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那些事儿(野村那些事儿)-第249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张大栓如坐针毡了。
他彻夜彻夜睡不着,心里愧疚不已,也懊恼不已。
一失足成千古恨,事情怎么会搞成这样?
现在,他真的相信王海亮是天煞孤星了,这个人根本不能动。
谁是他的朋友谁倒霉,谁是他的敌人更倒霉。
天煞孤星就这样,无论是敌人还是朋友,都没有好下场。
张大栓屡次跟海亮作对,屡屡失败,好像是上天注定。
现在搞出了人命,不把自己揪出来,那些民警就不会离开。该咋办,该咋办啊?难道真的要再坐牢,被人枪毙?
他这些天不敢出门,总是猫在家里,躺在炕上,仿佛大病一场。躺下就是一身的虚汗,心惊肉跳。
眼睛一闭,他就看到了那个姓孙的孀妇,还有那个姓孙的老婆儿。
那两个女人的影子在他的眼前晃啊晃,一边晃荡一边伸出利爪。那利爪上的指甲跟刀子一样,仿佛要掏出他的心肝脾胃。
她们的声音也在张大栓的耳朵边不断响起:“张大栓,还俺命来,还俺命来,俺死的好惨,好惨啊……”
每天夜里,这些身影,这些声音,都吵得张大栓睡不着。
他的精神极度颓废,身体也一点点空虚……慌乱,恐惧,愧疚,难堪,都像滔天的洪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晚上,不三不四的事儿,也懒得跟张二狗的老娘做了。
大栓婶发现男人越来也不对劲,就劝他:“他爹,你咋了?是不是病了,不如俺去喊庆祥哥,让他过来帮你看看。”
张大栓赶紧说:“别,我没病,就是着凉了,三两天就好。”
“看你瘦得,也没精打采,俺心疼。”
张大栓说:“他娘,晚上你别出门,别离开我,我害怕。”
“你咋了?怕啥?”
“你别走,我总觉得有人盯着我,还在咱家窗户口晃荡,有鬼……。”
大栓婶以为男人撞邪了,见到了鬼,晚上果然不出门,守在他旁边。
张大栓根本睡不着,有时候刚闭上眼,立刻就睁开了,眼睛看着窗户。
这天,他忽然发现一张女人的脸,贴在自家的窗户上。
那女人的脸跟被人砸了一板砖那样,是平平的,而且黑乎乎的,好像经过了焚烧,眼睛鼻子都看不清。
而且那女人的手里拿着一把铁链,铁链一甩,冲张大栓喊叫道:“张大栓,还俺命来,还俺命来,跟俺下地狱,跟俺下地狱……。”
“啊!”张大栓一声嚎叫,紧紧抱住了大栓婶,直往女人的怀里拱。
大栓婶不知道发生了啥事,男人抱着她的腰,往她的身上贴,脑袋埋在她干瘪的胸前,虚汗如注。
“他爹,你咋了?你咋了啊,看见啥了?”
张大栓说:“鬼啊鬼,外面有鬼。”
“在哪儿,俺咋看不到,他爹,你别吓俺。”
“就在窗户上,她拿着铁链,要拘我走哩,是那个姓孙的孀妇!”
大栓婶仔细看了看,外面啥也没有,窗户纸上影影倬倬,只有老槐树投下的影子。
大栓婶被男人给感染了,同样心里砰砰跳。
早些年,她是不信鬼神的,自从村子里出了很多事,也由不得她不信了。
当年的大瘟疫,李老实的女人被人扔进了井里头,她的魂魄缠着憨子,缠着张建国,缠着张拐子跟海亮娘,还有学校里的小燕。
这些事儿在村子里传得沸沸扬扬,好像是昨天的事儿。由不得大栓婶不怕了。
女人本来就胆小,男人这么一咋呼,她就更胆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栓婶觉得被子里湿乎乎的,用手一摸,一股子尿骚气。
原来张大栓吓得尿裤子了,还拉了一泡屎在裤子里,恶臭难闻。
于是,大栓婶就起身,赶到厕所去提尿盆,顺便将男人晾晒在外面的干净衣服拿出来,让他换上。
乡下人都这样,都有往屋子里提尿盆的习惯。
外面不是很黑,有月光的,大栓婶蹑手捏脚进了厕所,准确无误提起了尿盆。
她走到了当院,从衣架上摘掉了男人的衣服,准备返回屋子里去。
哪知道衣服摘掉,忽然,眼前就出现了一条身影。
那身影披头散发,一身的白衣,脸上黑乎乎的,好像烧过的焦炭。
大栓婶一眼就认出,这人正是孙家庄死去的那个孀妇。
把大栓婶吓的,嗷地一嗓子,手里的尿盆就脱手了,一溜烟地扑进屋子。
被子一掀,头朝里就扎了进去。女人浑身颤抖,好像秋雨里的树叶。
“他娘,咋了,咋了?你是不是也看到了?”张大栓问。
大栓婶说:“看到了,看到了,他爹!你是不是干了啥缺德事?这鬼才缠着你的?”
