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富何求-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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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得去瞧瞧那几个人,她还是想将他们给放了,无论连十九知道与否,她都不想他淌这浑水。
这头前脚刚进大院,便有人点头哈腰的上前给作了个揖。
“哟,这不是宁爷吗?您老怎么有时间过来了?怎地没跟孙儿说一声,也好去接您呢。”
面前的这个名唤刘明,是古意县衙的官差,人是个极滑头的,一张油嘴忒是能哄人,就呆在这儿几天,把难伺候的封涔都唬的一愣一愣的。
宁初二嬉笑着揣了一脚他的皂靴。
“猴崽子倒是管的宽了,爷们到哪还得只会你了?你们家大人呢?”
刘明一听,乐了。
“我们家大人啊,还不知道躺在哪个姨娘被窝里呢。大人若有事,小的也能听您差遣。”
宁初二笑了笑,她当然知道卢县令不在,不然她岂非白跑了一趟。
面上只佯装散漫,翘起二郎腿坐在一旁的石凳上。
“这事怕是你做得主,本官此来乃是前去牢房审问犯人的,你知道关在哪吗?”
刘明听后楞了一下,旋即嬉皮笑脸的说。
“。。。知道是知道,但是这人,送来的时候连爷就吩咐过了,不让人探。况且这案子不是说要回京再审吗?怎地连爷突然之间改了主意了?”
倒不是个傻的。
宁初二用手拍了两下靴子上的尘土站起身,抬手就给了刘明后脑勺一下子。
“也难怪你混了这么多年也没混上个捕头。”
她打量了下四周,让刘明附耳过来。
“这上头吩咐下来的事,自然有上头吩咐下来的意思。但是咱们做下属的,就不得不揣摩着来了。我且问你,连大人现下可是染了伤寒躺于病榻之上?”
刘明楞了楞。
“是,是啊。”
“那回京述职的日子是不是给耽搁了?”
“却是。。。”
“那如果回京之后,圣上听说连大人耽误了这数十天,竟是连几个土匪山贼的案子都没审完,是不是要降罪于他?”
刘明重重点头。
“这不就对了吗?!”
宁初二右手手背重重敲在左手心。
“我这个时候来帮连大人审案,便是让他回京之后少些麻烦。不过就是几个小贼,哪至于劳师动众到他老人家。所以说。。。”
她语重心长的拍了拍刘明的肩膀。
“有时候溜须拍马也须得讲求方法,做的隐晦了,那叫同僚之情,做的粗俗了,那不就显得谄媚了吗?”
刘明怔怔听着宁初二这一通忽悠,整个人都恍若醍醐灌顶。
粗俗,谄媚,不够隐晦,这些说的不正是他自己吗?
如今这么一位前辈摆在自己面前,再不跟人套下近乎,老天都得用雷劈他。
于是,低头,垂眼,几步蹭到宁初二近前。
“连爷,小的也不知道这人给关到哪去了,但是您要是想看,小的准保二话不说给您找去。只是这上面要是怪罪下来。。。”
宁初二吊儿郎当的挑眉。
“自然是少不了你的好处的,这捕快,也是时候换个人当当了。”
刘明赶紧就拱手作揖。
于是乎,一锤定音,宁初二光靠嘴忽悠,就吊来一个誓死卖命的小弟。
须臾,两个人便七拐八扭的绕到了县衙后院。
过程暂不论复杂不复杂吧,就是这进去的地方也着实丢人了点。
宁初二瞪着面前刚路过的一只脏拉巴几的土狗,对刘明道。
“好歹也找个像样点的狗洞吧?”
这一身爬过去,还能穿吗?
