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富何求-第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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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很大意义上来说,疯子说的话,往往比正常人说的还要可信。
今日她特意带了舒太妃过来,让她在殿后用眼瞄着,就是为了一探究竟。
半开的帘帐之后,程元指着宁初一对舒太妃说:可认得那人是谁?
上次能认得的,这次该是也认得。
婆子竟也仔细,端详半晌方皱着眉头回了句:“不是你爹吗?”
然后若无其事的啃起了脚趾头,嘴里还含糊不清的念叨着。
“说起你爹当年啊,那也是个英武神武的小哥儿,只可惜是个榆木疙瘩。。。。。。上场杀敌算是把好手吧?就是太实在了,实在人都活不长的,。。。活不长的。”
程元本被气的跳脚,但见舒太妃的神智又似有些清醒了,不由试探着问道。
“那禄昌侯呢?有传言他还有一双儿女尚在人世,你上次不还说宁初一长得同侯爷夫人极像的吗?你倒是仔细瞅瞅那人是也不是啊?”
“是啊!”
舒太妃斩钉截铁的瞪大了眼珠,眼神从涣散换做聚焦,端那样子,倒是有几分正常了。
程元欣喜,更是凑近几步,然后脸上就重重挨了她一巴掌。
“我他妈还觉得你长得还跟陈笑珠那个贱人极像呢。其实你就是她对不对?这次你又想了什么法子来害我了?我都这样了你还不死心?这是要把人逼到绝路上是吗?过去我忍气吞声想过几天好活,现在我怕什么?”
转瞬间又抱住脑袋猛烈摇头。
“不对,你不是陈笑珠,因为姓陈的贱人不会用这么俗的料子,她的品味比你高多了。你快告诉我,她在哪里?她是不是要杀我了?和了老鼠药的大米粥她都敢吞,硬生生栽赃在我才刚六岁的儿子身上。你说我们两谁是疯子?哈哈。。。你说我们两谁是疯子!你说啊~~~~!!!!”
舒太妃的理智瞬间崩塌。
饶是程元被她气的七窍生烟也是吓得连连后退,若不是腿脚够快,侍卫来的及时,险些要被这疯妇生生打死了。
所以说空穴来风的事情,果然信任不得,尤其还是这种痴傻了脑子的。
程元从殿后跑出来之后,少不得要在这当口装装好人卖卖人情。
且这次心中更多了几分计较,生怕连十九拿着袁绍杰的把柄毁了婚,哭的越发卖力。
空旷的大殿上,只听得她一人声泪俱下的哽咽。
“皇兄开恩,上次的事情虽说是宁大人先出手伤人,但是也是元儿言语上太过咄咄逼人了。宁大人同宁初二是一母同胞,骨肉至亲,骤然听到那样的消息定然是接受不了的。当哥哥的为妹妹出头,古往今来都是人之常情。如今元儿也要同十九成亲了,再加上知道这件事得人并不多,实是没必要将事情闹大,元儿更不想让十九落了个薄幸的名声,求您网开一面,将此事便作罢了吧。”
堂堂一名县主,被臣下当众掌掴,怒极之下将人押到将军府,扬言势必将其挫骨扬灰看看她的厉害,如今却能反过头来还能为其求情。
何等‘雍容大气’?
何等‘宽厚仁德’?
没有一堵城墙厚的脸皮,和坚固顽强的心理素质,谁敢说能做的到?
宁大公子在地上跪的无聊的很,听了这话抽空回头,吊儿郎当的对着程元笑了一下。
美人儿,你这不要脸的性子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吗?改日也教教我。
无声的唇语,噎的程元险些背过气去。
再说刘凌,本来也没在乎一个小小灵台郎的死活,心里却是明白程元这一通哭闹是想在连家人面前博个好名头,当然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只是面上依旧装模作样,细密的丹凤小眼一挑。
不同意。
程远则继续极力争取。
一唱一和间,挺圆满的呈现了这场戏该有的戏码。
及至尾声,皇帝陛下打了个呵欠说。
“既然元儿这般坚持,朕若不遂了她的意,倒是显得不宽厚了。”
算是再卖连家一个人情。
连阁老在一旁默默的听着,只继续装傻充愣,反倒是一直闭口不言的连小爷却在这时躬了躬身
“县主仁慈,圣上仁厚,但微臣却认为,若是让宁初一就这么平安无事的回了钦天监,实在有损皇家颜面。”
“哦?”
