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刁民-第1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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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的地点在小院正中,一方年岁已久的古旧竹桌,三张结实的藤椅,衬着江南小院里的花花草草,别有一番韵味。饭菜上来的时候,天居然还没黑,虽然已经是初夏,但院子里种了百合和防蚊草,所以鲜见蚊虫。
蔡桃夭的厨艺很有天份,几乎和昆仑山上掌握他们二十多年吃喝的李徽猷不相上下。李云道实在饿得很,吃相虽不至于穷凶极恶,但也好不到哪儿去。倒是蔡家大菩萨极有家教的左手持碗,一边颌首轻嚼一边饶有兴致地着身边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十力的吃相几乎跟李云道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蔡桃夭第一次发现,十力连拿筷子的方式,咀嚼的频率都和坐在他身边的李云道几乎完全一致。
吃饭的时候李云道连夸蔡桃夭手艺jing湛,最后居然大言不惭,我和十力大有下半生的口福就拜托你了。蔡家大菩萨也不反对,向来食不言寝不语的她破天荒地说了一个字:好。
小喇嘛本抢着将鲜艳嫩绿的蚕豆往嘴里塞,听到这个字的时候差点儿噎着,缓了老半天,才李云道,再蔡桃夭,来来回回数次,最后才神棍地点头:“是很好。”
话没落间,戴下喇嘛帽后如同长了一层绒毛的小脑袋便吃了一记暴栗。“再这么推演下去,小心折福寿。”李云道凶巴巴地jing告小神棍。
小喇嘛撅了撅嘴,没说话,继续化悲愤为食量。
蔡桃夭食量不大,不一会儿便放下筷子,着十力道:“我见过一个自称是麻衣相师嫡系传人的老道士,带着一个小女娃,跟你一样有灵气,说话也很有意思。有缘的话,我邀请他们来苏州,让你们两个小神棍见见,谁厉害。”
十力顿时小脸皱成个苦瓜:“还是不要见了。”
刚吃了六成饱的李云道却不解道:“为什么不见?”
小喇嘛却推开饭碗,逃似的跑开:“吃饱了。”
“神神叨叨的,这孩子……”李云道冲蔡姚夭笑了笑,“十力被老喇嘛忽悠多了,成天说些有的没的。”
蔡桃夭却摇头笑道:“有时候事物,只能说我们不了解,却不能说那背后的真理不存在。就像当年从来没人觉得地球是圆的一般,等跳出这个空间思维,从上面往下,才猛然间豁然开朗。”
李大刁民啧了啧嘴,没跟蔡家大菩萨争,事实上他只是一直老喇嘛不顺眼,顺带着关于老家伙的一切他都给予否定,可到底为何对老喇嘛有意见,李云道自己恐怕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吃完饭收拾桌子的事情自然不能再麻烦蔡家长公主,李云道主动起身收拾,可就在这时,院门被人敲响,一脸邋遢胡子的何大海推门而入。
“李朗台,你个中国版的葛朗台,碰到你老子一准儿歇不下来……呃……”何大海笑骂着推门而入,却没料到院子里坐着位大菩萨,等笑骂声嘎然而止的时候,他才发现那位京城蔡家的掌上明珠正一脸微笑正对着院门,双手托腮的样子仿佛不小心掉入人间的懵懂女神。
可何大海却是知道,眼前这位不过二十出头的女菩萨可不是什么懵懵懂懂的小姑娘,一到她正打量自己,何大海顿时头皮发麻:“哎,那个……我忘锁家门了,回头再给你电话……”饶是何大海这般的人物都产生了拔腿就跑的冲动。
李大刁民自然不能让何大侦探得逞,他本就坐得靠近院门,没等何大海转身就一把抓住后者的胳膊:“海叔,跑啥呀?我媳妇儿长得虽漂亮,但放心,绝对不吃人,不吃你这么邋遢的大叔。”
被李云道死死拉住的何大海尴尬地坐到小喇嘛刚刚坐的椅子上,偷偷瞄了蔡桃夭两眼,没见女菩萨有什么异常反应,这才定下心来,搓着手嘿嘿傻笑:“那个……蔡……你也在这儿啊。”
李云道轻蔑地嘲讽道:“我媳妇儿,来苏州不来我这儿?”
何大海这才反应过来李云道挂在嘴上的“媳妇儿”,生怕对面的那位发飚,又偷偷扫了一眼,却见蔡桃夭一脸微笑地点了点头,终于一脸恍然:“好……好事儿,这是好事儿!”