刘明苦着脸说。
“大人,这时候就别讲究这些了,一会儿大狗回来了,想钻人家都不让了。”
得,这还占了旁‘人’的大门了。
宁初二摘下脑袋上的乌纱,随手抛过墙去,双手伏地将官袍一甩。
就爬吧。
说实话,这个东西当男人当的久了,还真没点女人的样子了。
刘明先爬过去的时候,顿了好久才喊了句。
“大人,安全。”
她心里还琢磨着,是个可调教的人啊,还知道前去探路。
二姑娘即便钻了回狗洞,心情还是不错的。觉得人这一辈子,靠嘴吃饭比靠力气吃饭有用,不出银子的买卖,谁都愿意做。
但是等到站直了腰杆,迎着一堆光辉灿烂的火把和掏银子放在刘明手中的连十九的时候。
她觉得,这个世上,果然最靠谱的还是银子。
“宁,宁爷。您老人家别恼,其实您今儿说的那些道理,小的真的挺受用的。只可惜连爷早早就跟小的交代过,便是。。。”
刘明苦着脸解释。
宁初二抬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表示理解。
连十九有多缺德,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摇曳的火光里,连大人一身银白貂裘大氅裹在身上,身穿牙白绣羽仙纹的锦衣,神色泰然的斜靠在两人宽的长椅上赏着手中的文玩,看见她看过来,也只是侧头睨了一眼。
“玩够了?”
他就知道这个东西不死心,这个时候还要瞒着。打量他病着,就不中用了似的。
连小爷这边气儿不顺着,宁初二也没好到哪去。
就说至于吗?
没去看你,你就招呼人让我爬狗洞,还拉着招财进宝日进斗金来看热闹。
那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去。
“连爷不是玩的也挺尽兴?”
正中间的刘明不知两人打的什么官腔,越站越觉得不对,一看见连十九摆手,立马如蒙大赦,转脸就跑没影了。
心里还在嘀咕着,这京城里的大官就是跟咱们地方上的不一样,个个都拎着派头的。
不相干的人走了个干净,宁初二索性接过招财手里的帕子胡乱抹了把脸。
“我就是好奇看看那几个劫匪,没旁的意思。”
连十九也没看她,只盯着手里的东西。
“看了又怎样,你是知道我的,有些事情与其让他们说,不如你自己跟我说。”
让她说什么?
说她大哥造反呢,指不定这事能不能成,问他要不要一起跟着送死?
连家有着全族呢,她能做这种让人断子绝孙的事吗?
第五十六章 连小爷的惆怅()
隆冬的积雪堆上树梢,偶尔一两只鸟雀飞过,带起扑铃铃的几声微弱声响。
宁初二不说话,连十九也绷着。一时之间,整个院子都陷入一种冷风萧索之感。
她在院子里转了几圈,找了处离他最远的地方坐下。
“我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就是好奇,那几个劫匪怎生那样大的胆子,拎着菜刀就敢来抢银子了。”
摆明就是要死抗到底。
连十九冷冷看她。
“你这死犟的脾气究竟是跟谁学的?”
跟他说句实话就那么难吗?
宁初二不知连十九到底知道了多少,甚至下意识的就是抵触去听他的答案。
在她的认知里,他的相公,现在的前夫,未见得就是为公理适从的。天下大乱也好,生灵涂炭也罢,不管朝堂上乱成什么样,连十九乃至整个连家都是自扫门前雪的人。
权臣,中庸,免惹是非,这是连家人人所共知的标签。
而且前面就说过了,他所下的决定,不光是他自己的,更是上下数百口宗亲的性命。
宁初二此时三缄其口,不能说是胆怯,只能说,她真的为他考虑了许多。
连十九此生,就碰上这么个倔强的东西。原本算是不错的脾气,也因着她咬紧了牙根的架势堵的心塞。
也许连十九没那么多悲天悯人的慈悲心,但是她没有想过,这么个刁钻狂妄的主,既然已经认定了她,便是为了她倾了这天下又如何?
两人一院,就这么各怀心思生着闷气。
最后还是招财拿着关外那边传来的书信,才打破了僵局。
“主子,宁舅爷那边已经接着消息了,说人他会处理,不会再放出来添乱了,劳您伤神了。”
连十九摆摆手,示意他先下去。
宁初二整个人却如遭雷击。
宁舅爷!
她当然知道那是谁。
除了宁初一,不会再有人会有这样的称呼。
关外。
也就是说,连十九已经知道他哥哥要造反的事儿了,而且两人也已经互通了消息。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联系时候联系上的,但是可以想见,依照连十九此时的神态,绝对是在很早之前。
那么,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中。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呐呐的站起来,一步步走向连十九,面上的表情诧异而古怪。
“你跟哥哥。。。是什么时候通上消息的?”
