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梁-第9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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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她没有用晚饭,坐在庭院中一边纳凉,一边问身旁的管事道。
庆安郡主府坐落在德居坊,是京城的王公府邸里距离皇城最远的一座。
虽然如此,因为是郡主中唯一开府的,也便门楣光耀,惹人艳羡。
如今庆安郡主的夫婿韩佩之已经在朝廷做到吏部侍郎,只等着尚书大人致仕,便可以更进一步。
然而庆安郡主今日里心情似乎分外不好。
“回禀郡主,那女人还没有走。”管事低头回答道。虽然低着头,却忍不住偷偷打量郡主的神情。
“罢了!”庆安郡主忽的站起来,“便让她进来吧!陛下都说不株连,我有什么好怕的。”
那管事连忙应了声是,疾步走了出去。
没多久,一个年近四十,面露愁容的女人随着管事走了进来。乍一看到庆安郡主,她便上前几步,扯住庆安郡主的衣袖跪倒在地。
“求郡主救救我家老爷。”这女人哭道。
“你这说的什么话!”庆安郡主并不扶她,似乎有些嫌弃般避让了一步,不悦道,“咱们费了多少力气,才让陛下同意不株连、不斩首,只算作治下不严,发配岭南。妹妹你还想怎么样?”
这跪地哀求的女人,正是司马夫人。
司马夫人听完庆安郡主的话,呜咽道:“老爷出事之前,曾经说过此次若事败,必死无疑。如今便是事败,所以,所以我是担心”
“担心什么?”庆安郡主疾言厉色,“我可不知道司马伦是怎么事败了,做的又是什么事。平日里郡主府虽然跟他有些走动,却并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司马夫人面如土色,狠了狠心道:“我家老爷定不是独自筹谋此事,他命不好,人又不懂得变通,做错了事情。只盼望背后的人,不要责罚。”
“什么背后的人,”庆安郡主皱着眉摇头,“妹妹眼下虽然没有了家资,也再不可能出入宫廷,但好歹还是贵妃的姑表姐妹。就凭这一点,谁敢责罚你呢。”
司马夫人松开庆安郡主的衣袖,颤颤颠颠站了起来。
“郡主既然知道,便清楚眼下贵妃娘娘是帮不了司马家了。”
“哎,”庆安郡主感同身受般叹了口气,“娘娘眼下帮不了,郡主府却不会坐视不管的。”说着瞧了一眼不远处,“宋管事,去拿一百两银票来。”
宋管事似乎早有准备,探手入袖中,取出银票来。
上前几步递给司马夫人。
司马夫人神情尴尬。
自打姑表姐妹入宫被皇帝恩宠,自己又嫁给司马伦,她还从未被人施舍过金银。
那银票是京城里如今刚开的票号的,司马夫人一眼便看出票据不假。
货真价实,一百两。
她面色发红,手里捏着那张银票,似乎再用力些,那银票便会化为碎片。
然而她只是咬了咬牙,一点一点,把那银票叠好放入怀中。
再屈膝一礼道:“那便多谢郡主大人。”
庆安郡主神情含笑,带着一种施舍过乞丐后的优越感,轻轻扶起她。
“老爷快要回来了,我便不留你了。”她声音温暖道。
司马夫人微微点头,转身一步一步走开。
她的身影离开郡主府,离开这一片繁华的街坊,没入黑暗中去。
“第一次见面,请苏大人多多关照。”来人三十多岁,相貌寻常,只是目光比普通人略锐利些。
递上印信后,左右打量了一下苏方回的这间屋子,神情里有几分严肃。
“深夜来访,想必慕先生有要事在身。”苏方回站起来掩上屋门,这才坐定道。
被唤作慕先生的人神情谨慎,“因为主人给了指令,特地前来传达。”
“唔,”苏方回淡淡回应,“请慕先生尽管开口。”
慕先生抬眼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声音低沉道:“再过三日,司马伦便要被押送离京了。”
“嗯,”苏方回点了点头,“是去往岭南,需要小人带什么话吗?”
