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富何求-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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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和离之后,他第一次踏入宁府。
记忆中,他陪她回娘家的次数很多,每次来都带着一堆贵重的家具。
厅内的檀木八角仙人桌,银丝相衬绣着鹤寿同年的楠木屏风。就连她屋里那扇雕花大门,也是他亲手装上去的。
“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她问的小心翼翼,想让他多待一会儿,又担心是出了什么事。
然而连十九却因着这句极简单的询问僵了僵。
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告诉宁初二,自己只是下衙的时候晚了,不自觉就溜达到了宁家大门。
好巧不巧就闻到了一股烦人的桃花香,腻歪的他不用进去也知道是谁来了。
但是这种打翻小酸醋的事儿,他当然不会告诉宁初二。
“茶有些凉了。”
他认真的指着茶盏说。
宁初二很快拿了一壶热的。
“早就备下了,要不要再添个火炉?”
连十九怕冷,一到冬日时总是狐裘不离身。过去她很少注意这些细节,和离之后反倒明白了许多。
相爱是两个人的事,直到走到现在她才明白,体贴是相互的。
连小爷眼中闪过一丝怔楞,停顿良久才将杯子拿过去,任她倒了一杯。
素手轻抬,伴着她身上特有的馨香。
他看着她恬静的样子,不由伸手将她鬓角的长发挽到耳后。
温热的指尖不经意划过耳骨,让近在咫尺的两人都是一震。
“你平日…很少会过来的。真的没什么事吗?”
初二这句话,其实就是化解方才的尴尬,偏生连小爷也有些心不在焉,随口便应了一句。
“那个东西晚上住哪?”
这是他的心里话。
封涔要是睡在宁府,他晚上肯定睡不着。
宁初二琢磨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十九口中的那个东西是封涔。
“他自然是住。。。”
“住到我府上吧。”
话既然已经说了,他也懒得再兜圈子,直接命人将封涔给绑了。
可怜封大谷主,虽说有武艺傍身,却终是寡不敌众,被裹的蝉蛹似的躺倒在地。
“连十九!!亏你也是朝廷命官,就做这欺善怕恶以多欺少的行当?”
连大人慢慢抿了口茶,神色淡淡的说。
“现在的朝官,多数做的都是你说的这两样勾当。”
第二十四章 求人难,难求人()
封涔就这么被带走了。
临走前,眼神幽怨的好似下一秒就会咬舌自尽。
宁初二默默在他怀里塞了十来个煮熟的鸡蛋,然后目送着他被“装”到车上。
她实是担心连十九会不给他饭吃的,但是也确实觉得,封涔住在她这里不甚合适。
之后的几日,她都在观星台练习跳大神。
连小兽再也没来找过她,就连她去连府,也故意躲着她不让她看到。
封涔拒绝吃连府的任何食物,每次她去,都要担当送饭的角色,多少有点秋后问斩,死前探监的意思。
他对初二说:“我整日看着这府里进出的大姑娘小媳妇,长相好的,倒真不在少数。”
她低头剥了只烤红薯给他。
“你要是有看中的,便也跟着娶了吧。”
封涔抿唇。
“看中了就能娶吗?。。。那你嫁我吧。”
宁初二觉得,那日的封涔还是满好看的。英挺的眉眼,落入午后余晖中的嘴角弧度,温润中伴着些许羞涩。
她想说:“别扯淡了,吃饱了赶紧睡吧。”
只是有人比她出手还快。
直到封涔脸上布满大米饭粒的时候,宁初二才反应过来。这劈头盖脸的一团,是刚刚路过的连十九丢的。
封大谷主站在原地,半晌也没反应过来“这东西”居然会粗鲁成这样,撸胳膊卷袖子打算跟他拼命,被一旁的初二眼疾手快的拦了下来。
日子过的鸡飞狗跳,上门来说亲的人却越来越多。
宁初二晃着脚坐在衙门里,悄没生息的在新皇历上又填了一笔。
肖兔者,着实不宜婚配,男子尤甚。
耳边是秋官叨叨咕咕的低语。
“三门外那家张掌柜的姑娘嫁了,男方是个瘸了腿的汉子。人是一表人才,可叹那姑娘是个没福气的,没过多久就咽气了。前几天那男人的娘给他说了门亲事,原本那男的是不乐意的,结果两下这么一见,倒是看对了模样,当真就这么定下来了。”
“我家那老太婆说,这男的薄情,媳妇死了没多久便再娶了。殊不知,这天寒地冻的,哪个爷们儿不想回家有个暖好的热炕头,也不能全怪了他。”
秋官的唠叨,是出了名的。偏生他又是个耳背,总觉着声音小了旁的人听不清楚。
这一嗓门下来,震的宁初二整个脑袋都嗡嗡作响。
她不满的昂头。
“您老都多大岁数了,就爱聊这些。管好自己家那一亩三分地儿不行吗?”
