我们很容易地,就会迷失在这片钢筋水泥的迷雾森林里。成为旋转木马、成为八音盒上的舞者、成为我们不经意间就已经成为了的人。
我猜想,汪铭毕竟是在他的所谓“精英会”中取得了一席之地,而后寻着那其中的脉络,替艾仲泽解开了时光国货的全部秘密。
如今他成了艾仲泽的人,风生水起。他或许已经忘记,鼓励他读书深造,并无怨无悔为他付出,从感情到金钱,他的前女友郭芓荞。
人们总说感情是无价的。
人们却总使无价等同于不值一文。
陪伴林裳走访各家医院和专科医生的同时,我在心中便一时不停地思索着那些凌乱无章的念头。每每在人满为患的门诊大厅里四处碰壁时,每每在都市的缝隙里寻着一碗难以下咽的冷饭时,每每在水泄不通的拥堵路面上窝火愤怒时,我会觉得,即使如林裳拥有这般财富,仿佛也只是驾了一艘不那么小的船,航行在海,风浪袭来,还不是一样地倾覆?
林裳四处寻着关系,能够联络到的精神类疾病专家依次找了个七七八八。秋期的症状被定性为严重的紧张型精神分裂症,至于治疗办法,无非是异口同声的“入院治疗,视情况而定”。
对母亲身体状况的切切担忧和连日来的颠沛流离,令林裳原本就绷紧了的情绪之弦又生生地被扯长了三分。而今日,当我们终于接受医生的建议来到精神病院,林裳她彻底崩溃了。
病院里透着一种诡怪的感觉,踏进铁门,便觉心底泛起惧意。
院子里活动着的病人们大多瞧不出和常人有什么不同。但看得久了还是能察觉到,他们普遍骨瘦嶙峋、表情奇异。有的如木头人般凝视着什么,有的不知为何笑得如此夸张、有的低首枯坐,听得人声抬起头来,眼神里充满敌意。
林裳推着秋期所乘的简易轮椅,脸上的神情开始变得如同被投掷在荒郊野外的一只初生的羔羊。她迟疑地停住脚步,摇摆着目光看向我。
我轻轻按在她的手背上,镇定地悄声安慰她道:“并不是决定必须在这里治疗,我们先了解下情况,也好心里有数。”
林裳勉强地点点头。
随行医生四处指点,介绍着医院的硬件设施和资源配备。路过走廊边上一个布置了数张床铺的病房,林裳探头看了看,几名坐姿奇特的病人似乎有些骇到了她。
懂得察言观色的医生看到林裳稍稍皱了皱眉,对她微笑说道:“咱们院里是有单人病房的,和这里分属不同的区域,‘宾馆式病区’嘛,环境要更好得多。再加上有专门的陪护,每日营养丰富的三餐,要做到让患者舒心、让家属放心嘛”
医生兀自唠唠叨叨地说着,穿过回廊来到另一栋住院楼,转过转角,是一段长长的走廊。墙皮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过分苍白,幽深的走廊深处,似能听见隐隐传来的令人恐惧的呼喊。
林裳蹙眉更深,尽管十分不情愿,但还是再次迈步向前。小轮椅的轮子咯吱咯吱地在地板上摩擦,撕心裂肺。
可就在此时,一直安静坐着的秋期突然发出一声似乎极度惧怕的呼喊,她的双手颤抖着护住脑袋,并拢的双腿紧紧地收缩在腹前,待我低头看时,过度用力绷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