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梁-第1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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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街落叶飘零,苏方回一袭白衣,时不时踢开地上的枯黄的树叶,朝着府邸走去。
平日里热闹非凡的集市,今日冷清了不少。
国将不宁。
他抬头望了望天。
那个小姑娘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父皇为何要查封肃王府?”太子跪在勤政殿中堂的石板上,脸上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宣武帝正盯着一张畿图,冷肃地看着上面被用毛笔蘸了红色的墨水涂上标记的几个地标。
宣武帝身旁不远,梁王似乎饮了些酒,正在费劲儿地揉着额头。
听到太子这么说,梁王忍不住偷偷指了指他,又抬眼看了看宣武帝,意思是这种节骨眼上,你就不要再为肃王说好话了。
宣武帝没有吱声。
太子又重重叩首道:“请问父王,为何要查封肃王府?北地据此千里之遥,这件事情还没有判出个真假,就这么做决定,儿臣以为不妥。”
宣武帝只是盯着那一张畿图,眉头皱了皱。
“请父王三思!儿臣愿意领兵去前线一战!一为护大弘百姓,二为还肃王清白。”
啪的一声,宣武帝一张畿图砸了下去。那图是绘在宣纸上,倒不很重。只是打在太子脸上,分外难看。
宣武帝犹不解气,抬起桌案翻了过去。
厚厚的文书和笔墨等物哗啦啦被倾倒了一地,黑色的墨水漫过来,脏污了太子的衣袖。
“清白!他有什么清白!朕以为他死了,几十日吃不下饭!没想到他竟然是回了敦煌了!清白?若不是他开门揖盗,与突厥狼狈为奸,敦煌城墙坚固,兵士英勇,怎么可能被夺城!李律在敦煌十多年,那都是他的心腹!如果不是他的命令,谁敢背叛大弘?你看看这图上,数日来五城沦陷!若不是他,谁会如此熟悉我大弘军事布防?”
宣武帝边说边剧烈咳嗽起来,险些岔过气来。
梁王忙上前安抚,一手抚着他的后背,一手往下虚按,制止了太子接下来的话。
两旁侍立的内侍婢女没有见过宣武帝发这么大的脾气,胆子小的抖做一团,险些软倒在地。
“儿臣错了,请父皇爱惜身体。”兴许是太子也被吓坏了,声音怯弱道。
梁王忙挥了挥手,让太子先出去,好让宣武帝消消气。
太子只好整了整衣襟站起来,也不顾身上墨水侵染的痕迹,匆忙走了出去。
室内的气氛这才缓和了稍许。内侍上前,扶起桌椅,把掉落的东西收拾好。宣武帝挪步坐在梁王之前的位子上,脸上几分烦忧。
“不仅仅是太子,”他叹了一口气,“今日朝堂之上,吵得也很厉害。辅国公甚至亲自要求面圣,为肃王开脱。”
梁王叹了一口气,表示他也无能为力。
“臣帝离开京城日久,这些臣子几乎不识得臣帝,所以”
“朕知道你有心相帮也没有办法。”宣武帝以手扶额,“也就是你,这种时候还能去喝酒买醉。”
梁王尴尬地笑了,“这不是,新来了个歌姬”
“好了!”宣武帝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朕知道你。原来朕总觉得你没有为大弘出多少力,可是如今看来,倒是你最后陪在朕的身边,为朕解忧。”
“要不——”梁王被宣武帝一番夸奖,终于不好意思道,“臣弟去游说一下那些大臣。只是太子——”他呐呐不敢言,似乎有什么事情不方便放在面上讲。
“你也知道?”宣武帝眉间忧色更重,“太子虽然刚满十三岁,但是朝中多有拥趸,有的时候,朕竟然也拿他没有办法。”
