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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节

弃妇再嫁-第1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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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干活的一把好手,王婆子和丈夫年纪仿佛,平常王婆子洗衣做饭,王栓住则在卤肉铺子里干活,派去照料老张的那对儿夫妻就是他们。

    另一户的人口数目多了些,父母子女一共四人,男人徐大,秀姑安排他和徐婆子做的活计与王栓住夫妻一样。徐家两个儿子是双生子,今年十五岁,手脚勤快,干净利索,秀姑考虑到壮壮和满仓去书院上学时虽然不用小厮伺候,但是往后岁考、乡试时家人未必次次陪送,总得有人作伴跟随,故教这对双生子一番规矩,给壮壮和满仓做了书童。壮壮和满仓读书之余,亦帮衬家里干活,所以两个书童不跟着壮壮和满仓出门时,亦在铺子里随父母干活。

    转眼便至岁考之期,考试的时间果然安排在院试之前。

    张硕和去年送子考试一样,当即放下家里的生意活计,提前几日亲自送壮壮和满仓去府城,此次两个书童听风、观月同去。

    秀姑送走他们,和徐婆子抱着一双小儿子去买东西,带了两个伙计。

    彼时已进八月里了,中秋在即,该往娘家送节礼,秀姑定了八月初十之期,也就几日后,家人都不在家,须得她来购置。

    她和张硕商量过了,节礼仍和从前一样,八斤猪肉、八斤月饼、八斤酒和八斤糖,一式两份,到时候分别送往沈家和苏家,同时再给老人做一身衣裳鞋袜。其中,老苏头和苏父苏母的皆是秀姑亲手所做,给沈童生的却是出自王婆子之手,均已做好。

    虽说理当一视同仁,但秀姑极厌沈童生为人,所以从不肯将自己的针线送往沈家。

    去年壮壮中了秀才后,沈童生因落榜而装病,自以为有了要钱的理由,时不时地装病不出门,反打发那寡妇来要钱买药治病,几次三番,连壮壮的心都冷了。

    猪肉自己家里管够,秀姑只买了酒糖月饼三样,先命伙计送回家,想起家里银珠上回送的脂粉头油牙粉等物所剩无几,老张和张硕的牙刷不过两个月就秃了,秀姑忙又和徐婆子去耿掌柜的杂货铺子。

    桐城近来也有一家专卖胭脂水粉的铺子,只是秀姑比较过,杂货铺子里卖的脂粉头油不比脂粉铺子里的差,价钱反倒便宜些,所以常常光顾杂货铺子。

    耿掌柜和秀姑极熟,见到她便满脸堆笑,亲自招呼道:“张娘子好些时候没来了,可是家里的生意忙不过来?桐城一日比一日繁华,咱们的生意都比从前强了十倍,如今大家公子哥儿身边的奶娘丫鬟常来我这里买东西,故此我进了许多府城才有的好货,价钱又便宜。今年桂花开得好,用新鲜桂花做的一批桂花油尤其香。”

    秀姑亦含笑相对,道:“可不是,我今儿就是来打桂花油的,先打二两,口脂、面脂、牙刷、牙粉和往常一样。若有晾干的桂花和玫瑰花,也各买一斤。”

    耿掌柜大喜,忙先拿出口脂等物,然后打油称花。

    称花时,耿掌柜拣最好的与她,一面夸赞自己进的干花极好,一面道:“张娘子听说了没有?你娘家三叔家的大伟要定亲了。”

    秀姑闻言一呆,道:“大伟?掌柜的说笑了,大伟那年染瘟疫没了,如何定亲?”

    耿掌柜诧异道:“难道娘子不知?大伟成亲,难道不请你们?”

    见秀姑摇头,耿掌柜忙道:“前儿我亲家没了,我去买纸钱,可巧碰到苏老三在那里买纸糊的衣裳首饰,那衣裳皮棉单夹四季衣裳俱全,首饰多系金银箔所做,十分精致,你三婶儿在外面守着牛车,上面堆着几匹绸缎尺头,还有鹅酒果饼等物,说是做聘礼。”

    秀姑不解地道:“这是何意?不说大伟早亡,就是聘礼怎么还有纸糊的?”

    耿掌柜见她满脸疑惑,顿时一怔,随即想起秀姑可能真没见过这样的事情,遂解释给她听,“自然是做冥婚。”

    “冥婚?”秀姑大吃一惊,若不是怀里抱着跳脱的小阿麟,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了。

    耿掌柜道:“故去未曾成亲的男女结亲合葬,就是冥婚了。这是常事儿,我见过许多回了,可能是你没有亲友如此,所以就觉得奇怪。这几年桐城复了元气,做父母的不愿儿女在黄泉下孤孤单单,那年瘟疫没了的年轻未婚男女有许多都成亲了。”

    秀姑简直不敢相信竟然有此风俗,她虽未见过,但却明白何谓冥婚,就是死人与死人成亲,突然听耿掌柜说苏大伟成亲,不觉打了个寒颤。

    苏大伟已去世数年,从来没听说此事,怎么突然就想起来了?

