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同皈-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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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无欺贴着壁画一角坐下,低声与辜一酩耳语道:“师兄,这画你可看出什么端倪?”
“画本身倒没什么。”辜一酩抬眼看去,片刻后道,“这‘画布’嘛,却是稀奇得紧。”
“师兄你也看出来了?”贾无欺在怀中摸了摸,继续压低声音道,“你可记得我之前与你说过,邺城义庄中扮成方破甲四人的尸体,用的是千面门早已不再使用的人|皮面具。”
辜一酩点点头:“自然记得。后来那人|皮面具的来头,你可查清?”
“没有。”贾无欺摇了摇头,“我曾给容非一修书一封,但他亦不知道这人|皮面具的来历。千面门作为江湖中首屈一指的易容巨擘,若是连他们都搞不清来历,估计……”
看他垂头丧气的模样,辜一酩突然道:“你可曾将此事告诉颜老大?”
贾无欺拍拍头,如梦方醒道:“对啊,颜老大的易容术出神入化,也许能看出几分这人|皮面具的来历。”
“恩,明日出洞后,你找机会让雪墨向谷中传信。”辜一酩摩挲着下巴道,“颜老大眼神是再好不过的,想来在到达六凡寺之前,那人|皮面具的事情就该有个结果了。”
贾无欺目光在石壁上逡巡片刻:“那几张人|皮面具解决了,这几张,也就好办了。”
如果说在山脚的石窟里还是怀疑的话,他现在已经完全确认这六凡山中石壁上的画作,全部是人|皮佛画。
凹凸不平的山石上,万万不可能完成如此笔触细腻的画作,唯有在上好的画纸之上,画家才能挥毫泼墨,匀红点翠,完成这一幅幅摄人心魄的作品。只有在光滑细腻的人|皮上,色彩才会如此斑斓明亮,花草鸟兽才会如此栩栩如生。
人|皮取材难得,制材就更是不易,要将最原始的材料制作成可以承载银钩铁画的画布,更是难上加难。
况且以人|皮为原料的器具颇为江湖正派所不齿,纵观武林各门各派,实在找不到一个能制作出如此人|皮佛画的人。此人不但有一流的制皮手艺,还有一流的细密画法,这样的一个人,似乎和江湖中各路英雄豪杰,都对不上号。
“颜老大总说,哪怕是参照同一副面孔,每个人做出的面具都是不同的。”贾无欺喃喃道,“易容术如此,书法绘画亦然。能成大家者,必定有他无法被模仿的绝妙之处。即使作画者无意为之,这人|皮佛画中,也一定藏着他隐形的落款。”
辜一酩看着他专注的眼神,轻笑着摸摸他的脑袋:“你现在脸上,可不是个矮黑胖该露出的神色。”
“人太机灵,挡也挡不住。”贾无欺挺挺胸脯。
他眼睛黑得发亮,带着少年人才有的认真与执拗。辜一酩含笑欣赏着,不再说话。
第四十六回()
翌日清晨,一声尖叫声将众人从睡梦中吵醒,索卢峥豁然起身,朝声音源头望去:“发生何事?”
发出尖叫的是武当派一个道号玄诚的弟子。他一大早迷迷糊糊的从地上爬起来,想出去找地方便,不经意间扫到了画有佛画的石壁,一副令人悚然的景象出现在他眼前。
佛画中繁华的人间胜景前,一个人四肢伸展,像一只巨大的壁虎,直直趴在石壁上。他的胸腹手足处皆被闪着寒光的银梭穿过,牢牢的钉在佛画之上。而颈项头颅则没有银梭的桎梏,自然的垂下,像是热切地欣赏着这动人的软红十丈。
行正站起身,看到钉在壁上的尸体,饶是修养深厚也不免面色一变——壁上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少林一行中年纪最轻的僧人,慎言。
“竟然是这个小和尚。年纪轻轻就这么死了,真是可惜。”索卢峥将尸体从石壁上取下放到地上,铁鲨帮一众人等围了过去,看清死者面容后,李吞滔语气不明的来了一句。
“阿弥陀佛。”行正走到慎言身边,将他还张开的双眼合上。少林众僧将慎言的尸体围在中央,纷纷开始捻动佛珠,为他念起了往生咒。
“怎么少林也死人了?”人群中有人低声讨论着,“要说铁鲨帮死的那人,少林嫌疑最大,现在少林的人也死了,难不成凶手真是六凡寺的人不成?”