李云道奇道:“海叔,你今天咋个了?去了趟广西被人阉了不成?”
何大海有苦说不出。能在蔡桃夭面前大耍流氓吃口头豆腐的,苦往今来估计就有眼前这不知死活的李大刁民一人而已。何大海冷不丁地回忆起某次去猛虎团驻地办事儿,正好碰到这位修理非礼女兵的老特种兵,那天之前,号称在情报战线摸爬滚打半辈子的何大海才终于知道什么叫“心狠手辣”什么叫“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就断子绝孙”。那天所有的旁观者没有一人敢上前相劝,老兵被揍得像只打碎的酱缸,心存不忍的何大海站了出来。本以为以自己的身手,起码制住这个上去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可真动上手,何大海连叫苦的机会都没有。最后何大侦探验证了那句“竖着进来横着出去”的老话。
蔡桃夭也认出眼前的邋遢大叔正是十年前被自己打断肋骨的那位,笑了笑道:“云道,你和海叔聊着,我来收拾。”
邋遢大叔目瞪口呆,目送女神般的蔡家菩萨进厨房,良久才转头冲李大刁民竖起大拇指:“还是你牛。”
某人恬不知耻:“这可是女菩萨亲手下的厨!”
何大海恍然地点点头:“我终于知道为啥好白菜都让猪拱了。”
“为啥?”
“因为猪不要脸啊!”
第一百九十二章 姨妈啊姨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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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忙忘了,幸好有存稿,今天发两章,补上昨天的。最
何大海接到李云道的电话后,按李云道给出的三个名字,只用了一个礼拜,便迅速将视线锁定在谢小菊的丈夫顾健身上。顾健是广西北海人,早年鳏居北海小镇,来苏州后才跟家境不算好的谢小菊认识并成婚。谢小菊坠楼逝世后,财政#局补偿了他二十万现金,据老村的租客邻居所说,顾健在两个月前,也就是拿到那笔数额不小的抚恤金后便买了回广西的火车票一路南下。
何大海第二天一早便从虹桥机场直飞南宁,下了飞机后从南宁直奔北海。顾健在北海这个叫三沧里的穷地方还算有些名气,何大海拿着一张照片在小镇的车站、集市里转了小半天,便把情况摸得一清二楚。顾姓是当地的大姓,先人是前清中期从河南一带避旱灾迁居到此地。顾家也曾是当地的大地主阶层,只是不幸在当年的“打土豪、分田地”等诸多运动中家财散尽,直到如今家道中落。顾家经营着小镇上唯一一家照相馆,如今由顾健的亲弟弟顾康勉力支撑着。不过最近顾家在小镇上出尽了风头,先是早年北上的顾健荣归故里,接着便是一直讨不上媳妇儿的顾康居然娶了镇上的豆腐坊王驼子的标志闺女儿,喜宴在这个人口不足十万gdp年年垫底的南国小镇上大摆了三天三夜。
可等何大海摸到顾家时,却到一屋子手足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顾健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何大海在离顾家不远的地方找了间小旅馆住下,以游客的身份在小镇上待了两天。两天后,顾健的尸体在镇东的水库里被人发现。
蔡家女人不动声sè地在何大海面前添了副碗筷,这个细致入微的动作让何大海的脑袋微微抽筋,眼前恨不得跟李大刁民夫唱妇随的女人怎么跟十年前单手放倒自己的军中巾帼相差那么大?李云道弄了几箱六十四度的老白干放在家里,就这李大刁民已经觉得这玩意儿堪比演义里的琼浆玉液。就着剩饭剩菜何大海和李云道一人一瓶的老白干,也不用碗,直接对着瓶口吹。
何大海绘声绘sè地讲北海的经过时,李云道只听,不说话,在关键之处才问一两个画龙点睛的问题。偶尔调头一眼在厨房里忙着给他们加个菜的蔡家女人。围着小喇嘛的卡通米其图案的围裙,添了几份俏皮的蔡桃夭端着炒的两盘蔬菜出现在小院里,惊得何大海喝进口中的老白干半天没咽下去。等蔡家女人说了声进去辅导小喇嘛功课,这位因为出趟远门才好不容易换下一身惊世骇俗睡衣装的中年邋遢大叔终于一脸佩服地着李大刁民,由衷地竖起大拇指:“啧啧啧,这种别人恨不得天天贡着的女菩萨跑来你这儿被当佣人使唤,我现在终于知道你个真人不露相的家伙,怪不得你敢直接跑去běijing踩蒋家那位……”
李云道苦笑:“běijing那次是冲动了点,要不是我大哥和二哥凑巧及时出现,能不能囫囵着回来还是个未知数。”
何大海却一脸不信:“装,你小子再装!算了,你愿意扮猪吃老虎,我也乐得在一边着,都说人生如戏,我觉得还是当观众比较妥当。”这个在情报战线混了小半辈子的中年大叔愁眉苦脸,“你那姓顾的小子,拿了二十万回去,还没花完就翘辫子了,所以这戏,还是别人来演的才好。”
“当地公安#部门有说法吗?”
