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潮-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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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一板点头称是,曹妻奉上茶来,吃了,闲话一回告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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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家是咋会事?
潘家是地主,在这一带很有名气。
从凡家岭向东北十几里路行到石梯子,再向西北几里直下三里的一个长坡,坡下的坪就是了。
这一带虽说是连绵的大土山,这种坪地随处可见,少的几十亩,多的数百亩,人家多聚于此,经济;文化;风俗也由此而生。
潘家这个坪是他祖宗所传,有土地三百余亩,三面深沟一面高坡,只俩兄弟居住,当兄弟的在城里做官,当哥哥的在此主持,生有二子三女。
二子都已成家,女子外嫁。除了自家人外,还有些长工,多是没有家的苦人。
老地主年岁已高,信佛,平生勤俭、寡言、为人和善,整天在地里cao持,就像农人,不惹事生非,,颇有口德。
两个儿子就坏了,凭着一身好武艺,养着一些闲汉,牵着两条狗,整ri里舞刀弄棒,走马斗鸡,惹男霸女,横行乡里,心肠恶毒,双手染了不少鲜血甚至还有人命,有不少人报在官里或进庄寻仇,却始终没有将他怎么样。
此二子仗着家里有些资财,不知天高地厚,还仗着那做官的叔叔。
特别是大儿子潘艾强,功夫了得,一般人不是对手。
这潘家有这么多土地,人手自然缺乏,一年四季的庄稼都要雇人,光凭自己那几个长工肯定不够,所以,四方五里的农人常来做活。
老地主却也公平,把一天所用的水和馍馍按定量摆在一边,另一边则摆着三十斤;五十斤;七十斤,三种布袋。
平常装的是洋芋,农忙时装的或谷子、麦子、苞谷,甚或会在袋子里面放上一小袋红麻,(要说一句,一般农人来此干活,多少都会自备些水和干粮,不然如何抵受那饥渴之需)。
这一方面是因为地太多忙不过来,需要人手,另一方面老地主也是为乡民做善事,自己得利却也帮助了不少人,当地人谈起老地主来,没有恶意,相反有敬意,庄稼人嘛,一身的力气留着何用。
只是有一个规定,不论一天的活有多少,水和馍馍就那么多,天黑收工就可以任取那三种布袋中的一种,做为报酬,名叫取红。
你要看看自己还有多少力气,必须布袋不粘地直上一个将近一里的,一个大陡坡,到坡上才作数,否则路上有人看着,一但落了地就会被取回,一天的活就算白干。
这是对贪心者的惩罚,常有那被取回者,坐在地上大哭,有规矩在此,农人却也认可。
所以一般人都取那小袋子的,只不过,要说明的是,如果有那么个人说今天下了雨,当然这一带难得下雨,没干多少活可以扛一袋大的,身上还有很多力气,那就倒霉了。
雨后的黄土坡泥泞不堪,人走都难,还要扛一个大袋的?肯定白干。
这约定俗成的规定远近都知,常年不变。确有那不济事苦命者,老地主却也并不吝啬,施与救济。
只是近段时间来,老地主的两个儿子,却把这多年不变的规矩做了改变。
两儿子,一个取名叫潘艾强,一个叫潘艾道,取道德强盛之意。
乡人私下却叫他二人盼挨刀,盼挨枪,还说强盗这个词就是为他们而生。
二人在外闹腾不说,近来管上了进坪干活的农人。
他们规定:水和馍馍不变,把三十斤的袋子改成二十五斤,五十和七十斤的不变,取红落地的要取回,不尊行者,轻的要挨骂挨打,重则罚干。
对此方略老地主吼止数次,怎也收勒不住。
乡亲们无奈,虽然气愤唾弃,为了生计仍然来此劳作。
这一天,唐世伟世举天不亮赶到,已有数位农人在此。
老地主穿着脏兮兮的长袍,戴着瓜皮帽,向众人点点头,用手一指这边的水和馍馍,再指一下另一边的取红,向地里走去。
他俩和众人看看取红,那小袋的果然只有二十五斤。
取了水和馍馍跟老地主进地的就算应承,否则就是放弃,赶了这许多路的众人怎能空手而回?
