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富何求-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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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小兽握着胖乎乎的拳头在嘴里啃着。
“翕儿读书少,还听不懂这些。只是这又水又草的,这姑娘是条鱼吗?贱贱的小鱼?不喜欢。”
张媒婆扶着有些发黑的脑袋,死死抓住一旁的小几才没有摔倒。
“如此,咱们就再看下一个吧。”
第二十七章 不请自来()
连府这次要娶的是妾侍,虽不是正妻,但凭着连家在朝中的地位,想要嫁进来的就不在少数。
这厢连夫人刚找上她,那边送礼求她说亲的人就踏破了门槛。
张媒婆一共抱了不下十幅画像,本想这亲事不难,再加上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定然能说下来,不想就在个奶娃娃这儿吃了闷亏。
“芳草天涯人似梦,这位王家小姐名唤芳梦,真格是好名字了。”
“方梦?为什么不是圆梦呢?梦是圆是方,婆婆见过吗?”
“那这一位。”张媒婆已然气若游丝。
“方沉鱼姑娘,名字总是好的了。所谓沉鱼落雁,小公子定然听过的。且这位方小姐还是难寻的美人,您瞧瞧这画像,正经是个剔透的姑娘。”
连小兽这回倒是点头了,赞许的看着画上的女子。
“确实好看。。。但是书上说美人的命都不太长的。翕儿不想刚有了后娘,就死了后娘。”
人都是有感情的,他这么善良,养的小蚂蚱撑死了都要伤心好几天呢。
那方才是谁说不喜欢丑的?!!
“小公子不是说,喜欢漂亮的吗?”
张媒婆还在苦苦挣扎,换来连小兽甚是无辜的一个抬眼。
“小孩子的话怎么能信呢?人家现在又不喜欢了。”
“。。。”
张媒婆哭了。
离开连家的时候,对着连夫人拱手鞠躬。
“夫人恕罪,您这门亲实在不好攀,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连胖墩迈着小短腿从里面出来,一面舔着糖块一面道。
“奶奶,那个婆婆明日还来吗?小兽喜欢她。”
连夫人低头看着自己的孙儿,张了几次嘴也没说出话来,表情僵硬的跟门口的石狮子一般。
要说媒婆的嘴,那当真算的上是名嘴。添油加醋,坊间谈资,多是从这张嘴上出来的。
这不,连小兽没看中后娘这事,第二日清早就传到了其他几位名嘴耳朵里。连夫人就是再花银子去请媒,也是没人再敢接这个活了。
连方氏为此惆怅了好些天,本想着就作罢吧,却不想没过多久,便有人不请自来了。
连府倚梅园中。
身穿大红织金妆花仙鹤罗长裙的女子,刚一进院子便来了连十九最爱的梅园。
“‘高标逸韵君知否,正是层冰积雪时。’连大人的品位向来是不俗的。”
宽大的裙摆之后,跟着三名身穿宫装的婢女,垂首而立,大冷天的还摆了个羽毛扇子的仪仗。
派头是有了,只可惜身上的衣饰都有些旧了,毛扇上一只雀羽豁了个小口,明显是补上去的。
连夫人听到下人回禀,匆忙赶来。
一见到来人面上便僵硬了一瞬,旋即不着痕迹的隐去。
“老身请县主的安,县主饱读诗书,品味才真是不俗的。”
女子闻言微笑转头,头上的赞丝步摇轻晃。
模样生的虽不算绝色,但也能赞上一句温婉。可惜的是,这份长相在刻意的金饰妆点下,反倒落了俗艳。
“夫人怎生这般客气?快不要如此拘礼了。”
这般说着,脚下缓步上前便要来扶连方氏。
程元县主这话语气诚恳,又特意没带自称,明显是想将这关系拉近一层。
连夫人虽上吊割腕,在自家底盘‘作’的惊天动地,但数十年来也是阅人无数。脚下略退一步,依旧施了个全礼。
“县主亲和,老身却不能倚老卖老,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
这是又将关系隔开了。
程元见状了然,伸出去的手转而扯了下自己的裙摆。
“程元再如何也是晚辈,夫人这样反倒让元儿不自在了。”
连夫人淡笑不语,虚手比了个请的手势。
“县主请厅中上座。”
一个“请”,一个“上座”,程元再客气着,便失了该有的架子了。
连小兽在一旁咬着手指头。
在他的意识里,还分不清什么身份贵重。只知道这个穿的红灯笼似的的县主,不那么好应付的样子。
花厅摆宴,点心菜品无不精致,程元的心思却没在这里。
几番客套之后,她状似无意的问。
“连侍郎还没下衙吗?这冬雪天的,也实在辛苦。”
连方氏低头饮着汤品,含笑应道。
“年轻人,原该多磨练磨练。县主别光顾着说话,尝尝这桂花烙子可合您的胃口。”
言罢,用公筷恭敬的夹了一块放在她碗里。
程元听出了连方氏的态度,倒也丝毫不意外。
“连府的东西,向来都是和我心意的。”
话里别有深意,连夫人却还是不接。
都是女人堆里打太极的高手,程元的道行,到底还嫩了点。
她心下不满,面上也还是笑着的。眼梢自席面上扫过,正对上连小兽乌溜溜的眼睛。
“这就是连小公子吧?长得真是可爱,方才你是在看我吗?”