“没那么,北海公安局里有我一个兄弟,说好了一有消息就打电话过来,他办事我放心。”能被何大海这种人称为“兄弟”的,自然有过命的交情,“不过有疑点却是很奇怪,顾家的人谁也说不清顾健大晚上跑去水库那边做什么,说是接了个电话就出门了,然后再出现的时候就只剩下具尸体了。”
李云道点了点头,不缓不慢道:“狗急了要跳墙。”
何大海灌了一大口高度数的老白干,辛辣直冲进胃里,全身毛孔都仿佛在一瞬间舒展开了。“小子,这事儿啊,我觉得没那么简单。”何大海突然压低了声音,“我已经查觉这几天有人在跟踪我了,在北海的时候那人就一直跟在后面,回来后还有尾巴,今天过来也费了些力气。”
李云道吃了一惊:“还是上次那个?”
何大海摇头沉声道:“应该不是。上次那位是个真正的高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来历跟黄中校差不多。这次的尾巴明显是江湖上的草莽,用的手法也比较下作,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点子,系统里的人一般都不屑用这么粗浅的手法。”
李云道沉思了片刻才道:“我有个想法。”
何大海奇道:“想女人了?”说完还偷偷了一眼正在堂屋的八仙桌边辅导小喇嘛功课的蔡家大菩萨。
李云道认真道:“我想请你替我找些像你这般的高手回来。”
何大海愣了一下,讪讪道:“要说高手,老爷子身边那位才是真正的高手,跟他一比,我屁都不是。”
“梅花叔也是人,也会老,有些事情,还是未雨绸缪地好。”李云道轻轻舒出一口气,“说句诛心的话,老爷子年岁也不小了,百老归天那是大势,黄叔也不可以真一辈子守在这一亩三份地上。”还有一句话李云道没说,就黄梅花对秦家的滔天功勋,老爷子应该早就安排好了他下半辈子的去处,至于是不是还守在江南的阵地上,一切都是未知数。
何大海想了一会儿,没有说法,往嘴里扔了几粒嫩绿的蚕豆,对着瓶口抿了一小口,将酒混着菜咽进肚子,才压低声道:“你想自立门户?”
李云道笑着摇了摇头:“老爷子对我有知遇之恩,没有老爷子,我现在还在金燕湖边的工地里吃扬尘,哪还能坐在这儿跟你喝酒唠嗑?说实话,一年前我下山的时候,坐个两块钱的公交车都要心疼老半天,别说这批发价三十六块钱一瓶的老百干。现在能有份正经工作,能有这小院儿住,说到底,都是老爷子给的。半年前那件事儿最后怎么解决的我是不太清楚,但是如果只多上一两次这种事情,我担心……”李云道了一眼堂屋中在蔡桃夭指导下做高中微积分数学题的小喇嘛,沉声道,“不是每次都能那么幸运的。”
何大海跟黄梅花渊源不浅,自然知道李云道说的事情不假,半年前的事情他也有涉足,单他一人揭起的冰山一角就足以让这位退役情报人员胆寒老半天。喝了几口酒,也没吃菜,何大海在北海累了几天的身子终于放松下来,沉吟了片刻才道:“你想要什么样的?”
“智信仁勇义,能全最好。”李大刁民狮子大开口。
何大海放下酒瓶笑骂道:“你以为这是几百年前揭竿打天下?还智信仁勇义,这事儿我知道了,回头我先打几个电话问问。”
李云道却突然认真道:“多些诚意,如果需要,我可以亲自跟你跑一趟。”
何大海笑道:“你倒是虚怀纳仕,我倒真觉得你小子有点儿曹阿瞒的枭雄味道。”
李云道摇头:“没想那么多,现在只求对得起老爷子的另眼相。”
两个男人聊到盈月当空双双微醺才算结束,何大海临走前还往堂屋里了两眼,正犹豫着要不要跟那位菩萨打声招呼再撤退。蔡桃夭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