刘凌挑眉。
要说连家同宁家在朝中并无什么利益往来,自成亲之后也是寻常亲家关系。但连十九护着宁家是不争的事实。这给了台阶往下放的,该是没有不下的道理啊。
“那依连爱卿之见,意为如何啊?”
连十九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宁大公子。
“依微臣之见,如宁初一这等不顾皇家威严的人,就该罢了官职,自行回乡!!!”
*
宁初一是跟着传旨的公公一同回到宁家的,进门之时,身上的官服已经没了,只着着一身朴素布衣同宁初二一同跪在地上接旨。
院中的梅树已经抽了新枝,生长在粗壮的主干上,早春时节却没能显出几分新然。
直到那阴阳怪气的腌货走远,他也没看到宁初二有半分起身的动作。
他蹲在她身侧,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肩膀。
他对不住这个妹妹。
女子一生所求无非就是一份好姻缘,却因着他的缘故,生出百般无奈。
“是十九的意思。。。。你该明白的,他会如此做,也是要确保你的安全。”
如今的京城是最不安全的地界,朝政动荡,前途未卜。
他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无疑是要她平安。
宁初二还是没有做声,直至三天后一家人收拾好包裹站在城门楼前,也依旧不发一言。
*
马车行至天聪门的时候,她看到了连府的车驾,连十九扶着程元自车上下来,笑看着她说。
“一路小心,你这莽撞的性子也该收敛些了。”
她默不作声的望着他出神,良久方问了句。
“为什么?”
这是她这几天来第一次开口说话,神色淡然,只用那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怔怔的盯着他。
为什么不让她留下来?
为什么不让她同他一起承担?
连家之后会有很大的变动吗?
他会有事吗?
若非情不得已,她不相信连十九会放她走。
她很明白的知道,除非这个男人不自信自己能够保的住她了,不然绝不会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眼中的泪水,只肖那一句话便模糊了视线。
连十九心疼到抽痛,却第一次没有上前为她擦去泪水,而是单手搂上程元,轻佻无比的说。
“初二,你应该不会想亲眼看着我娶别人的。你知道我是个念旧的人,见不得女人哭的。”
宁初二就笑了,笑的很大声,笑的整个脸颊都被泪水浸湿。
她不知道怎样形容这一刻的感觉,只是看着那一只搭在程元肩膀上的手,抿唇微笑。
“好。”
她这般说着,一步步走到他近前,双手搂住他的脖颈,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吻上了他的唇。
她听到了程元的惊呼,听到了周遭嘈杂的议论,但是就是执拗的没有放手。
她贪恋着那只嘴唇的温度,贪恋着这个男人的温柔。咸涩的泪水就那样混杂在口唇之间,干涩的,带着无限的眷恋。
连十九怔住了,甚至忘记了回应,忘记了回抱。因为他知道,如果他真的那样做了,他会控制不住的想要将她留在身边。
下唇骤然传来的痛楚,是她未能说出口的质问。他都生生受了,然后舔着嘴角的血痕推开她。
“你该走了。”
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后,
等着我去接你。
她对着他微笑,笑的那样惨淡,最终转身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车夫扬鞭,马车绝尘而去,像是她转身离去时的决绝。
程元站在连十九身侧,殷勤的拿起帕子想要为他擦拭嘴角,被连十九懒洋洋的侧头避开。
“这戏才刚刚开始唱呢,县主不必急着做的这样周全。”
城墙上那些眼线已经撤走,他没那个兴致再陪她演什么郎情妾意。
程元面上微怔。
“连大人这是何意?本宫同你。。。”
