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烟雨半城锦-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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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去换身干净衣服?”
烟雨看了他一眼,哼,谁不知道你心里的小九九,我才不会当着你面换衣服,“咳,屋里炭盆烧的旺,穿着舒服得很。”
对她的言不由衷,陆少廷不予置评,只将火盆挪近了些。
小丫头子们端着香喷喷的早膳进来,奔波了一早上的烟雨闻见烧麦,驴打滚的香味已十指大动。正要动筷,却突然想起被自己忽略的人,“小芸呢?”
“她那么大个人,自己会回来的。”
李嬷嬷轻声进来,呈给陆少廷一碗热姜汤道:“小芸姑娘已经回了,老身打发她在厨房里头暖着,少爷,趁热喝。”
他毫不迟疑地将碗推向烟雨,“喝了它。”
“我不喜欢吃姜,要喝你自己喝。”
李嬷嬷不露痕迹看了她一眼,俯首退下。
陆少廷离开玫苑的时候,有个小丫头子被嬉闹着推上前,“总长,您今天还来吗?”
他难得当着众人露出一个笑,“晚上来。”
烟雨换下湿衣,正预备泡个通透的热水澡,小芸捧着一篮子玫瑰花瓣进来,“小姐,灵芝来了,说是,大太太有请。”
这位高高在上的太太一向不与自己多话,此番突然邀约,想必是有极要紧的事。
普洱的香气萦绕在兰苑茶室内,屋外雨势已停,她应邀而至。傅佩瑶递给她一盏热茶,“坐。”
烟雨闻了闻,“历久回甘,是上品,可惜我不喜欢喝茶,太太,不如我们开门见山吧。”
傅佩瑶停下手边的动作,“我没有看错,你确实有值得爷喜欢的过人之处,只是做人不能得陇望蜀,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
“如果太太指的是我与傅少帅,我想你是误会了……”
未等她说完,傅佩瑶便打断道:“老实说,我对你并不感兴趣,只是,立琛是我们傅家独苗,未来的继承人,爷又手握重兵,时下正得大帅器重,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是你我都无法预料的。但身为女人,如何能不为自己的天着想。”
烟雨大概听懂了她的担忧,傅家嫡子羸弱,陆家良将拥兵,偏偏两者都是她最亲近的人,一旦关系恶化,兵戎相见,后果不堪设想,“太太想让我做什么?”
“我得到消息,立琛被我父亲软禁,准备送往南下,我希望爷能出面说情,而你可以说服爷。”
“我为什么要帮你?”
傅佩瑶直视着她,“因为我们有着同一个丈夫,只要是为了他好的事,我们都该去做不是吗?”
从兰苑回来的路上,烟雨思量了许久,她确实该同陆少廷提及傅立琛之事,只是要如何说,站在什么立场说,便不是傅佩瑶可以左右的了。
进门的时候,李嬷嬷正在清扫回廊,烟雨小步迎上去接过扫帚,“嬷嬷,这些粗活怎么能劳烦您呢。”
“三姨太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是这样,总长今晚要过来,可我不知道他的喜好,您可以教我吗?”
李嬷嬷一向自信于对自家少爷习性的了解,烟雨这一问,令她无比受用,“三姨太请随老身来。”
第五十七章 讨好()
鹿肉烩松茸,京酱鸭掌,葱绊三丝,鱼头汤……
一大桌菜式学下来,好好一个三姨太太在灶间险些成了烧火碳,一张俊俏白皙的小脸被烟熏火燎地够呛。李嬷嬷在一旁打下手看着,难得地点了点头,这姑娘也总算有些做老婆的样子了。
回想起这段时日,自己有多久没有费心思打扮过了。
顾烟雨挽起一头如瀑青丝,斜斜以银梳别住。弃了口红,眉笔之类的舶来货,执起青黛淡扫过眉尾,食指沾了胭脂点上唇瓣。这是她做女儿家时常描画的妆容,可妆成后镜中的女子却全然不见初时模样。
这张女人的脸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总有种若隐若现的妩媚多情,烟雨曾问过宋尚尧,关于这张脸主人的事,可他却总不愿多说。
“小芸,帮我找件浅色衣裳,挑你最喜欢的款式。”
烟雨知她喜欢素净,当姑娘喜滋滋拿来一件白底青花瓷纹旧式旗袍时,她欣然笑了笑,转进屏风后更衣。
收拾衣橱时,小芸摸到两个粉色纸盒,这不是成亲前一天,府里送去别苑的么?好奇心驱使她揭开盒盖,胸口镶着水晶的纯白礼服静静躺在盒中,她不自觉伸手摸去,却又着急缩回,生怕弄脏了灯光下熠熠生辉的礼服。
“小芸,我的拉链卡住了,来帮我一下。”
她急忙上前帮手,末了正要说礼服的事,外间就传来李嬷嬷的声音,“少爷,您回来了!”