    秀姑问耿掌柜时,耿掌柜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当时也纳闷,就问你三叔,他吞吞吐吐不肯说,我问了半日都没问出来。不过,我想,定有好处,若没有好处,你三叔三婶岂能愿意?而且他们两口子好吃懒做,哪有置办聘礼的钱?虽说纸糊的衣裳首饰花了几个钱,但是那几匹绸缎尺头少说得值七八两,更别提鹅酒果饼等物和以后酒席花费了。”

    秀姑觉得有道理,苏老三和苏三婶向来是无利不起早,这几年日子过得也不甚好,必然是得了极大的好处方才如此,想到这里,她买齐东西,匆匆回家,欲问究竟。

    偏生此时老张在大青山村,张硕去了府城,竟无人可以商量。

    徐婆子不像秀姑这般大惊小怪,道:“这事啊,常见。我们那里常有十三四岁上没有成亲就死了的男娃儿,死后爹娘也要给他娶个媳妇,不然鬼魂不肯离家,家宅都不安宁。”

    秀姑眉头一皱,随即叹了一口气,忖度片刻,打发人去问翠姑。如耿掌柜所说,苏大伟定亲成亲必然会来请自己,现在没来,等到吉日不可能不来请。苏家只有两个女儿,就是秀姑和翠姑,在宴请的亲戚中地位极重。

    不料,傍晚时去问翠姑的人没回来,张硕反倒回来了。

    原来府城的宅子早有凤英雇了婆子将房舍打扫干净,又安排那个婆子给壮壮、满仓洗衣做饭,米面菜肉等物每天派人送去,万事不必费心。

    因张壮和苏满仓已有过考试的经验,且自觉年纪已经不小了,并非稚儿,身边又有两个书童陪伴,今年秋收提前了些,家里忙碌异常,所以安置下来后,兄弟二人就催促张硕回家,自己应付得了眼前的大小事务。

    张硕到底不放心,将秀姑所备之礼送至凤英家时,拜托刘金根和凤英一回。

    张硕傍晚才到家,饭后听秀姑说苏大伟结阴亲,不知详细,他不以为意地安慰秀姑,说道:“只要不是活人和死人结亲,不曾伤及性命,就随他们去。明儿我找人打听打听,是哪家看上了大伟。”

    秀姑只觉得匪夷所思,道:“难道还有活人和死人结亲?”

    张硕道:“怎么没有?死人和死人结阴亲也罢了,偏有一些极古板极刻毒的人,让活人和死人结亲,望门寡就是这么来的。望门寡虽苦,到底留下一条命,还有一样更毒的,定了亲未曾成婚男方就死了,下葬之际便叫未婚妻殉葬,那是活生生地放在棺材里入土。”

第135章 :() 
殉葬?

    秀姑大为震惊,她以为冥婚就是死人和死人结成姻缘,没想到冥婚中也有男丧女殉的陋习,因为没有亲眼见过,所以连她忙问张硕是谁家如此狠毒。

    张硕回答道:“这样迂腐又残忍的人家终究少见,也不是咱们村里发生的事,大伙儿男耕女织,日子艰难,好不容易才养大的女儿哪个舍得送命?不过,其他村子不是没有,为了钱财什么事做不出?只要男方给一笔巨资就把女儿舍了。我亲眼目睹的就一家,那年陪天瑞去南边的途中,见到一个大户人家出殡,抬着两口棺材,听当地人说,女家倒不是为财,而是真的迂腐过了头,女孩子的父母认为殉葬是天经地义。”

    秀姑叹了一口气,封建社会许多陋习简直害死人,偏偏当地九成的人都认为理所当然,包括今日告知她消息的耿掌柜和自己家里的婆子。张硕不赞成望门寡和未婚妻随夫殉葬等陋习,仅是对于死人与死人结成的冥婚不如何反对,已是十分开明且善解人意的人了。其实,死人和死人的冥婚没有伤及无辜人等的性命,也不是格外忍受。