慕先生摇了摇头,“带话就不必了,主人说,‘岭南潮湿,多有蛇蚁,若背井离乡死在那里,太过痛苦。”
苏方回微低着头,等着慕先生说完。
“所以,”慕先生神色几分木然,“还是死在故土,比较安心。”
室内的气氛微微有些凝滞。
苏方回沉默片刻,抬头答道:“苏某这便安排人去做。”
“不要安排人,”慕先生摆了摆手,“外人多是不可靠的,苏大人还是亲自去比较好。”
亲自去,那便是让他亲自置人于死地,手染鲜血。
苏方回不是没有杀过人。
那些妄图挖开黄河的禁军,便是被他亲手了结的。
可是那时他是为百姓杀人,为林氏杀人。如今,他为一个看不见的幕后黑手杀人。
虽然杀的,是罪大恶极之人。
但是他的手,成了别人的手。
沉默片刻,苏方回沉声答道:“主人希望他死在哪里?”
慕先生一笑,神情终于缓和少许,“聂保果然没有看错人,你并不问为什么让你亲自去杀。”
苏方回两手一摊,恳切道:“眼下苏某所穿所用,头上的官帽身上的官服,均是主人筹谋而得。苏某已经决定服从主人,绝无二心。”
“这便是最好了。”慕先生站起来,“你出入不便,自己安排他死在哪里吧。不过你也不要暴露了,主人让我告诉你一声,眼下盯着你的,大有人在。”
苏方回低头应了声是。
慕先生这才转身离开。
林宅不大,他三两步便走出去,黑色的身影没入夜色中。
第192章 见见世面()
清晨的林府刚刚热闹起来。
仆妇们抱着收好的衣服去浣洗,小厨房里清洗蔬菜的声音和往炉火里添柴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护卫们刚换了岗,有去屋内睡下的,有抖擞着精神来回巡视的。
门房伸了个懒腰,眼前梧桐叶子郁郁葱葱,遮挡了些门檐。他心里寻思着,该去找把斧头,把碍事的枝叶修剪一下。
忽的一个绿色的身影一闪,似乎出了门去。
“什么人!”门房叫一声,小跑着出去看。
可是外面大街上行脚买卖人和赶早集的百姓交织,热热闹闹的,什么都看不出。
“难道是我老花眼了?”门房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去寻斧头了。
人群中一个娇小绿色的身影回头狡黠一笑,快步跑远了。
“大人,”车夫把车帘稍稍掀开个缝隙,探头道:“前面有人拦车。”
车内的苏方回正在凝神思索着什么,闻言头也不抬道:“那便绕路走吧。”
车夫点了点头,可是刚回转过身,忽的唉哟一声躲让了一下。接着轿帘被人猛力拉开,一个小小的身影钻了进来。
“大,大人!”车夫在外急道。
苏方回看着来人一怔,开口道:“转道城外吧。”
“是,可是大人,那样您应卯便迟了。”
“不妨事。”苏方回淡淡道,声音不容置疑。
钻进马车的小姑娘就地坐下来,抿了抿嘴,笑嘻嘻道:“苏师傅,别来无恙。”
苏方回神情清冷,闻言点了点头,“二小姐有何要事,这样贸然闯进别人马车,似乎不太妥当。”
林轻盈坐直了身子,理好衣襟,才答道:“窃以为本小姐这样,是不拘小节。”
“你出来这里,文安县主知道吗?”苏方回问道。
林轻盈似乎仔细想了想,才明白他说的文安县主正是自己的姐姐。闻言不以为然摇了摇头,“姐姐不准我出门,我偷跑出来的。”
“偷跑出来,所为何事。”他的神情始终冷淡。
林轻盈终于不好意思起来,闻言攥了攥自己的衣角,郑重道:“轻盈来给苏师傅说声抱歉。”
当初是林轻盈言语刺激,苏方回才以自残作为离开林氏的代价。
“那伤口,”她小脸微红,“好了没有?还会不会疼。”
苏方回神情稍缓,闻言摇了摇头,“已经好了。”
“在朝廷做事,苦不苦?”她歪着头,又忍不住问道。
“多少人求着在朝廷做事,二小姐倒是第一个觉得苦。”苏方回微微笑了。
“当然苦了!”林轻盈有板有眼道,“在林氏你是大师傅,除了我姐,没人敢驳斥半句。如今你在朝廷,处处受制于人,出来进去都是上司,能好到哪里去。”