第320章 冤魂索命()
第320章冤魂索命
张大栓跟大栓婶真的见鬼了。并不是脑子里幻想出来的,而是亲眼所见。
张大栓跟大栓婶见到的白衣女鬼不是同一个人,应该是两个。
其中一个是死去的那个姓孙的孀妇,还有一个是那个孙老婆儿。
孙老婆死去的时候是一身白衣,白衣白裤,大襟的扣子是在一侧,乡下老婆儿们常穿的那种大襟。
虽然死去以后她的面目全非,手脸都成为了焦炭,可衣服的颜色仍然可见。
她有一双小脚,没有瘫痪的时候走起路来扭扭哒哒,见人就笑。
刚才大栓婶看到的那个,正是孙老婆,而且那脸是平的,因为死去的时候,倒塌的围墙砸向了她,将她的鼻子给砸平了。
至于姓孙的那个孀妇,死的时候没有穿衣服。她被人从废墟里抬出来,几个妯娌同样为她穿了一身白衣。
她的脸跟孙老婆一样,也被砸平了。
张大栓恍惚中看到了那个白影子,应该是孙孀妇。
这一晚,他们两口子都没睡,抱在一起跟狗一样,一直颤抖到天明。
以后的三天,不单单大栓婶跟张大栓看到了那两个人的鬼魂,村子里很多人都看到了。
每天深夜,孙老婆跟孙孀妇的鬼影子就在村子里嚎叫。
她们的声音非常凄惨:“还俺命来,俺死的好冤啊,还俺命来……”
她们的白影子在空中飘荡,从村子的这头飘到那头,又从那头飘到这头。
有时候也掠过村南的土窑,飘向王海亮的工厂,在工厂的四周晃荡。
工厂里住了很多无家可归的村民,那些村民听了以后胆战心惊,半夜都不敢出门,尿裤子里也不敢动弹。
一时间,整个大梁山议论纷纷,村子里闹鬼的事儿就像一场骤风,呼啦一下传遍了村子里的角角落落。
所有的群众三人一组五人一群,都在交头接耳,大家都说孙孀妇跟孙老婆死的冤,要来寻找凶手索命。
纵火的凶手一天找不到,她们一天不会离开,死不瞑目。
从前,村子里出现过多次闹鬼的事儿。
李老实的女人老实婶冤魂索命的事儿,还在村民的口中谣传,心有余悸。
当年,李老实的女人被张拐子误杀在了家里。她的尸体在炕上爬了半个月没人知道。
当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烂的不成样子,完全成为了一副羊骨,肌肉都烂没了,臭气弥漫。
很多肉呼呼的蛆虫在她的身上爬来爬去,从眼睛里出来爬进嘴巴,又从嘴巴里爬出来,钻进鼻孔。
老实婶的尸体被人埋掉几个月以后,又无缘无故出现在了村子的水井里。
水井的水受到了污染,引发了大瘟疫。
只要是喝了井水的人,全都神志不清,胡言乱语,被老实婶的冤魂上身。
大多数的人都感染了霍乱病毒,王海亮的娘也在那次霍乱中死去了。
乡下的人愚昧,特别迷信,被孙孀妇跟孙老婆这么一闹,整个大梁山都人心惶惶。村民们害怕极了,不知道该咋办。
有好心的村民,为了洗脱嫌疑,不跟这件事掺和上,于是,他们就到张拐子的代销点购买了大量的元宝蜡烛,还有很多祭品。
他们趁着半夜,没人看到的时候,偷偷挎着篮子,篮子里是元宝蜡烛跟大香。神情慌张上到了大梁山的公用坟地。
他们扑通一声跪在孙孀妇跟孙老婆的墓堆前,将蜡烛点燃,元宝跟大香也点着。然后念念有词:“孙孀妇啊孙孀妇,孙家的老奶奶啊,这件事跟俺们没关系。俺们是无辜的,那火也不是俺放的,报仇的话,你找凶手,可千万别缠着俺……阿米豆腐。”
元宝烧完,大香烧尽,他们在这两个女人的坟墓前磕头如捣蒜。
口中默默祝告,报仇的话,千万别认错人。
一时间,大梁山的墓地香火缭绕,弥漫着大香扑鼻的味道,也弥漫着层层纸灰。
纸灰跟香气袅袅四起,在山谷里回荡。
大梁山的坟地,比村子里那座山神庙的香火还要旺盛。
张拐子跟喜凤嫂也是大发横财,店里的死人祭品都供不应求了。