    虽然二十一世纪有种种不如意的事情发生,但是和这样的封建社会相比,真是天堂一样。偶尔,秀姑依然会想起现代社会的盛世太平。

    派去问翠姑的人次日带来了打听到的详细情况。

    苏老三果然要给苏大伟聘娶媳妇,已置办下了定礼和聘礼,一半是冥器,一半是真的绸缎,不过不是苏老三看中死去的少女继而求聘,而是少女的父母按生辰八字挑中了苏大伟。

    女方姓李,其父人称李员外,在县城里颇有些声名,是首富李家的旁支,依靠李家有了赚钱的营生,根基既深,家资又厚,也有上千亩地和几千两银子生意,不料年初丧女后家宅里头从上至下或是染疾、或是生灾,便是出门也惊了马,个个不得安生,请了高人来看,才知是未嫁早夭的女儿鬼魂舍不得离去。

    所以,在高人的指点下,李员外家根据女儿的生辰八字,挑选县城内外未婚死去的少年为婿,几经周折,选中了苏大伟,说是天作之合,可以消灾解难。李家不仅许了苏老三家一百两银子,而且聘礼婚宴等费用都由他们出。

    苏老三和苏三婶夫妇二人喜得屁滚尿流,不等鬼媒人说完就一口答应下来,毕竟结亲之后,他们就是李员外的亲家了,以后可以亲密来往,还怕没有好日子?

    苏老三夫妇卖子求荣,这副嘴脸着实令人不齿,老苏头只觉得亦觉难堪,很不赞同,奈何苏老三和苏三婶大闹一场,哭诉苏大伟在黄泉路上孤孤单单,又说老大家红红火火,他们家凄凄惨惨,好不容易结了一门好亲家,没想到老苏头见不得他们过好日子等等,老苏头又气又恨,索性就撒手不管了,横竖他随着苏父苏母过日子。

    秀姑向来孝顺祖父和父母,听说苏老三这般对待老苏头,心中很不痛快。

    苏老三生怕夜长梦多,定下八月十七日为良辰吉日,秀姑一家七口回大青山村过中秋节,包括岁考通过的壮壮,顺便参加这离谱的婚宴。

    秀姑从心里不愿意去,但是她和翠姑是嫁出去的女儿,也是老苏头这一脉仅有的两个姑奶奶,十六这日一早,苏老三就派大儿子苏伟亲自去张家接他们过去吃喜酒,先接秀姑,再接翠姑。秀姑虽然极厌恶苏老三夫妇,对苏伟倒无恶感,推辞不过,只得过去。

    翠姑出嫁时苏老三家办的喜宴很不像样,村里传了许多闲话,如今有李员外家出钱,苏老三大办一场,吹吹打打十分热闹。

    张硕对大青山村贡献颇多,他们搬到县城后,平时张硕倒是常回来,但是秀姑照料孩子、壮壮上学读书,母子很少回来,这次回来,女眷坐在一起闲话时,大家都十分欢喜,异常恭维,连声夸赞秀姑有福气,羡慕得不得了。

    能没有福气吗?秀姑眼瞅着快三十了,却依旧皮肤白皙,面容娇美,虽然衣着打扮一如从前,不见奢华,但是葱黄袄柳绿裙子,瞧着比二十来岁的小娘子还年轻。

    苏三婶满口都是酸气,若不是有人催促她去办正事,早把嫉妒的言语说出口了。

    秀姑若有所觉,因有人追问壮壮的婚事,她忙拉着丽娘和苏大嫂出来,站在屋檐下对着门口堆积着的玉米棒子堆,询问二人发生什么事了。

    前几日秀姑回娘家送节礼,并没有见到兄嫂,父母也没有提起什么不如意,此时此刻见到苏大嫂眉宇间却隐含忧色,这是几年来从没有过的事儿,丽娘和她一样,两人似乎被什么事困扰住了,自己既然见到了,自然要问个究竟。

    苏大嫂叹道:“托你和姑爷的福,我们这两年靠暖房菜,着实赚了不少钱,阿爷做主说秋后忙完就盖砖瓦房,全村见到了种菜的好处,跟着一起种,倒也没什么,横竖天瑞兄弟能给我们找到府城的门路,姑爷也有意让全村人都富裕起来,不必像从前那样饥寒交迫。不想,山后和隔壁的几个村子今年都跟着种菜,也都打算弄暖房、弄果园子,我听娘家说,正奔波着呢,这几个月因着那些人横插一脚,我们卖菜蔬瓜果的生意就不如以往了。最可恶的是,一些大户人家的庄子里也学着弄暖房菜了,到时候可就不用买我们的了。”

    丽娘接着道:“不止如此。这些人若只是种菜去卖倒也罢了,大家各凭本事,偏生他们压低价钱,好些菜蔬我们卖一文钱一斤,他们就卖三文钱两斤,县城里好几个大户人家和酒楼饭馆儿掌管采买时鲜瓜果菜蔬的管事都不肯来买我们的了。现在就已经这样了,等到冬天暖房菜出来,岂不是更加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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