“二小姐高见。”苏方回抬手给她倒了杯水,“不过苏某今日有要事在身,恐怕不能陪着二小姐闲逛了。这就把你送到绸缎庄去,东家问起来,你可以说去了绸缎庄。想必她不会责罚你。”
林轻盈哼了一声,“我才不要去!无聊死了!我姐带我离开叶城的时候,说是带我见见大世面。可是她去汴州不带我,去皇宫不带我,我成日里除了跟崔泽吵架,没有别的事好玩”
“你姐姐去的这些地方,都是玩闹的吗?你可知道,那些都是稍有差错,便掉脑袋的地方!”苏方回忽的打断她,一张脸似乎几分恼怒。
她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吧。
从小锦衣玉食,被长辈和姐姐呵护得太好了。
苏方回看着她因为自己生气而瞬间吓白了的小脸,看定她的眸子,淡淡道:“二小姐想要见见京城的大世面,不如苏某带你去见见。”
林轻盈正瑟缩着准备道歉,闻言一张脸上有了俏色,“好啊,什么世面。”
“苏某这就带你去,”苏方回恶作剧般靠近林轻盈几分,“见见杀人。”
第193章 人尽皆知()
林府的护卫、魏氏的信使、南衙北府的兵丁。
奔忙的人加起来,将近二百人。
可是他们找遍了整个长安城,到傍晚时,还没有找到林轻盈。
“世子爷!”一个头领带着一队兵丁从街巷深处跑来,“按说兄弟们该换防歇脚了,这夜里——”
崔泽把鞭子在手臂上绕了几圈,正要甩出去,被旁边的林钰喝止了。
“各位辛苦了,”她虽然面有忧色,眼眶发红,但是一张脸几分温和,“劳动大家帮忙小女的家事,实在不妥当。既然找不到,便请各位去歇息吧。”
那头领看了看崔泽的神色,又听到林钰这么说,顿时有些难为情,“文安县主客气了,要不,小的让兄弟们回去吃碗饭,便再出城找过。”
“不必了,”林钰神情肃然,“若人在城外,更是如海底捞针,林府会再想办法。”
那头领点了点头,便辞过崔泽,带着兵丁走远了。
“他大爷!”崔泽几分恼怒,“没个实权到底是不行,早知道接下陛下给的差事。”
崔泽救护太子回京以后,皇帝陛下要封他个四品明威将军,被他以“忠心赤胆、不为官职”之名严词拒绝。
当时还一时传为佳话。
就连每个月把参他几本当做家常便饭的御史们,都消停了好一阵子。
林钰眉头微锁,“此时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
崔泽的样子倒是比林钰被劫持时要急得多,“她一个小孩子,又不像你这么有心机,万一是遇到坏人怎么办?”
在林钰耳边喋喋不休。
眼看暮色将临,远处马蹄声踏踏,魏青崖身下一匹快马,策马近前。
“有消息了!”他眉头几分舒展。
林钰忙驭马向前。
魏青崖却看了看左右行人交织的街市,微微摇了摇头。
那消息显然不方便在人前说。
不远处一个古朴的茶楼,楼前胡姬正跳着异族的舞蹈。三人拴了马匹进去,寻到一处雅间,坐下来。
“快别卖关子!”崔泽挥手屏退了要上前倒茶的店伙计,看着刚刚坐稳的魏青崖道。
“消息是这样的,”魏青崖看着一脸忧虑的林钰,温和道,“魏某的信使探查到,今日里还有一人不见了。”
“说了别让你卖关子!”崔泽把茶杯磕在桌案上。
林钰抬手示意他不要着急。
魏青崖不以为意,淡淡一笑道:“除了二小姐,今日苏方回也没有去工部应卯。不过因为原定他今日便是要去皇陵巡视的,所以他不见了,没有引起太大的动静。而今日早些时候,他的车夫却独自回了府中。”
“所以他自己驾着马车出去了?”林钰手指轻磕桌面,淡淡道。
“不只是自己,”魏青崖道,“信使还查到今日车夫午饭的时候,曾经感慨,说苏大人新官上任,火还没有烧呢,便有了桃花运。”
桃花运,意思是跟女人有了纠葛。
不过林轻盈才十二岁而已,远不到提亲的时候。
“什么狗眼!”崔泽气道,“该把舌头给他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