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妻嫁到-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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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在沈曼的脸上也是残忍,她再不是少女模样。
顾修的目光再一次在她脸上一扫而过,越发的头疼,沈曼却是喋喋不休的抱怨着,仍旧许多人安抚。
他无话可说,转身出了大屋里,院子里倒是干净得很,他走到假山前发现几个孩子在一起,除了自己那个异类儿子,那三小只都探头看着外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顾修上前,看见常远山和一个女人正在拉扯。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正是白日见过的李朝宁,听着她的话,当真意外。
从外表上讲,这女人温婉秀美,看着她的眼睛就知道应当是个温柔的女人,见其言行,可见内心坚定,骄傲得很。沈曼正好相反,她从小骄傲泼辣,妆容常常美艳,但她其实最是敏…感,脆弱,多疑。若不是这样,当年也不至于发生那么多的误会了……
沈江沅推着顾莲池往回走:“诶呀呀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这可如何是好……啊三叔!”
沈家只有两个儿子,顾修认了干亲以后成了老三,沈家也是子嗣极少,小一辈的就这么个宝贝沈江沅自然娇宠得很,幸好这孩子虽然在宠溺中长大,但是戒骄戒躁这四个字做得最是好的。
沈江沅也是顾莲池身边难得能说上话的人,顾修对他点了点头,再看自己儿子那张漠然的脸,不由皱眉。
也不等他再说别的,屋里忽然冲出来一个丫鬟:“不好了!不好了!王爷,我们夫人闹着要抹脖子呢!”
沈曼成婚以后,没少抹脖子,要是真能抹早死八百次了,顾修手一抬指了院里:“去跟你们将军说……”
他不回头,反而往一边去了。
院子里一吵嚷起来,李朝宁自然也听见了。
宝儿将常远山推开了去,凤栖也到了她们的面前,朝宁低头给他背了起来,又牵了宝儿的手,这就要走。
常远山的小厮来福从老太太院里赶了过来,只说老太太昏过去了,一边是亲娘,一边是闹得不可开交的沈曼,一边是李朝宁带着两个孩子,男人抿住了唇,赶紧叫来福先去赶车送这娘三个回去,什么事情都得压后再说了。
来报信的丫鬟是沈曼身边的,一眼看见朝宁竟然是那个神秘的女医,目瞪口呆。
常远山也推了她一把:“赶紧去看看你们夫人,别叫她干傻事,我看看我娘去去就回。”
真够乱的,朝宁趁机带着孩子出了将军府。
来福恭恭敬敬引了她出去,可人却不坐他车,非自己走了。
他站在门口左右看看,忙回了院里禀报老太太去,再不敢耽误。
出了将军府,李朝宁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她的脚步很慢很慢,仿佛有心事一样。
李凤栖早从她背上下来了,此时和宝儿一起相扶着跟在她的后面。
女人的腰肢很细,每走一步都像是想了很久,宝儿在她后面怔怔看着她,也随着她的步数慢慢地走,凤栖靠近她的肩头叹了口气:“完了完了,看这样子你是做不成宝小姐了,唉害我白替你高兴一场。”
宝儿不为所动:“你闭嘴。”
凤栖嗤笑一声:“怎么啦,还不叫我说话了,我可是为了你好。”
宝儿看也不看他一眼。
他好没趣:“生气了?说话呀?”
宝儿抿唇:“我不想说话,别和我说话。”
这么一会儿也才走出去不远,李凤栖可是怕她真发火,一看那么大力气拳头真落他身上可不是好玩的,两个人光顾着说话也没注意前面,李朝宁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步子,差点撞到一起。
女人回头对着她们笑,让宝儿背起凤栖来,和她一起并肩着走。
宝儿天生神力,背着比她小一圈的李凤栖毫不费力,朝宁脚步轻快了许多,恢复了往日的温柔:“宝儿,有件事娘想你记住,你仔细听好了。”
宝儿当即应下:“嗯。”
李朝宁从腰间的锦袋里摸出个纸包来,平日总给宝儿备着糖,她打开纸包来往前一扬,糖块顿时散落在面前的土堆里,砸出了几个小坑来,女人向前两步又踩了踩:“这个世上,突然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你记住娘的话,你总要接受这些突如其来的失去。比如你刚要喝的水洒了,比如有些原本喜欢你的人不喜欢你了,又比如,突然掉了地上被人踩一脚,都脏了。当你做什么事都于事无补,那就不要弯腰去捡它,已经破烂的东西不值得你弯腰,不要哭也不要难过,这些糖即使你拿水洗过也是被人踩了,想着过去的甜,不如去找以后的甜,再想办法买一些就是了,明白吗?”