梁王挠了挠头,良久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如就依太子昨日里的请求,让他去叶城查一查私盐一事。这样一可以让他远离北地战火,二来朝堂的事情,也免得他让皇兄烦心。”
“叶城”宣武帝的手指轻磕桌面,嘴角渐渐扬起笑容。
第283章 投石()
酒泉城外,数万兵马驻扎。
如果那城头上的将帅闲暇时间看一看城外的行军大阵,会觉得情形有些诡异。
从城门延伸出的中轴线往南,驻扎着大弘朝的军队。他们身穿灰黑色麻布战甲,手持长矛弓箭等兵器,工整肃立,军容整肃。
中轴线往北,驻扎着突厥的军队。他们身穿土黄色泛蓝底的皮质衣袍,骑兵在前步兵在后,散乱地站在一起。
城门上看着下面的小裨将心神抖了一抖。
在他心底,大弘朝的军队毕竟是“自己人”,如今就算反了,那军队里还有不少人祖籍便是酒泉。说不定城头上守卫的,就有自己的乡亲,故而真打起来,也有个分寸的。
可那突厥的军队就不是了。
三十年前突厥来范,酒泉小城在辅国公崔尚文的带领下,可是有着斩敌两千、自损五百的铁血战绩的。如今那些突厥人,必然是来复仇了。
大军已经在城外驻扎了半天。
听说瓜州城连打都没有打,驻守的军将在肃王的淫威下便拱手开了城门。玉门倒是顽强抵抗了几个时辰,可是铁蹄之下,城墙惨破。肃王管束着手里的兵士,没有烧杀抢掠。不过一个断了腿还骑马来报信的侍卫说,突厥兵马可是在城中搜掠一空,连牛羊都没有放过。
不知道妇孺有没有被欺辱。
驻扎酒泉的曹参军咬着牙,在心里把肃王骂了一百遍。
酒泉再往南就是张掖,之后长安便危矣!长安危则国危,国亡则无家。如今只是突厥来犯,若长驱直入,保不定最近很乖的吐蕃和骠国会不会伸手捞个油头。到时候四海烽火,民不聊生了。
曹参军忍不住抹了一把头上的汗。
“快!”他低头指挥城下被紧急征用的民勇劳工们,“把城墙护好,快到时间了!”
时间,指的是一大早从城外射来的飞信上规定的时间。
“五个时辰内开门迎客,否则破城屠杀。”
字倒是好字,一阵兵戈冷意直窜入面门。曹参军把那飞信直接投入了火里,没有跟部下一起参详。
“叛贼!”他骂了一声,“大弘危矣,我等必将守城到底!纵使战死,也不让铁蹄东进一步!”
“咚!咚!咚!”远处军阵里传来厚重战车前进的声音,曹参军抬眼看了看,不由得心内一惊。
那是投石车吗?
那投石车长得怎么那么奇怪?
不同于一般的木质投石车,这投石车似乎全身都覆满了铁皮。且这投石车身长竟达三丈,数十兵士站在投掷巨石的长杆之下,正费力拉着什么绞索。随着那锁链哗啦啦的声响,长杆的一头低低垂向地面。
看那绷的紧紧的样子,似乎只要松开锁链,石球就会如闪电般击中本就不厚的酒泉城墙。
曹参军的心里,忽然有一种极度不好的预感。
“快找掩护!”
“快下城墙!”
他大叫起来。
话音刚落,城门外的投石车忽的响起咯吱咯吱的巨响,接着大地蓦然震动了一下,一颗巨大的石头,旋转着飞了过来。
轰隆隆!
咚!
巨大的石头砸在城墙上,坚硬的城墙在这一击之下轰然倒塌,露出一个大洞来。
我的娘啊!
曹参军在剧烈颤抖的城墙上抱住一杆旗勉强站稳,“快护住那洞!快去砌墙!”
他的声音大。
然而城外投石车又一次咯吱咯吱响起来
这东西,竟然可以连续发射吗?
曹参军退了一步,再抬头看时,数不清的巨石已经从远处飞了过来。
竟然,那庞然大物如同怪兽般的投石车,竟然不止一辆!
京城长安。
振军大将军王羌今日下了早朝回到府中,觉得府里的气氛似乎不太一样。
他是个粗犷的汉子,平日里倒不太注意什么。不过除了自己的贴身侍卫,府内竟然有了很多的生面孔。
“怎么换了这么多人!”他解下来披风露出内里红色的官服,再脱去最外层板板整整的外衣,问了一声。
“是内府给换的,”侍卫恭谨回答,“因为最近局势紧张,长安城在查奸细。内府便送来了些可靠的,防止将军您府内不安。”
内府竟然连将军府都管起来了吗?
听说皇帝把内府丢给了梁王管,果然新官上任三把火啊,动作还挺快。
王羌点了点头,又问一旁侍立的婢女,“夫人呢?”