连十九却都不答,只是转而问她。
“禄昌侯岳深是你父亲。”
其实这是一个问句,只是当时宁初二脑袋一团乱麻,根本没心思理清这些。
“你都知道了不是吗?还问我做什么?”
连十九再问。
“那无端消失的那八十万禁军铁骑,该是全部藏在了祀风谷。那里山涧险要,易守难攻,封涔会出现在你身边,则是因为他的师傅曾是岳家家臣,你们是要。。。”
“我们要造反。”
这句话,她憋了整整一年,如今这般说出来之后,竟是释然了。
呼出胸口溢出的那一口闷气,她扯出一个笑容给连十九。
“我在你面前,是不是就像一个跳梁小丑?为了自认为的深明大义,抛夫弃子,最后才发现,你竟然都知道?。。。连十九,你当我宁初二是个傻子,但是你想没想过傻子也有心肝,也会在那整整一年的时间活在痛苦和自责,以及失去丈夫和孩子的痛苦中?”
连十九闻言一怔。
“我。。。”
“你现在满意了?”
宁初二骤然打断他的话,尽乎咆哮。
“高高在上的看着旁人耍宝,可还开心?我不管你跟宁初一商量出来的结果是什么,总之你们两个,从今以后我都不要见!!!”
自出生伊始,宁初二就是个会讨人喜欢的姑娘。虽然偶尔也会牙尖嘴利,但是多数时间都是恬静的。
她从未发过这样大的脾气,不顾人前他的下属还在,不顾是否隔墙有耳,那劈头盖脸的一通数落,将总是作壁上观的连十九也镇住了。
再回过神时,人已经跑走了。
寒风吹起连大人精致的狐裘一角,他目光呆滞的坐在长椅上,似乎还未从那一番质问中回过神。
“她方才。。。是吼我了吗?”
良久,他语带困惑的问一旁的招财。
招财仰脸看天,也是许久才轻咳一声。
“。。。是。”
“那她方才。。。是对我发脾气了是吗?”
“。。。是。”
连大人这才将眉头皱起来,甚不平的道了句。
“可是我也是在刚才才确定,她和宁初一是禄昌侯的儿女的啊?”
便是让招财说的关外的信函也是诈她的。
招财偷眼瞧了下一旁的进宝,两人都忍不住抿了下唇。
“。。。主子,您官场上那一套怎么能用在自己媳妇身上呢,我瞧着少夫人这回是真恼了。”
况且,谁让您嘚瑟的好像八百年前就运筹帷幄似的了呢,不发火才怪呢。
后面的话,他当然是不敢说的,因为忍着笑意看他家主子犯傻发呆的衰样就已经很痛苦了。
整整三天,连十九都没有见过宁初二。
连小爷也觉得满心塞的。
原先坐等她来安慰的心思,也便成了赶紧将人哄来,将事情解释清楚。
然而,即便是他先后用了,拒绝治疗,停止喝药,和半夜吹风等等伎俩都没能让宁家小二过来看他一眼。
招财说:“少夫人,我们家大人病的快要死掉了,您真不去看看。”
被宁初二直接关到门外。
“病了找大夫去,我又不会看病。”
气的连十九险些将药碗给砸了。
所以有的时候,遗传真的是件很可怕的东西,连十九的亲娘上吊跳河这点本事,知道传给谁了吧。
甭管怎么说,宁初二这次是真火了,就算连小爷有心伏低做小装孙子,人家也不愿意当你这个奶奶。
要说这几天,除了忍笑看着主子吃瘪的下属们,最开心的就属咱们封小爷了。
那身上小花瓣撒的,门口还没出呢,打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子幸灾乐祸的味。
程元夹在其中,也看不明白这里面什么意思。
就是知道宁初二的‘哥哥’不与他们同桌而食了,且每次都拉着封涔去外头吃。
她心下就想着,这肯定是宁初一想让封涔娶了那个讨人厌烦的宁初二。不然这么巴结人家做什么?
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