宝儿点头:“明白。”
朝宁摸了摸她的小辫子,不由轻笑:“可能你现在不太懂娘的意思,等你长大就明白了,有些东西是不能留恋的。”
女人揉了揉女儿的小脸蛋,叫她们在边上等着,转身去了路边摊贩那里。
宝儿乖巧地站着,低头看着土堆里的糖。
李凤栖在她背上无语地叹了口气,搂了宝儿的脖子跟她小声咬耳朵:“宝儿你这个一根筋的,可千万别听娘的啊,东西掉地上了,要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当然不稀罕捡起来,这得分什么事,如果是到了不吃这东西或者没有这东西就死翘了,那就捡起来凑合吃凑合用,如果有的选择,那就不要了。”
宝儿的脑子里还是娘亲才刚说的话:“可我娘说……”
凤栖企图重新给她洗脑:“打住打住,你要明白,有些事情不能那么绝对的,像我,我从前在好人家生出来的,穿金的戴银的要什么有什么,就不用……”
话未说完,宝儿已经目瞪口呆了:“真的啊,那你家在哪里?”
成功被她带跑题的凤栖也难免伤感起来:“没了,人总是这样的,不吃过苦不知道什么叫苦,就像我祖奶奶跟我说过的话一样,她说人这辈子除了吃苦,什么都不能吃太多。”
这会母亲看着没什么事了,宝儿也自然放宽了心。
听着他提起吃苦了,她郑重其事地嗯了声:“我就不爱吃苦的。”
说起糖了,李凤栖顿时一激灵:“现在咱们不说吃糖了,现在我问你,如果你三天没吃饭了,地上有个包子,你是捡起来凑合吃了填肚子,还是继续饿着?”
宝儿瞪眼:“我为什么要三天不吃饭?”
他无语:“因为没有吃的了,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明白吗?”
宝儿抿唇:“那我娘和我表姐表哥呢?”
她是很认真的在想,微微低着头,露出后颈一小片洁白肌肤,本来也应该是娇生惯养的娇小姐,照这样下去就要被她娘养成一根筋傻宝了,李凤栖白了她一眼:“我就问你,现在不吃这包子就饿死,吃了就能活命,你吃还不吃?”
也是该着,他话音刚落,李朝宁已经回到了她们的身边,她了然地瞥了眼凤栖,对宝儿摊开了掌心。
上面放着好多的糖,是她才在街边买的。
宝儿脑子里的包子自然全都扔一边去了,顿时欢喜起来:“哇~”
女人对着她挑眉笑:“现在还觉不觉得地上的糖可惜了?”
那还可什么惜,宝儿笑得十分开心。
李凤栖当着朝宁的面,自然不敢再多嘴,乖乖叫宝儿背着再没开口,三人这一共也没走出去多远,只听叮铃叮铃铃响,由远至近,背后赶上来一辆古朴的大马车,到了跟前车上的车夫扯住了缰绳,吱嘎拉住了木刹:“吁!”
车上还坐着顾莲池的小厮喜童,对着她直摆手:“李大夫!李大夫慢行一步!”