秋官抖了抖袍袖。
“这别人家的事,总比自己家的事容易想明白。大人,下官可是听说连侍郎准备往府里抬人了。”
宁初二没有吭声,只是盯着手里的皇历簿子。
她自然是明白的,也还是那句话。
她要管这事,纯属狗拿耗子,半分立场也无。
秋官倒好似非说的她烦似的,继续念叨着。
“现如今的闺女,哪个不愿意攀龙附凤,这连家的亲事,可是不愁没人上门。说将起来,这娶的要是位门第不高的倒还好说,若是个大家千金,只怕那府里的小公子。。。”
“冬官!”
宁初二站起身。
“戴着我的乌纱帽在观星台顶一会儿,我要出去一趟。”
就算没立场。。。她也得试试去。
封延赌坊。
皇城根底下最大的赌行之一,门面不大,却几乎囊括了半座城池的赌场生意。里面往来之人,多是富商员外,进门处一只乔扇木板,字迹分明的写着:
良田万顷者进,妻妾成群者进,腰缠万贯者,请进。
这令人啼笑皆非的木牌,若是放在别的地方,只怕怎么被人砸的都不知道。偏生这东西自赌坊开业至今,一直立到现在。
豪赌之地,上下便是百万两的真金白银。不赊账,不放数,有银子就由着你坐着,没银子您就请回。
封延的生意,向来做的都是有钱人的买卖。
没人知道这位幕后掌柜是个什么来路,只知道得罪他的人,最后都没什么好下场。
宁初二穿着一身男装找上这里时,赌坊的门已经关了。站在门口的管事仔细打量了下她的长相,一本正经的说,咱们今日不开张,小爷请回吧。
她打着手中白纸扇,埋头就往前冲。
“我找连十九。”
坊里查账的时候,向来是门户紧闭的,这个时辰还不开门,连十九肯定在里面数银子。
“这位爷请止步。”
宁初二再次被管事拦住,不觉有些烦躁。
想到连十九定下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只能皱着眉头与他耳语。
“望天空,空望天,天天有空望空天。”
这个对子,是只有自己人才知晓的。出上联者,更是说明同连家关系匪浅。
诚然这个法子挺闷骚的,谁让连十九就是爱附庸风雅呢。
然而宁初二说完之后,管事却并未对下联,只是伸长了手臂站在门前。
“小爷请止步。”
新来的?
宁初二眉头皱的死紧,将下联也念了一遍。
但是对方,依旧是纹丝未动。
这是个什么情况?难不成是她记错了?
连十九手下商号繁多,这样的对子也多的很,记错了一两个也是正常的。
宁初二瞅着管事健壮的身板,觉得硬闯的话,咳。。。有辱斯文,便绞尽脑汁的又念了几个。
但是管事愣是一个也没回,就那么木着一张脸,铁面无私的跟门神似的。
说到后来,宁家小二怒了,抬手推他就要硬闯。
架势是满足的,动作也一点不含糊。
唯一不尽人意的就是,结果。
“梅花三弄,弄引梅花,梅花谱成琴瑟情”
“。。。”
“天上月圆,人间月半,月月月圆逢月半”
“。。。”
“你确定你是管事不是打手?”