连小兽听着她刻意放柔的音色,不自觉就哆嗦了一下。
他是在看桂花烙子。
那块本来是他先看中的。
程元说完,又对连方氏道。
“难得这孩子合我的眼缘,不如就坐到我近前吧。”
连方氏是孙子奴,别说是程元,就是连十九跟初二抱孩子她都是不愿意的。
更何况是这个明显来意不善的程元。
“姨奶奶,翕儿自己还坐不稳呢,仔细耽误了您用膳。”
一声童言无忌,打破了场面上的尴尬,同时也石化了程元。
连方氏宠他,每次扯了些官家夫人吃饭,旁人也都尊她一声连夫人。
这个什么县主也这样叫,那就是同连方氏平辈了,可不就是姨奶奶吗?
熊孩子默默嚼着点心,也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大事,挺乖巧的夹了一筷子点心在嘴里。
席面上,彻底安静了。
连方氏看着程元县主僵硬的表情赶忙致歉。
“县主恕罪,翕儿年纪还小,所以信口胡言,还望县主海涵。”
程元长袖之下的手抖了又抖,最后强笑着说了句。
“无妨。童言…无忌嘛。”
她将来要嫁过来,不先稳住了这个小混蛋可是不行的。
之后吃的是什么,都味同嚼蜡,两个女人各自合计着算盘,多半的食物都进了连胖墩的肚子。
程元走后,连小兽扒着连方氏的裙角问。
“奶奶,县主是哪个县的啊?”
连夫人站在原地蹙眉,沉声道。
“县主。。。是封号。皇家御赐的封号。”
第二十八章 初次交锋()
程元的来意很明显,肯定是奔着连十九来的,但目的却是连府的正室之位。
这个程元,生父乃是先帝时,禄昌侯岳深手下的得力干将,武安将军程卫年。
当初平南一役,外族发兵关外,便是他同禄昌侯率三十万精兵死死抗下来的,真可谓是铁骨铮铮的汉子。程家,便也是因着这一战倍受皇恩。
只可惜好景不长,常年的征战已经让武安将军的身体积劳成疾,交出兵权后,在家没享多久的轻福便去了。
先帝为体恤忠臣,为其风光大葬,还将他唯一的女儿程元抱进了宫中,交由当时的皇后,现在的盛远太后抚养。一切吃穿用度,全部依照公主制。
死后的风光,咽气的人是感受不到的。皇家的体恤,也不过是做给活人看的。
几年之后,当人们逐渐淡忘这件事情的时候,程元的日子,也就没那么好过了。
去年太后薨了,程元便搬出了皇宫。对外宣称是,想念武安府的老宅,回家看看。
但是众所周知,武安将军无父无母,夫人又亡的早,程家早就没人了。
程元若是真想那个家,也不会十多年之后才想起来。
明眼人都知道,程元县主这是在宫中呆不下去了。
她本就不是皇室所出,同皇子公主之间也谈不上什么兄妹之情。便是太后,也不过做个面子。
如今的皇上,又是个睁眼闭眼只顾自己享受的。黎民百姓都能不顾,还会管一个寄养在宫中的公主吗?