现在是农忙季节,袋里装的倒不是洋芋,四面看看,没见那盼着挨刀、盼着挨枪的俩兄弟。
一天干的活非同小可,流的汗非同小可,烤死人的太阳和刮不停的风,让本已疲劳不堪的人们更感艰难。
老地主深知农事,按人派活计确实不过,但你要知道,那可是让你不停手从早到晚的活,老地主不挣还赔?
所以,不管你是谁,实诚的;jian猾的;活上见真章。
有那偷懒之人,半道上给你个馍馍打发了。
唐世伟世举身强力壮当此活计却也不敢托大。
天黑收工,看看这些干活的人,没头没脸一身土,脊背上流出的汗水干成一片白碱,坐在地上就动不了了,说话的力气早没有了,两眼发直脸se茫然,情若痴呆。
当此,老地主客气地抱抱手一指取红道:“感谢、感谢,感谢诸位乡亲一天劳累,些少心意便请取回,却不可贪心。”说完再不言语,坐下吸烟。
当此情景,面对要散架的身子,面对三里长的大坡,七十斤的袋子连看都没有人看,五十斤的多数人也只是舔舔嘴。
少数人在心里掂量,多数人还是看那小袋。
“可太球少,过去是三十斤,现在是二十五斤,拿回去一家老少够塞几嘴?狗ri的!”
无奈,人们开始取红,一个一个都取了小袋。
有一位叫石刚住在石梯子的大汉,摸摸小袋子,心里不甘心,看看那大坡,紧了紧腰带,在手心里唾了一口唾沫,伸手去抓那五十斤的袋子。
老地主道:“汉子,却不可贪心,确不可落地,我那儿们在坡上看着,一但不好看时休怪老汉,”
石刚点点头,把五十斤的袋子扛上上了路。
轮到唐世伟兄弟取红,他俩心里早已有数。
打掉身上的泥土,丈二长的腰带解下重新系好,肚里一股豪气,展腰分胯,一人一个五十斤的袋子上肩。
老地主没有言语,木讷地看着他们上路。
俩兄弟年轻力大,身高腿长练有武功,行动迅速,常年干着农活对扛活不陌生,心里清楚,脚下要匀住劲,要用长力,气息不能乱,深吸缓出,换肩时停下匀好了劲再动步。
说不得,这俩个在余人的或羡慕,或自叹,或等着看的眼光中直上大坡。
果然,潘家的那俩盼挨刀、盼挨枪就在半路,养下的闲汉们牵狗拿棍散在坡上。
五十斤袋子对于平常人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可对于劳累一天的人来说,确实非同一般。
唐世伟、世举浑身大汗气喘如牛上了大坡,石刚先到。
他们擦了汗水坐在地上喘息,回头看看,还有多人在走,当然那里有不少人是因为袋子太轻才慢慢走。
也看见有那没走好摔了一跤的农人,袋子被取回不说,还让狗崽子打了几棍哇哇乱叫。
不禁互相看看,心说:“他娘的,好险!”用手摸摸袋子,知道是装的谷子和小袋红麻,心里十分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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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君子求知日月长(五)()
(真实乡土文学,最惬意的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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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
新添铺地处临洮侵蚀堆积的河谷阶状地带。
这里紧挨洮河,地势平坦,资源丰富,水源充足,是临洮向北第二大镇,十分热闹。
唐秉禾对此地非常熟悉。
他交游甚广,这里除有亲戚外,还有许多朋友,此次到来是为已故朋友cao办周年祭,周年祭便是人死后一年举行的纪念活动,除此并无其他要紧事。
把弟媳毛氏的红麻交给她娘家后,便cao办周年祭,忙完已过三天,剩下的时间走亲访友互致问候,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亲戚朋友要常来往,不走不亲热。
还赶巧,有位朋友嫁女,又着实热闹了一回。
看看近十六到了归期,告别最后一位朋友,带着大家的礼物和祝愿上路,此时是后晌。
从新添铺向凡家岭走,中间经过何家坪,沙万坡,下yin山,文家山,马家叉,全程四十多里。
出何家坪是平路,走过小地方南坪就到沙万坡。