那婢女垂头答道:“夫人在后院看舞听曲子呢。”
王羌立刻面露不悦站了起来,“都什么时候来,还敢听曲子。如果被皇帝陛下知道了,不得责问咱们不顾国危,耽于娱乐吗?”
他说完便阔步朝后院走去。
身后的婢女和侍卫远远跟着,脸上渐渐担忧起来。
的确是她们大意了。
可是那些舞女因为是得了惊鸿舞宴魁首的舞女,又由庆安郡主府亲自送来,夫人觉得推辞不受不太好。
而收下了一直不用,也不太好。
这才趁着今日将军早朝,看舞听曲子的。没想到差点惹了祸端,幸好将军回来的早。
王羌上前几步,走到了府中听曲子的水榭旁。
长长的木栅栏上空无一人,水榭内隐隐有舞女的身影。王羌忽然停了下来。
他也算打过几年仗的。
虽然算不上战功赫赫,但是也是真的在死人堆里走过几遭。
之所以活了下来,除了的确有些本事,也来自对危险的提防。
那提防是骨子里带着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第六感。
如今他站在水榭外,听着里面浅吟低唱,看着打开的窗棂里透出的舞女曼妙的身姿。
忽的举得危险,危险得纵使是他,也不能接近。
“夫人的确在里面吗?”他回头问身后的婢女。
“是的。”婢女垂着头,“夫人带着二小姐和少爷,一早便去了。奴婢这就去请夫人出来。”
“不必了!”王羌一把按住要上前的婢女,“你们回去吧,天色还早,我陪夫人听听曲子。”
刚才还说这样会被陛下责怪呢?怎么忽然改了主意?
婢女面露不解,还是老爷走到这里,听着曲子也不错,所以
她退后一步,看王羌一步一步朝着水榭走去。
是习惯吗?他一只手按着腰间的刀。
第284章 歌姬()
水榭的木门被王羌推开,内外气流交汇,吹得他的衣衫在风中翻飞。
木门正对着一面巨大的铜镜,这铜镜是专门为这时常举办歌舞宴会的水榭而做。每日里舞姬广袖飘飘,柔腰曼舞,影子就投在这铜镜上,分外美妙。
如今王羌能看到,铜镜上除了自己的影子,还有四位舞姬。她们正伴着乐曲,轻轻旋转着身子。眉目含笑,动作柔软。
手拿横笛吹奏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神情恭肃的乐师。见王羌进来,她停了曲子,缓缓站起来,施礼问候。
王羌神情冷淡,“我的夫人和孩子,去哪里了?”
不错,水榭内歌舞正兴,却没有半个主人在场。与其说是表演,这更像是群鸦的欢宴。
那乐师神情含笑,一礼毕,笑了笑道:“将军放心,夫人和少爷小姐都安好。只是眼下您见不到罢了。”
水榭内忽的起了一阵飓风,舞姬动作未停,只看到什么东西一晃,王羌已经一手持刀,砍断了一名舞姬的胳膊。
断掉的胳膊在空中甩出去,打在窗棂上,啪的一声。接着那胳膊掉落下来,与此同时,空中才溅起一股鲜血。
断臂之痛,那舞姬竟然没有喊叫出声。她只是咬着嘴唇跪坐下去,抱住身子额头抵地,想要以此消弭疼痛。
跟她一起跳舞的一人,已经停下来用身上的披纱为她包裹伤口。
她的眼中没有同情或者震惊,似乎这样的事情司空寻常。
而王羌手里的刀,已经抵在乐师的锁骨上。
“你们是什么人?”他声音寒冷,“速速把本帅的夫人孩子交出,不然定叫你们碎尸万段。”
那乐师微微敛眉,脸上看不出悲喜,一双流光潋滟的妙目看定王羌,“夫人和少爷目前很安全,我们几个姐妹不过是想请将军做件事情,没有别的恶意。”
王羌手里的刀向前半寸。
乐师不躲不闪,献血顺着刀刃上的引血槽流下来,渐渐染红了她的胸前。
“没有人能要挟本帅做事!”他声音冷淡,眉头紧锁,脸上虽然有淡淡的担忧,但是目光却分外坚决。
“怎么是我们要挟呢?”乐师淡淡地笑了起来。她生的好看,此时两颊微红,别有一番妖邪之美。
王羌的刀刃又向前一分。
乐师支撑不住,膝盖发软,跪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