“你们看,那尸体上留的是银梭,江湖上可有谁使这兵器?”
“据我所知,这江湖中使银梭使得最好的,当属震远镖局总镖把子方破甲。”
“可方破甲不是已经死了吗?总不会是他的鬼魂跑过来杀人吧?”
“那我就不知道了,除了方总镖头,我还真想不出别的什么人……”
听着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贾无欺的目光在众人面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垂目诵经的少林一行身上:“师兄,又死人了。”他开口朝辜一酩说道。
“这次可是大手笔啊。”辜一酩摸摸鼻子,玩味道,“不仅杀人,还挑在这么多人面前杀,下手的对象居然还是少林派。下手了也就算了,还大张旗鼓的把尸体摆成这样。比起行凶,凶手倒更像是在挑衅呢。”
“挑衅?”贾无欺眸光一闪,“凶手真的这么自负吗?难道他笃定没人可以把他揪出来?”
“不仅自负,而且狂妄。”辜一酩闲闲点评道,“他把尸体弄成这般姿态,就是要昭告上山的各位,你们这些自诩为名门大派的人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他不仅有本事杀了你们的人,而且有本事不被人察觉。”
贾无欺盯着人|皮佛画,目光一凝:“旁的不说,这位的轻功一定一等一的好。”
辜一酩看向他:“哦?”
“若那几枚银梭是凶器,佛画之上一定会有大量的血迹。”贾无欺眯了眯眼,“可现在你看,石壁上现在除了几处不起眼的血污,其他各处都干干净净,这就说明慎言一定不是在这石壁上被杀的,而是被凶手在别处杀害再特意钉到石壁上。”他顿了顿,然后继续道,“既然是在别处被杀,那杀人者和搬运尸体的人就不必是同一个人。杀人者不必拥有踏雪无痕悄无声息的轻功,运尸者也不必具有惯使银梭气力过人的功法。单说这个运尸之人,在众人眼皮底下行事,却无一人发觉,这人的轻功,定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原来如此。”辜一酩一手搭在他肩上,状似无意道,“你能想到这些,爷就放心了。”
“放心什么?”贾无欺疑惑道。
辜一酩笑而不答,转言道:“对于那几枚银梭,你可有何想法?”
“十分蹊跷。”贾无欺沉声道,“震远镖局一案江湖皆知,方破甲的尸体失踪但是他身死之事已是盖棺定论。凶手故意用银梭作武器,难不成是想暗示什么?还是……”
“还是纯粹的恶作剧。”辜一酩勾起嘴角,“这凶手不仅自负傲慢,狂妄自大,而且颇为享受玩弄人心的感觉。”
“江湖中还有这号人?”贾无欺颇为困惑。
“名门正派的牛鼻子们,就算心里这么想,也不会表现出来。”辜一酩凉凉道,“这号人,还是邪门歪道中见得比较多。”
“你的意思,这事与邪教有关?”
“非也。”辜一酩竖起手指摇了摇,“名门正派的人,人前当然是不会表现出这一面,谁又知道人后会怎么样?你可别忘了,这凶手可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既然没了被人发现的威胁,就算是武林正宗,也说不定会暴露天性做出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来。”
“你这么一说,岂不是江湖各门各派都有嫌弃?”贾无欺嘟囔道,“这凶手范围,不仅没缩小,还更加扩大了。”
“蠢材。”辜一酩伸出手,重重弹了下他的脑门,发出一声闷响,“所以才让你从人|皮入手,杀人的方法有成百上千,精制人|皮的方法却不多。有了这石壁人|皮的线索,凶手的身份自然也会浮出水面。”
“师兄高见。”贾无欺揉着被弹得通红的脑门,观察着正在收拾慎言尸体的一行人。
慎言尸体上的银梭已被尽数取了下来,尸身上的血迹也被擦干。看样子,是要将他收拾妥当后就近入殓了。
“行正师兄,几位师弟想替慎言师弟换上干净的衣服,再送他上路。”一名年轻僧人走到行正面前,“慎言师弟昨晚还说,将包裹与师兄的放在了一处,不知可否请师兄取来?”
