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重人格-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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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琪端起酒杯,吸了一口,小心翼翼地把杯子放下来。“还有一件事情我一直觉得怪怪的。好几次卡姆告诉我,如果人们真正了解他,他们肯定会把他关起来。‘我游走在悬崖边缘。’他总是这么说。‘我是个疯子。’每次听到他说出这种没头没脑的话,我就觉得满头雾水,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为什么他会说出这种话来。他说,那只是他心里的一种感觉。”
塔蒂亚娜倾身向前,把手肘放在桌面上,伸出双手支撑住下巴。“瑞琪,听你的口气,就像他已经离开你似的。”
“哦,天哪!”瑞琪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感觉上,卡姆真的已经离我而去,再也不会回到我的身边了,取代他的是他的一群分身。”
“这些人长得跟卡姆不一样吗?穿着和打扮不相同吗?”
“不,他们的穿着和打扮跟卡姆完全相同。当然,外表看起来也挺相似,但并不完全一样。这些分身各有各的谈吐和举止。他们的年龄差别很大,有成年人,有小孩,其中还有几个是女孩子呢!”
“女孩子?哇!你讲清楚一点好不好?别忘了,我念大学时只选修过一个学期的心理学入门课哦。”塔蒂亚娜把身子探过桌面,伸出一只拳头,撑住下巴。“告诉我,‘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究竟是什么玩意?”
瑞琪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诉了塔蒂亚娜。当她讲到跟我母亲有关的那桩事情时,塔蒂亚娜忽然啐了一口,“他的母亲哦!”她的脸庞整个的扭曲起来,仿佛不小心吞下一枚古旧的一分钱铜币似的。“呃!这个女人让人觉得恶心。”她拱起肩膀缩起脖子,打了个寒噤。
“你说的没错。”
接着,两个人都陷人了沉思,好一会儿没吭声。
“卡姆的这群分身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塔蒂亚娜问道。“尤其是那些女孩子。”
“这些分身,是在不同的虐待事件中创造出来的。”瑞琪沉吟半晌。“就像就像——”她从桌面上拿起一张干净的餐巾纸,举到塔蒂亚娜面前。“小时候,卡姆遭受虐待,他的心灵无法接受,不敢承认这个事实。他实在不能理解,平日照顾他的人怎么会对他做出这样可怕的事情呢?”
“这种事情谁都不能理解啊!”塔蒂亚娜感叹道。
“瞧,就像这样。”瑞琪手里拿着餐巾纸,从左上角撕下一小片。“他的心灵就这么样开始分裂了。分离出去的那一小片,带走了有关这桩虐待事件的记忆和感受。如此一来,卡姆就不必记住那天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他依旧可以快快乐乐,过他的童年生活。这就像是一层保护膜,把他跟恐怖的虐待事件隔绝开来。”
“你的意思是说,他是刻意这样做的?”塔蒂亚娜质问。
瑞琪摇摇头。“不。这是一种无意识的策略——一种防卫机制。仔细一想,你会发觉,这种自我防卫的方法还挺有创意的。”
塔蒂亚娜睁大眼睛。“是啊,挺有创意的。”
瑞琪继续说:“下回,虐待事件再度发生时,他会让先前那个分身出面应付。”说着,瑞琪拿起刚才撕下的一小片纸,在塔蒂亚娜面前挥了挥。“否则,他就得创造一个新的分身。”她又从餐巾纸上撕下一小片来。“然后第三次、第四次。”她撕下第三片和第四片,分离的一片片纸悬挂在瑞琪手掌上,看起来宛如一条条彩带。“据我所知,一些分身常常被召唤出来,结果就会渐渐发展出自我意识,跟本身彻底分离,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
“卡姆难道都不认识他们吗?”