李朝宁护着孩子靠边,只见他将车帘一掀,露出了车内一大一小两张俊脸来。
信陵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上车。”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车上坐着顾修父子,男人的目光淡淡在她身上扫过:“上车。”
在沈曼的院子里看见信陵君的时候,朝宁就知道,他还会找她。想起林十三说的话,也不犹豫,带着孩子们上了他的马车。车厢很大,她坐在顾修的对面,揽住了宝儿在身边,凤栖和顾莲池坐一起去了,都在里面。
此时大地已然罩上了一层黑幕,车内挂着一盏柔和灯,随着马车的颠簸摇摇晃晃。
顾修靠在车壁上,微垂着眸一脸疲惫,等她们上车,反而不开口了。
朝宁掀开车帘,看见走过的路,是要送她回家,稍稍放心。
顾莲池坐在最里侧,马车的暗角当中,阴影遮住了他半张脸。
宝儿回头看着他,男孩的侧脸线条俊秀,那双丹凤眼下,每次眨眼都能看见,长长的睫毛忽闪落定,那挺直的鼻梁亦或微抿着的薄唇,都显得十分淡漠。他就那么端端坐在角落里,一身白衣分明就特别扎眼。这孩子的胸前,还抱着那个青布人偶,此时,人偶是扣在怀里拥着的,看不见那张笑脸,露出后脑一块空白来,说起来也是有趣,后脑勺上也是一张脸,这竟然是个双面人偶,只不过这面似乎才是青布的正面,两条八字眉,下面嘴口处也是向下,是个哭丧脸。
人偶有两张脸,一哭一笑。
真有意思,宝儿目光灼灼,只盯着看得出神,生怕一转头就错过翻面的样子。
凤栖无语地盯着她,真是个傻里傻气的姑娘,从上车就一直盯着人家看。
一直看,一直看。
他不敢闹出太大动静,伸手扯了扯宝儿的辫子,对着宝儿用力眨眼:你老看着人家干什么!
可惜宝儿吃痛,当然看不懂他的眼色,回头还怒视他:“别扯我辫子,疼。”
她一出声,惹得两个大人目光都扫了过来,凤栖讪讪地忙坐直了身体,宝儿不以为意,仍旧看着顾莲池怀里的人偶。青布编结成的两个辫子,就垂在他的手臂上。
顾莲池自然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抬眼看着宝儿,眸色漆黑。
宝儿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可窘迫之下刚一动要收回目光去,他怀里的人偶突然被翻了过来,上面一张笑脸对着宝儿,似乎还抖了抖。他甚至还伸手理顺了下它的小辫子和她的青布裙子。
见此场景宝儿顿笑,一笑脸边还有两个小梨涡,烂漫得很。
顾莲池看着她的笑脸,慢条斯理地又将人偶扣在了怀里,让它后脑勺的哭脸对着她。
真好玩,宝儿看得津津有味。
凤栖冷眼瞧着,故意撞了她的肩头。
她回头看他,偏人就好像不经意碰了她一样,早转过去了。
他本来是对着顾莲池坐着的,此时垂眸间暗自嗤笑,面上一本正经地端坐一动不动。
宝儿毫不在意,可她刚一转头,他又撞来。
这点小动作自然被顾莲池看在眼底,不过他也只扬起了脸,目光冰冷。
本来将军府距离家门也不过一刻钟的光景,早还走了一段,坐了马车自然不过片刻功夫就送到了门前。在车上信陵君一直没有开口,车一停下当即看向了朝宁:“让孩子们先回去,我有几句话问你。”
李朝宁本来上车就知道他找她所为何事,但是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开口,此时到了家门口,他说让孩子们先回去,她这才明白过来。他不想当着孩子的面说那些话,从来权贵面前,那些自以为是的高贵老爷等人,有几个将老百姓看在眼里了,生死都随便编排的个人,没曾想信陵君虽然看着冷漠,实则心镜豁达,倒叫她敬重了一分。
下得车来,先撵了宝儿和凤栖进院,朝宁站在了门口。
顾修提灯下车:“我也倦了,就开门见山吧,不管从前怎样,如今常远山已经今非昔比,你带着孩子也难进他门。不如我做主了在江淮送你个宅院些许良田,带孩子回去罢!”
他负手而立,容貌俊美。
说出这样的话来,想必是以为她想进常家大门来着。
朝宁对他欠了欠身:“我先谢过信陵君送我们娘几个回来,不过宅院良田就免了,因为江淮那边老家有几亩薄田,也有宅院,我不少这个。”
他略一沉吟,又是开口:“那你想要什么,置办些产业?还是要些金银?”
夜色微凉,女人立即应道:“无缘无故,受不得别人馈赠,信陵君莫要说笑。”
顾修挑眉:“说笑?既不要良田宅院,又不要产业金银,你想要什么?”
李朝宁想起这些年委屈,但笑不语。
男人见她笑脸,顿时皱眉:“莫要得寸进尺。”
这话说的,听着得寸进尺四个字眼了,李朝宁这才轻笑出声:“我真是不明白得寸进尺是什么意思了,进常家做妾?”
她眉眼间都是笑意,云淡风轻。
妾这个字眼,让她咬得很轻,很轻,仿佛是不经意提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