烟雨带上明珠耳坠,在镜前转了一圈迎出隔间小厅,将手负在身后,“这么早就过来了,我还打算给你留些剩饭呢。”
她这样的装扮正是最宜家宜室的模样,陆少廷直勾勾看了她许久,暗自一笑,甚是自觉地落了座,在军部折腾了一整天,他囫囵吞枣似的夹了片鹿肉放进嘴里。烟雨坐在身边等着他的反应,“怎么样,好不好吃?”
他佯装蹙眉,“这味道怪怪的,你做的?”
烟雨瞬间黑面,蓦地起身,“不吃拉倒!我这就倒了去,眼不见为净!”
他拉住她的手,掌心温暖,声线疲惫,自认没有这样丢盔卸甲过,“烟雨,我已经投降了,我们不闹了好吗?”
臂弯环过腰肢,他的下颚抵在她肩上,“烟雨,你能为我做这些,我很开心。我承认我向你隐瞒了府里的这一切,可这么做的理由只有一个,我不想失去你。原谅我,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可以,我要做陆太太。”
陆少廷面露难色,“她十八岁嫁给我,至今一直恪守本份,贤良大度,我不能休了她。”
十八岁,她也是在最美的年纪将第一次交托给了眼前这个男人,可他却没有半分珍惜。
“那,你从今以后不许再去二姨太房里。”
他抱住她的手臂渐渐松了些,烟雨垂眸,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转身握住陆少廷双臂,“我跟你开玩笑的,汤都快凉了,吃饭吧。”
她早已猜到,他什么都不会答应她,傻傻的问这些话,只是为了更加笃定自己利用他的心。
第五十八章 早生贵子()
陆少廷换好睡衣自屏风后出来,烟雨娇羞地挽着他的手走向床榻,轻轻坐在他腿上,银梳在她发间倏然滑下,及腰长发披在身后,月光掩映下,就像匹光洁的缎子。
想到她这样诱人的动作曾用在别的男人身上,令他嫉妒到发狂。此时终得偿所愿,自是一刻也不愿再等。
她依然是居高临下的姿态,两人高挺的鼻尖摩挲,窃窃偷笑。
陆少廷耐着性子抚过她细如白瓷的颈项,吻上半点芳唇,唇瓣交叠情动时,烟雨软下身子扶住他的肩,青丝泻下,遮住了两人的迷离情醉。他小心翼翼地侧身将她压上床榻,拉链在他指间滑下时,烟雨却皱了眉。
“怎么了,弄疼你了么?”
“床上有东西……”
他搂起娇妻,掀开锦被就是一笑,“肯定又是奶娘做的。”
床褥上洒满了花生桂圆之类的干果并一张纯白的锦帕。烟雨看了眼帕子,心里犯怵,但凡男子,都会介意吧,可自己当下的身份,确实百口莫辩。
李嬷嬷守在门外念念有词,“老爷夫人保佑,保佑少爷这回一举得男,早生贵子,阿弥陀佛……”
陆少廷成亲三载,一妻一妾皆无所出,好不容易来了个少爷喜欢,屁股翘看着好生养的,李嬷嬷自是操碎了心。
清理好床榻,他迫不及待想要继续,烟雨却巧妙避开,翻身将头靠在他胸口,“少廷,我们聊聊天好么?”
除了母亲和三年前的她,再没有哪个女人唤过他的名字,此刻烟雨的亲昵,令他心头一暖,“嗯?你说。”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不许生气。”
“好,不生气。”
姑娘柔韧的手指在他胸膛画着半弧,柔声道:“今天早上,傅少帅被你送回去之后,大帅怎么罚他了?”
陆少廷搂住她肩膀的手明显停下了动作,“准备遣他去金陵历练历练,你对他的事倒是很上心。”
烟雨半撑着头睨向他,“晚上醋鱼吃多了?好酸哦,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哪里受得了那些罪,你就不能替人家说几句话?”
他手指轻抚着柔软长发,捋至唇边嗅了嗅,“后宅里的女人一向不过问军部的事,你倒是胆大。我很想知道,你让我帮他,是出于私心,还是你背后那个组织的任务?”