“不认识。直到最近,他完全不认识。他根本就不记得小时候曾经遭受过虐待。然后,骤然间,这群分身一个接一个地开始从他的内心深处冒出来了。就在我面前,他们重演当年遭受的虐待——就像电影或小说里的‘倒叙’。”瑞琪越说越激动。她抓起撕裂的一小片纸,“这是卡姆的外婆造成的。”她抓起另一片纸,“这是一个陌生的男人造成的。”她抓起第三片纸,“这是卡姆的母亲造成的!想想多么可怕。”瑞琪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她伸出一只手,用手背抹掉额头上的一颗颗汗珠。
塔蒂亚娜瞅着瑞琪,一脸惊愕。“那些女孩子……”
“卡姆被男人强迫从事性行为后,他的心灵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于是他就创造出这些女孩,当作他的分身。因为他认为这种事情只会发生在女孩子身上。”
“对!”塔蒂亚娜点点头。“这些分身长成什么样子?他们有名字吗?他们知道你是谁吗?他们知道凯尔是谁吗?凯尔知道这些事情吗?”
瑞琪正要向她解释,偏巧这个时候侍者走过来,问她们要不要再来一杯酒。瑞琪向塔蒂亚娜摇摇头。
塔蒂亚娜抬起头来,看了看那个披着一头金发的侍者,说道:“不,谢谢。你可以把这一盘墨西哥煎饼拿走了。”她回头望了望瑞琪,征求她的同意,瑞琪点点头。侍者端走盘子。
“你们两位不是打保龄球的吧?’’他问道。
“不是打保龄球的!”塔蒂亚娜不耐烦地回答。侍者走后,她往前一坐。“继续说下去吧。”
瑞琪向塔蒂亚娜说明我的每一位分身的背景、个性和经历。她告诉塔蒂亚娜,这群分身彼此之间如何互相沟通、如何跟她打交道。她也向塔蒂亚娜透露,这些日子来,我们夫妻俩想尽各种办法,不让凯尔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但我们担心,凯尔已经感觉到家里气氛怪怪的,好像有些什么东西很不对劲。
“这种局面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呢?”塔蒂亚娜问道。“我的意思是说,如果这些家伙赖在你们家里不走,你和卡姆就得告诉凯尔,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对不对?我知道凯尔还是个小孩子,但小孩子也不笨哦!你们夫妻两个早晚都得面对这个问题。”
“我知道!”瑞琪忽然扯起嗓门吼起来。“对不起!只是……我们怎么忍心让凯尔面对这种事情呢?他年纪还小,对人生充满美丽的憧憬。他以为,只要你把他举得够高,他伸出手来肯定能够碰触到月亮。他会怎样看待这种事情呢?我们只好一点一点的告诉他。”
“看他能够承受多少就告诉他多少。”
“对!”
“卡姆的母亲呢?”
“她?”瑞琪打鼻子里哼出一声来。“我不准她再来我们家。我不会让她再跟凯尔见面。绝不!”
“你不让凯尔的奶奶来看他,凯尔会怎么想呢?”
“凯尔不会在乎的!也许,他会怀念奶奶带给他的礼物。每次来我们家,她总是带着一大堆好玩的东西,讨取凯尔欢心。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卡姆的父亲呢?哦,对,他已经过世了。当年这些事情发生时,他躲到哪里去了?”
“卡姆说,他爸爸是那种把事情都摆在心里的人,一天到晚闷声不响。卡姆的心理医生说,在经常发生虐待事件的家庭里,往往都会存在着一种三角关系:施虐者和受害人,加上一个明明知道有这么一件事情,却矢口否认它存在的家人。卡姆的父亲就是这个第三者。我猜,事情发生时,他肯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完,瑞琪一屁股坐进座位里,把身子往后一靠,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这会儿,整杯玛格丽塔早已经融化成一杯冰水了。她伸出手来捂住心窝。好久,她只觉得自己那颗心噗噗跳个不停。她那紧紧绷着的心情,终于放松了一些。
“卡姆的母亲知道这件事吗?”塔蒂亚娜问道。“我的意思是说,她当然知道这件事,不过——哦,乱七八糟的,我根本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瑞琪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的脸庞渐渐涨红起来。
塔蒂亚娜还不肯放手,紧接着追问下去,“凯尔怎么办呢?如果卡姆的母亲真的曾经以那种方式虐待过卡姆,那么,她会不会对她的孙子凯尔——”
瑞琪登时咆哮起来。“拜托,塔蒂亚娜,你给我闭嘴好不好?我怎么知道她有没有对凯尔怎么样?”