沙万坡凶名远扬,十分陡峭,一边是深沟,一边是大碧河,爬这个坡十分费力,且独独一条土路,脚下稍不注意就有滚坡的危险。
过了沙万坡直上高高的望儿咀,亦称小坡头,就是战国时期所修长城,也是我国最古老的长城,后被秦国加修成穿越和连接陇西、北地,是长城西端起首之地,非常有名。
相传,这里也是扶苏母亲盼望儿子归来的地方,站在望儿咀上西望,眼力能够看得很远,昔ri的太子寺就会映入眼帘,可想此处之高之险峻,荒秃之极更无人家。
然后向南不到一里便是天然大沟,当地人称为皇后沟。
皇后不是别人,正是秦始皇的老婆、太子扶苏的母亲,死后掩埋在这里。
她的坟边还有两座坟,是太子扶苏和秦大将军蒙恬之墓。
再翻几道梁,过下yin山就到文家山,文家山和马家叉虽然也是山道但只是土路,无甚凶险。
此四十多里山路要比一般中原四十多里辛苦很多,更费时间,唐秉禾常来常往对此十分熟悉。
是此,当他来到文家山下已经是小半夜。
这次出门,唐秉禾记住了兄弟唐秉木的话,酒喝得很少,特别是回山之时没有喝酒,头脑十分清醒。
只是爬沙万坡过望儿咀太费力,到此时已是浑身大汗,脚步慢了下来。
脚下不停,回想着几天来的经历,心中生出许多感慨。
那死了一年的老朋友,当年曾是新添铺有名的木匠,家境中道有上,后来不知为什么变成了酒鬼。
此人虽然有木匠手艺却不能养家,终ri饮酒常醉街头,怀里装着酒袋,对人倒也豪爽,特别是对待酒友,不仅十分大方,甚或可以两肋插刀。
可惜酒品不好,酒后xing高胡言乱语,甚至惹事生非得罪不少人,妻小力弱无奈,流泪流汗养畜种地帮持,家境却ri见贫穷。
俗话说:毛毛雨能湿衣裳,杯杯酒喝断家档,此人如此作为怎能家庭兴旺?
那一年唐秉禾出山突然身发寒气孤独坐倒路旁,此人路过相遇,掏出酒袋给唐秉禾灌酒相助,几十里路护送回家,并四方寻药治病,因此,唐秉禾感他之德交了朋友,常相来往。
对其糜烂喝酒之事唐秉禾多有劝说,他却牛儿吃草不回头,照行其是,最后终于倒在酒上,吃剩的药渣有几筐,临终在床痛嚎月余才断气,那罪受的!
因受人唾弃下葬之时帮忙的人很少,全得唐秉禾相助。
有人说了:“没见过人还有这样抱着酒过活的!”
虽然是一种指责,然而,人到底应该怎样活,才算是活对了,说法很多。
曹cao说:“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何以解忧,惟有杜康”虽不尽如人意,却也是一种生活态度。
孔子说:“孝父母,讲礼仪,尊朝纲,勤读书。”就不迂腐?
“宁肯人负我,我决不负人。”这是人心里的真心话?
唐秉禾边走边想着:
“唉——,咋的都是一辈子,却不知一个人天天醉着,该还是不该?天下只有爱喝酒的人,没有会喝酒的人,他终ri喝酒烂醉,虽然少了许多烦恼,却把好好一个家给败了,此为何来?要不是我这老友想着给他做周年,谁还记得他了?”
他没有文化,在心里掂来倒去的道理是在皮影戏文里得知,与自己几十年生活经验做对照,究竟该怎样没有得出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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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着想着,前面不远处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那团黑物十分扎眼,凭经验心知有异,睁大眼睛走近几步心里“通”的一下。
原是条灰狼趴在路旁!
唐秉禾吃惊着“噌——”的头发直竖了起来,头皮上全是凉风,身上热汗顷刻变成冷汗,凉飕飕劲吹,全身连皮带肉抽得紧紧地。
那灰狼个头不小,趴在那里打量着他,眼睛发着残酷冰冷的青光。
这种眼光如一条冰链,随着唐秉禾的眼睛传向他的头顶,再从头顶传向脊梁,传向大腿和小腿,冰凉透骨,全身僵硬。
单个的狼,大白天是不会找上成年人的。
可能是多年以来,人们围猎捕杀给狼们造成的惧怕心理,它们总是远远地跑开,只站在山坳上观望。
夜晚情况就不一样了,成年人被独狼进攻列子很多,你手上没有足以自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