“随便说说而已,这么较真做什么。”
陆少廷捏着她的下巴,“顾烟雨,我是你丈夫,只要你信我,跟我说实话,你想做任何事,我都会帮你。”
烟雨避开他真挚而热烈的目光,我想你将西川宋家丧生火场的人命都还给我,把我爹娘还给我,我想今日的陆府同昔日的宋府一般被付之一炬,让你体会心如死灰的痛苦,你做的到吗?
憋在她心内多年的话并没有问出口,到了嘴边,只是淡淡的一句,“你永远都做不到,就像你永远不会只有我一个女人一样。”
陆少廷抱起一床锦被走向睡榻,说不想要她是假的,只是他不愿贪享这无爱之欢。
“烟雨,我愿意等你心甘情愿成为我妻子的那天。”
第五十九章 情报()
次日她醒来时,陆少廷已不在。大房传过话来,说太太身体不适,近日不必早会,她便知道,那位傅少帅想必已如她预料的一般,提前被遣送金陵了。傅立琛在金陵待的时间越长,被修理地越痛快,他与陆少廷之间的梁子便结的越深,这颗隐形炸弹埋的恰到好处。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到时组织趁势起义,一举夺下政权指日可待。
“小芸,帮我找块手绢来。”
离开上海时,烟雨着意买了许多绣了玫瑰的手帕,这是宋尚尧与她约定传递讯息的暗号。
谭小芸自衣橱里取出一块给她,顺便捧出了那两个粉色礼盒,“小姐,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蔷薇花儿啊?所有的帕子都绣着它。”
烟雨摸着艳丽的花色,“这是玫瑰,英国的国花。古波斯有个诗人曾说过,神用玫瑰花加蛇、鸽子、蜂蜜、死海的水、苹果、泥土混在一起,捏出了女人。所以女人们总会被玫瑰迷惑,相信爱情,喜欢甜言蜜语。爱哭,向往平静的生活,越美艳的女人就越是蛇蝎心肠,犹如带刺玫瑰。”
“我觉得不对,小姐就很漂亮,也很善良,对我好,只是对总长就……”
烟雨此时并不想提及他,着意岔开话题,“你捧的两盒什么?”
“小姐你看,这是您和总长成亲前一晚司机送去别苑的。”
小芸迫不及待将礼服在她面前展开,“总长可真有心,可惜小姐那天以为是太太送去的,没有看到。要不然穿上这样的礼服成亲,肯定更漂亮。”
纯真丝与洋缎蕾丝相结合的婚纱剪裁奇妙,纯白无暇,胸口腰间点缀着闪亮的水晶,无疑是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完美嫁衣。配上纯水晶打造的高跟鞋,直令人心向往之。
烟雨忍住想要触摸这件艺术品的冲动转过身,错过了,就是错了,这是上天的安排,“小芸,拿去扔了,我以后都不想再看见这些东西。”
“可是小姐……”
“去扔了!”
支开了小芸,烟雨绞开绣片处,将一张代码字条塞了进去,又严丝合缝地重新缝上,铺在桌案上,一点破绽也看不出。就算落在旁人手里,也出不了大事,遂唤了小丫头晚香将帕子送往北平松岛茶社茶室。
而此时亲自押送傅立琛前往金陵的陆少廷却不知道,正是自己随性的一夜宠幸,即将使后宅内掀起一场女人的战争。
三姨太未进门前,为杜绝府中妻妾争宠,傅佩瑶经陆少廷首肯曾立下一条家规,各房每月固定有两日可自行点灯,得到总长宠幸,而昨夜二月十九,本该是二姨太苏菡房中点灯之日。
菡萏苑内,触手生温的蓝田古玉,点翠雕花的足金镯子,颗颗饱满莹润的合浦珍珠,丫头们捧着宝物跪了一地,还是压不下苏菡心中的抑愤与不快。
“她一个勾三搭四的下贱胚子!凭什么!”
正当气头上时,院门忽地一响,晚香就似及时雨般跑了进来,欣喜地捧着帕子,“二姨太,三姨太那边有消息了!这是她让我送去外头的!”
苏菡摸着锦帕上的绣样,杏目一挑,“呵,果然不出我所料,下三堂子出来的货色怎会没几个老相好,私相授受,与人苟合,这才几天,也忒耐不住了些。”
丫头半夏唯恐遭池鱼之殃,樱桃小嘴伶俐地怂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