“县主同我,本来就是纯粹的利益关系不是吗?。银子连家有的是,不管是养狗还是养女人,都足够的很。。。。老老实实呆着,我尽量不饿死你。”
程元一张脸被气的通红,嘴上开了又和,却最终没说出一句话来。
面前的男人还是笑的那样温润,眼底却半分笑意也无,那样直白而厌恶的目光真的让她胆寒。
权臣之子,世代功勋。
连十九不是菩萨,不会怜悯众生,更不会怜惜她。
春光之下,男子依旧站在天聪门遥望早已不见踪影的马车,眼底是毫不掩饰的眷恋。
初二,再等等吧。
他无声叹息。
这场在皇室眼皮子底下的硬仗,还有得耗呢。
第八十章 扎你的‘小人’()
两年后。
祀风谷的山风,永远带着淡淡的青草香气,站在山头眺望便是绵延不绝的陡峭山脉。
不得不说,当神医的多少都有点病。
能在这么个地界安营扎寨,当真需要勇于探索和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伟大气魄。
封涔的师祖,祀风谷的立派祖师爷风竹公子言传身教的告诉后世子孙。
神医这种职业,就是要在这种外人看着坑爹,自己住着坑娘的地方住着,才能显得飘渺而神秘。
没几个人能在祀风谷奇怪的阵法里找到正路。
也没几个人,能相安无事的走出祀风谷。
这是个极易守难攻的要道。
两年来,朝廷几次派兵进行围剿,最终都在山涧间被逼的寸步难行。
八十万禁军铁骑的存在让刘凌害怕,多次强攻除之不得,便想到了招安。
前来洽谈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都被揍的鼻青脸肿。闹得朝中人心惶惶,皆称病在家。
如是反复,没有办分用处。
刘凌脑子迟钝,但也能感受到皇位岌岌可危,但关外又像是在观摩着什么,一直没有异动。
甚至除了知道山谷之中有这样一支军队以外,领头之人是谁,带兵将领何人都无从得知。
蓄势待发的一战,最终在天启三十七年彻底爆发。
那是临近关外漠北的十番县迎来了史上最严重的一次干旱。
老百姓颗粒无收,每日端着盆子立在裂着巨大裂痕的土地上跪拜,徒劳无功的想要祈求神明多一点怜悯,能够给他们多一点生的希望。
然而,天上的神祗并没有宽厚的对待他们,只是让冉冉烈日继续烘烤着这片贫瘠而荒凉的土地。
凡人不能够逆转‘天意’。
无知的平头百姓也只能在这时,将希望寄托在他们的真龙天子身上。
他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也是唯一能够帮助到他们的人。
但是天子似乎总是很忙,也为这此事掉落了许多长发,只因纠结于,是花点银子给老百姓吃饭,还是将后殿再修的大气一些。
天子以为,大堰的经济状况之所以不好,就是人太多了。
一个碗里的大米,两个人分和二十个人分肯定是不一样的。若是死上那么几个,剩下的人不就都能吃饱饭了。
如今大旱之年,老天爷不肯开恩,足可见也是这么个意思。只要有女人在,还愁缺了人口不成。
所以他抠着残留在牙上的肉末,下了一道圣旨。
‘天降旱灾,乃横祸,朕虽痛心,却碍于天命难为,不可乱改。四方龙王不肯降雨,尔等便该虔心祈祷,需知心诚则灵。
羽环殿闲置多年,内里早已腐朽。此乃我大堰门面,更改精修。着三日后礼正司进宫重修,务必华美,壮我国威。‘
大灾之年,拿着国库的银子去新修殿宇,却不肯拿出半两银子救济百姓。
虔心祈祷?这是让老百姓跪在土地上等雨来吗?
作为一国之主,这等圣旨实在让人愤怒而寒心。
这期间朝中文臣所有劝谏悉数被驳回,多少大臣磕破了脑袋也没能转变上位者的心意。
一时之间,真可谓朱门酒肉,不问路旁冻骨。
骨瘦如柴的百姓这时才醒悟,这等朝廷,这等昏庸无道的君王早已不能撑起他们的天下。
起义,顺理成章。
漠北的大旱,也适时冠上了君主无道,天降横灾的名号。
关外揭竿而起,有志之士皆投到宁初一麾下。
一场战事就此拉开。
*
宁初二端着做好的白面馍馍走到军帐时,帐内的几个副将尚在同宁初一讨论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