现在程元将脑子动到了连家,为的便是找一处大树靠着。身份虽说不同以往,但也挂着一个县主的头衔。
将来皇上顺水推舟,结了这门亲。明着看,连十九成了驸马,背后却得不到半分助力。就连连府,今后想要自扫门前雪,只怕也没那么容易了。
连小兽当然不明白这里面的许多关系,大人的事情他明白不了那么多,只知道那个一来就打羽毛扇子的县主成了连府的常客。
这一日,宁初二下了衙,转而从书院里换了女装来到连府。
连小兽舔着糖葫芦站在院中,原本就是等着看她的样子,却在瞧见人后迈着小短腿又跑走了。
他觉得,娘不要他,即便是他想要娘,那他也得绷着点,不然会显得自己跟白给的似的。
这是独属于小家伙的自尊,大人干不出这种事。
宁初二瞅着自家儿子那只硕大的屁股,挺想说一句:少吃点吧。
总这么被腓腓晾着,宁初二难免心塞,去后厨的路上暗自缓和了些许。
不想刚踏进那地界,便看到里面站着的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正将一只装满点心的笼屉放在锅上。
她穿着曳地宫装,一身金锦刺绣潋滟精致。珠翠点缀的罗云鬓,额角垂下一颗镂空的象牙色东珠,端的十分艳,俗。
身后两名侍女,本该在旁帮衬着,却手持两柄巨大的羽毛扇子,直愣愣的矗在那里。
宁初二没说话,低头往自己身上围了只围裙,撸胳膊卷袖子的打算去处理今日的晚膳。
她当然知道面前的这个女人是谁。
用四九城老百姓的话说,兜比脸干净还得装着些排场。
她识得程元,所以懒得相与,绕开着走。
毕竟谁在“自己家”看见旁的女人,心里都不会高兴。尤其这人,还明目张胆的打着你丈夫和儿子的主意。
程元却并不识得她,眼梢一抬叫道。
“那边的那个,可是连府的厨娘?过来帮本宫将这冬笋切了,本宫等下要用。”
宁初二脚下没停,继续走自己的。
“莫不是个聋子不成?”
程元没受过这等无视,却并不想刚来连府就留下骄横的名声。
“这个厨娘,你可听到本宫说话了?”
她略拔高了声音,对方依旧没有回音。
这一番冷对,着实让程元气火。
心道,你连府的老夫人不愿我嫁进来,几次三番的疏远我便罢了。连带着府里的丫鬟也敢无视我?
遂伸手扯住她道。
“做什么去?本宫还就不信了,连府当真会用个聋子当丫鬟?”
程元这一下拉扯,算是使了不小的力道。宁初二却站的稳稳的,只是面上现出几分不耐烦。
这是个男人堆里呆久了的,身子骨自然比那些养尊处优的女子结实些。
就见她撇了程元一眼,转身拿了把菜刀走到她近前。
刷刷两下子,将案板上的冬笋切成了一堆方不方正不正的块儿,然后抬起腿朝里面走去。
宁初二不想程元会不会给她穿小鞋,反正她早晚会知道自己的身份。
而她,断不会因着这程元便不再来连府。
两个女人的战争,就是推翻彼此“政权”的开始。
今日的事,她心中是有计较的。
好端端的一块冬笋,生生被剁成了“滚刀肉”。
这让原本想要切片清炒的程元,险些晕倒在灶台前。
她自是想用厨艺讨好连十九的,如今这样一闹,还如何做?
“妾身刀工不好,还请县主见谅。”
程元待要发火,宁初二却比她先了一步。
堆着满脸的笑意俯身一礼。
伸手不打笑脸人,宁初二用在朝堂上的这些本事,到了这里越加游刃有余。
程元未及她会这般,不由仔细端详了两眼。
她穿的很素淡,一身乌丝缎绣木棉花饰的交领短衣,搭着一条湖水蓝六幅月华裙。头上拢着凌虚髻,只簪点翠,素净得宜。
细看之下那张脸,却并非如这身装束带来的淡雅。
略微上挑的眼尾,勾起一抹桃花般的娇艳,杏眼如丝,抬眸微笑之间弯成两只月牙,又添了几分娇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