虽然村里人供奉了很多祭品,可孙孀妇跟孙老婆的冤魂却没有散去,反而变本加厉。
前面的几天,他们的影子是12点以后出来,再后来的几天,只要天色一黑,两个白影子就在村子里来回晃荡。
白影子晃荡过来,晃荡过去,叫屈的声音如泣如诉,搞得全村人天一黑就不敢出门。家家闭门上锁,钻进棉被里不敢动弹。
整个大梁山都笼罩在冤魂索命的恐怖里。
张大栓的脸色一天不如一天,一个星期的时间水米没沾牙。
他啥也吃不进去,喝水都会塞牙缝,精神高度紧张,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他每天晚上都蜷缩在棉被里,眼睛死死盯着窗户,听着外面如泣如诉的叫声,就吓得肝胆俱裂。
大栓婶就睡他身边,女人认为男人打摆子了。
“他爹,你到底咋了?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啊,不如……到王庆祥那儿去看看。”
哪知道张大栓忽然焦躁不安起来,骂声:“滚!不用!”
“可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啊。”
“你管不着,管不着,别烦我。”
大栓婶急了,说:“懒得理你,我睡西屋去。”
大栓婶卷起被窝就要走,哪知道张大栓立刻面如土色,伸手拉住了女人的手,苦苦哀求道:“他娘,你别走,千万别走,求求你了,我害怕。”
大栓婶说:“平时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你没干过缺德事,怕啥?”
“你不知道,这里面……有事儿。”
“有事儿?有啥事?”
张大栓不得不把自己纵火的事儿跟媳妇说了。
人就是这样,极度兴奋的时候,很乐意把自己的快乐跟人分享,这样的话,就会得到双倍的快乐。
极度恐惧的时候,也希望把自己的恐惧跟人分享,这样的话,就会有人分担一半的恐惧。
张大栓说:“他娘,这件事我不得不告诉你了,李家庄,孙家庄,王家庄跟张家庄烧毁的那把火,就是……我放的。孙老婆子跟孙孀妇……也是我烧死的。”
“啊?俺的天啊!”大栓婶被雷电劈中,眼睛跟嘴巴一起张大,久久合拢不上。
“大栓你……你你你,你烧毁了四个村子,害了……两条人命?”大栓婶结结巴巴问。
张大栓说:“是,我也不知道事情会搞成这样,我想教训孙瞎子,可孙瞎子老谋深算,逃过了这一劫,火烧起来我就控制住了。他娘,我不想搞成这样,咋办,咋办啊?”
张大栓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大栓婶接连打了几个冷战。
她觉得外面两个屈死的冤魂,就是冲自家男人张大栓来的。
怪不得自己那天上茅厕,会看到白衣死鬼,原来是冤魂要索张大栓的命。
大栓婶也害怕了,抬手打了张大栓一拳,骂道:“冤家!你咋恁糊涂啊!这该咋办啊?啊呵呵呵呵……。”
大栓婶哭了,抱着男人垂泪不已。
张大栓坐了八年的牢房,男人刚刚失而复得,大栓婶也刚刚尝到甜头。
好日子没舒心几天,想不到会引来塌天大祸。
就算张大栓可以逃得过冤魂索命,逃得过法律的惩罚,也无法逃过良心上的不安。
这辈子他都将背上杀人犯跟纵火犯的罪名,苟且偷生。
这辈子他都不会安心,都会受到良心的谴责,郁郁寡欢。
大栓婶是女人,男人都吓成这样,她就更害怕了。
张大栓抱着媳妇,也是泣不成声。他们不敢那么大声,抱在一起躲在被窝里嚎啕。
忽然,外面的窗户上影子一闪,一条白影从窗口上飞过,还发出“嗷”地一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