行正颔首,面容上挂上一丝悲戚的神色。他走向石窟一侧,在一排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包裹中翻找着,半晌,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布衣,走回了慎言尸体前。
少林一行人将慎言尸体处理妥当后,变得更为沉默,连之前还不时发发牢骚的薛沾衣,此刻也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不再说一句废话。让人难捱的寂静中,几大门派的弟子重新踏向了上山的路途。
人心叵测,前途凶险。
一路上无人说话,皆是闷声赶路,很快就来到了六凡第四窟洞前。
踏入石窟中,与先前的三窟观感十分不同。石窟内里十分宽敞,高高的洞顶,宽阔的石道,不像是埋在山腹中狭窄逼仄的洞穴,倒像是巧夺天工的宜人居所。
众人一路走,一路啧啧称奇,就在大家观石赏景身心放松的时候,突然从洞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响。
顷刻之间,高大的洞顶骤然崩塌,从天而降的巨大石块将人砸得死的死,伤的伤。幸存的人也被体型硕大的山石堵在塌陷的石窟中,进不可退不得。眨眼之间,原本一字长蛇的队伍已经被拦腰砍成了数节,每一节都被坚不可摧的岩石拦住了去路,动弹不得。
贾无欺幸运地避开了天女散花般的落石,好不容易在一片空地上站稳了身型,环顾着四面高耸嶙峋的岩石发呆。这时只听一声长啸,带着野兽骚气的腥风从头顶灌来。他抬头一望,一只庞然大物从洞顶的大豁口处,张牙舞爪地扑了下来。
定睛一看,一只吊睛大虫张着满是獠牙的血盆大口,朝他面门直直袭来。
第四十七回()
贾无欺还未来得及躲闪,一双利爪已经朝他双目抓来。千钧一发之际,他身子一矮,堪堪避开寒光闪闪的利爪,这时只听一声痛苦的咆哮,先前还剪风而来的巨虎,此刻跌落在石块上,两只闪着凶光的招子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深深嵌入眼眶的两粒石子。
非常不起眼的两粒石子,却让百兽之王也无力招架,痛得打跌。
能将石子作为武器运用得如此出神入化的人,贾无欺至今为止只认识一人——岳沉檀。
果不其然,岳沉檀正站在石洞的一角,望着地上挣扎起身的猛虎,面带冷意。他的身边,立着一个火红的身影,此刻已经施施然朝还未爬起身来的猛虎走去,正是薛沾衣。
就在薛沾衣靠近的时候,那老虎猛地从地上爬起,鞭子一样的尾巴卷着碎石朝薛沾衣甩去。虽然它已经无法看见,但凭借动物敏锐的嗅觉,它依然能准确判断活物所在的位置。即使双眼一片血污,也无法阻拦它凶狠的攻势。一鞭扫过未中,接着又是一鞭,同时伴随而来的,还有它高亢有力的咆哮,以及蓄势待发的粗喘。
薛沾衣却毫不慌张。仿佛那老虎不过是他豢养的一只宠物,完全没有将它放在心上。
他轻巧地闪过猛虎的长尾,一只手探入腰间,眨眼之间,一把锐利的匕首已经出现在了他的手上。面对猛虎一波接一波的攻势,他不躲反迎,朝着虎头迎面而上。老虎闻到活物的气息,低吼一声,腾空一跃,向薛沾衣所在的位置扑去。
就在它腾空的刹那,匕首破空而出,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插入了它的喉咙。猛虎轰然坠地,勉强呜咽了几声便断了气。
薛沾衣像没事人般的拍拍手,走到老虎的尸体前蹲下身,细细端详起来,半晌才道:“这畜生皮毛生得不错,真是可惜了。若是在活时剥下,定是极品。”
说完,他朝还坐在一旁发怔的贾无欺看了一眼,嫌弃道:“你还坐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想辙出去,难不成还想困死在这里?”
贾无欺被他一说,这才咳嗽一声,开始端详石洞四周的构造,并刻意忽略洞中另外两人的对话。
“小师哥,我刚才表现得好吗?”
“恩。”
“小师哥,你夸夸我嘛。连师父都说我功夫精进不少呢。”
“恩。”
“小师哥,那畜生的皮毛你喜不喜欢?若是喜欢,我现在就去剥了,带回去给你做成大氅。”
“不必。”
“小师哥,听说虎鞭最为益精补髓,要不……”
贾无欺听到这里,实在是忍不住重重咳嗽一声,冲薛沾衣道:“这位兄台,那大虫恐怕是只母的。”
“我跟小师哥说话呢,有你什么事?”薛沾衣眉毛一竖,“再者说,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跟我称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