餐馆里的客人纷纷转过头来,打量着这两个女人。
塔蒂亚娜吓了一大跳,整个人愣住了。“抱歉,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不,该道歉的是我。”瑞琪感到很难为情,她没想到她会在大庭广众对她的好朋友发脾气。她咬紧牙关,暂时压制住自己的情绪。“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她告诉塔蒂亚娜。“凯尔跟他奶奶共度过好几个周末。卡姆的心理医生艾莉说,如果凯尔显露出任何不寻常的征象,或表现出任何不寻常的、诡异的行为,立刻带他去看医生……千万不要刻意挖掘根本不存在的事,但……哦,我的天,我刚才不应该向你吼叫。”
塔蒂亚娜举起手来。“别再向我道歉了!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她低下头来,看了看瑞琪手里捏着的那一张撕成一片片的餐巾纸。她从瑞琪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餐巾纸,伸出另一只手来,好一会儿只是抚摸着那一片片支离破碎的纸张。
“可怜的卡姆!”她径自摇着头。“你觉得他会好起来吗?”她抬起头来瞄了瑞琪一眼,看见她眼眶中早已经蓄满了泪水。
宛如决堤的河水,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瑞琪狠狠咬住她的下唇。“我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好起来。”她举起双手,把自己那张脸庞埋藏进掌心里,哀哀啜泣起来。她的肩膀抽搐不停,眼泪汇集在她的手掌心,沿着她的手腕子流淌下来,把她身上那件灰色运动衫的袖口浸染成黑色。
“那我该怎么办呢?”瑞琪终于哭了。“我和凯尔母子两个该怎么办呢?”
隔壁座位里好几个客人纷纷转过脖子,好奇地打量她们两个。塔蒂亚娜狠狠瞪了他们一眼;这伙人吓得立刻缩回脖子。侍者正在跟酒保讲话。酒保伸出手来指了指瑞琪。侍者迈出脚步朝瑞琪走过来。塔蒂亚娜立刻伸出胳臂,挥了挥,制止他。
塔蒂亚娜站起身来,走到瑞琪身旁,一头钻进她身边的座位里,伸出一只手臂揽住她的肩膀。瑞琪把她那张脸庞埋藏进朋友的肩窝里,心中一酸,索性放声大哭,让积压在心中的痛苦、恐俱和愤懑,一下子全都宣泄出来。塔蒂亚娜把瑞琪的手握在自己掌心里。瑞琪紧紧抓住塔蒂亚娜的手,好久好久,只是抽搐着肩膀哀哀哭泣。塔蒂亚娜默默坐在朋友身边,眺望着湖对岸那一片灿烂的灯火,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好几分钟,瑞琪终于停止哭泣,心口不再起伏震荡,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她从塔蒂亚娜肩膀上抬起头来,不停抽着鼻子。她的头发乱蓬蓬纠结成一团,一绺一绺,紧紧贴在她那张泪痕斑斑的脸庞上。
“对不起,我把你的夹克弄湿啦。”瑞琪伸出手来,拂了拂塔蒂亚娜身上那件外套的翻领。它早就被瑞琪的泪水沾湿了。瑞琪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瑞琪?’’塔蒂亚娜笑了笑,呼唤一声。
瑞琪抽着鼻子。“什么事?”
“我能不能把我的手收回来?”
瑞琪赶紧松开塔蒂亚娜的手,心里感到有点难为情。塔蒂亚娜举起她的手,开玩笑地说:“瞧,好凶猛的一只爪子!”两人相视一笑,气氛登时变得轻松起来。
塔蒂亚娜站起身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瑞琪抓起皮包。“我去洗个脸。”她向洗手间走过去。
塔蒂亚娜叫侍者拿来两杯开水和一些餐巾纸。几分钟后,瑞琪把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回到座位来。虽然搽上了一些脂粉,她那张脸庞依旧残留着泪痕,眼皮显得有点浮肿。她悄悄溜进座位,端起杯子啜了一口开水。
接下来,她们俩就陷人沉默中,好一会儿都没吭声,静静地想着各自的心事。两个好朋友就这样面对面坐着,刻意避开对方的眼神——那种感觉,就像你已经把车子驶出安全的车道,不再能够任意把你的手从方向盘上拿开。
然后,她们的视线接触了。塔蒂亚娜先开腔。
“瑞琪,卡姆是个好男人。不管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不管
他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你都不要离弃他,好吗?”
瑞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