整整一个下午,宁初二都盘腿坐在赌坊门口念对子。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她那飘零的小身子骨确实单薄了些。
说到嗓子冒烟的时候,赌坊的门终于被打开了。
一身月白常服,外披金锦过肩纹貂裘的连小爷,拢着手炉缓缓自里面踱步而出。
他的脸上略有些倦意,懒洋洋的打着呵欠,就这么慢悠悠的自她身旁走过去了。
门口一辆马车,早有人打了帘子。
宁初二见状赶紧站起身,抖着发麻的双腿道。
“连十九,我有事情跟你说。”
连小爷却连眼皮子都没抬,转脸便上了车。
一旁的管事凑到宁初二近前,轻声道。
“求人难,难求人,人人逢难求人难。”
是她第一次暗语的下对。
宁初二将手里的折扇摇的唰啦唰啦的,气的脸都绿了。
“你现下说这个是不是晚了点?!”
管事的也满为难,一面歉意拱手,一面自怀中掏出一张画像。
“对不住您,不是对子的问题,实在是连爷吩咐了,这张脸不许入内。”
她看着对方手中自己的小像,只想说七个字。
连十九,你大爷的!!
第二十五章 败家连小爷()
暗自骂了这句粗话,宁初二也没时间再啰嗦,抬腿就去追马车。
但是双足难敌四蹄,两条腿要是能赶上马车,宁初二就不用在钦天监混了,直接请调兵部算了。
所以她还是花了些银子,租了一辆。。。驴车。
赶车的老汉挺热情的,一面晃晃悠悠的打着鞭子,一面调侃。
“公子爷这是看上哪位姑娘了,这么火急火燎的。”
她捂着额角快要蹦出来的青筋,艰难道。
“大爷,甭管追的是哪位了,能不能先让这车别在原地转圈了。”
这驴子自从她上来之后就没挪动过几步。
“啊,忘了跟公子爷说了,这是老汉家拉磨用的驴子,走的最多的就是圈。一分钱一分货嘛,您坐稳了,仔细转晕了。”
宁初二“。。。”
加了五枚铜钱之后,驴子开始走直线了,宁家小二也终于在天黑之前追上了连十九的马车。
在这期间,连小爷一共去了三家商号,五家店铺,对宁初二的“形影不离”一直表现的十分淡漠。
说话间,转眼又转悠到了彭生阁。
张掌柜的迎着连十九的马车走出去,喜笑颜开的作揖。
“连大人,快请屋里上座。前些时日来了新货,小老儿琢磨着,这样式您准保喜欢便一直留到现在,可是把您给盼来了。”
连十九闻言轻笑,抬脚在店内的八宝圆椅上坐了。
“拿出来瞧瞧。”
他自来稀罕玉器,尤其钟爱玉石为柄的兵刃。四九城里但凡有些头脸的人都知道他这一项癖好,因此有了新货都早早给留着。
宁初二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也不管那茶是不是招待她的,进去便牛饮了一口。
“连大人看看,这魏晋时期的东岳长剑可入得您的眼?”
掌柜的双手捧上宝剑,看到连十九颇为满意的点头。
“剑身直而具两刃,剑上血槽戾而表面光润。剑柄触手温和,这流苏坠子也打的好,应该是铸剑大师冯彦先生的手艺,你倒是掏愣着了好东西。”
“放眼咱们皇城,也就连大人有这等眼力了。”小老头笑的好似一朵干瘪喇叭花。
“这东西确是冯彦先生亲手所铸,外头叫价喊的天高,小老儿愣是没舍得卖。”
做生意的,耍的就是嘴皮子上的功夫。连十九这种金主,看重的从来都不是银子。
“开价吧。”
连小爷随手将东西放下,这便是要收了。
张掌柜的见状搓手,笑眯眯的说。
“连大人是老主顾了,价钱自然不会多赚了您的。就收。。。这个数。”
他用手比了个五,小指微微勾起,算是个不多不少的数目。
宁初二本来在旁边喝茶,一看见这手势眼睛都直了。
五百银子?!真看连十九拿钱不当回事呢。
最关键的是,“败家子”已经在示意招财拿银票了。
“等等!!”
宁初二一嗓子喊出去,挺有午时问斩那一瞬,刀下留人的架势。
奈何屋内两人,一个得了东西正端详着,另一个赚了银子正暗自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