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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节

咸猪手,蟹黄酒-第1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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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了夏金桂些许细节,夏金桂自然是添油加醋说了,不由得怒火攻心,一种被姚静和宝钗联手愚弄了的感觉油然而生。

    薛姨妈一向是个心中藏不住事的,此时不由得浑身发颤说道:“简直是岂有此理!我原本以为她不在家,或者确有为难之处,故而纵使她避而不见,也未与她过于计较。想不到竟是这般原因!是了,这丫头从小就会打算盘,生意上的功夫,那是极精熟的。那姚静和姓孙的相好,和死丫头都是一伙的。当时姚静仗着刚替宫里的贵人医了病,硬要从咱们家拿走了上万两银子,想来这定然也是死丫头跟她们串通好的,不然,凭姓孙的和那姚静起初刚来京里的寒酸,如何有本钱做生意?”想到这里,顿足不已,骂道:“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居然如此不孝,伙同了外人来算计我!”就想着重新去姚静处,好生分说其中的道理。

    夏金桂见薛姨妈果然怒了,心中暗笑,面上却劝她说:“您老人家莫要如此。今日天色已晚,便是要去姚家理论,也不该在这个时候。还有一样,姓姚的如今正得圣眷,闻说宫里还特意给她颁了什么圣旨,不准别人欺负她。咱们家哪里有什么脸面同她这等新贵抗衡?便是借了王家和贾家的名头,闹将起来,也未必能得了什么好处,为了个不孝女儿和些许钱财闹得亲戚们都知道,咱们家面上也无光。依儿媳妇看,此事只能智取,不可硬来。儿媳妇倒想了个万无一失的好法子,只是未免对您老人家有些不恭,您若不计较,我才敢说。”

    夏金桂嫁到薛家以后,声气颇高,几时这般和颜悦色同薛姨妈讲过话,更何况这一字一句,尽是为薛姨妈和薛家打算的意思。薛姨妈不由得就听进去了,忙问道:“到底是什么法子,你先说来听听。”

    夏金桂笑道:“宝钗妹妹鬼迷心窍,一意孤行要嫁给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姓冯的。这等伤风败俗的事情,您老人家虽然颇不忍心,但为了薛家声誉,却也不得不逐她出家门。明面上说是恩断义绝,但您老人家时刻牵挂着女儿,竟积郁成疾,一朝病倒,难道似宝钗妹妹那般的人,竟然会狠心不来看望您老人家吗?她不来则已,一旦家来,咱们便请她一人入内室,却也不惧姓姚的从旁使坏了。”

    薛姨妈虽然愚昧驽钝,却也听出来夏金桂是叫她装病的意思。这日她在姚家受了这么一场气,对于和孙穆姚静再见面难免有些畏惧,夏金桂出的主意正合了她的心事。于是婆媳两人难得一拍即合,居然和睦起来,连当日薛蟠回来,都甚为诧异。他只当是夏金桂一朝顿悟转了性子,心中难免也为家宅安宁庆幸不已,当晚自是于榻上好生奉承了夏金桂一番。

    次日夏金桂梳洗打扮停当,就去薛姨妈房中,要她装病,另派了亲信的人坐着车子去姚家送信,言明说薛姨妈思女过度,抑郁成疾,要见女儿一面。谁知这日不凑巧,孙穆姚静宝钗几人都不在家中,惟有小红一人独掌大局。小红听说薛姨妈突然病了,起初不免着慌,但她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精细人,盘问那送信人不过片刻,就发现了不妥。小红既有了疑惑,更不肯轻易让那送信人遂了愿,因宝钗身边的莺儿一家原先在薛家的人缘极好,便先使了个缓兵的计谋,叫那送信人先回去,只说已留了口信待宝钗回来后定夺,自己却暗暗同莺儿商量,叫莺儿家里去打探虚实。莺儿爹亲自出马,去了一个多时辰,后来就说薛姨妈病得极为蹊跷,昨夜还好好的,这日突然就病了,又说薛蟠依旧出门寻欢作乐,半点不像母亲有重疾在身的样子。小红听了之后就有了主意,同莺儿冷笑着说道:“这必是那夏金桂想出来的花招,打算诳咱们家姑娘过去,还不定怎么软硬兼施、威逼陷害呢。这病里只怕大有蹊跷。既是思女过度,昨日又如何亲自上门说咱们家姑娘如何如何不孝。依我的意思,此事仍旧瞒着姑娘,倒是同孙师父和姚先生说一声方好。”孙穆和姚静听了,也觉得小红说得有理,众人此时对薛姨妈和薛家都起了提防之心,既不敢完全不信,也不敢全信,只是打算先瞒着宝钗,静观其变。

    却说那送信人向夏金桂回禀,只说宝钗人在外头,已经答应来家,夏金桂并薛姨妈兴冲冲等了一天,并无见到宝钗的踪影。因薛姨妈要躺在床上装病,装了一天下来居然腰酸背痛,颇为辛苦。第二日仍旧如此,又白白等了一天。夏金桂心中有些心浮气躁,强行镇定下来。到了第三日仍旧要装病时,贾府王夫人那边却派了婆子来催,薛姨妈这才想起这日王家要大宴宾客,宴请京城贵妇,她是早早答应了王夫人,要陪着她一起过去的。夏金桂心中犹有不甘,奈何薛姨妈秉性软弱,一生最怕王夫人这个姐姐,不敢拂了她的意思,夏金桂只得作罢,打定主意日后另寻名头装病。于是薛姨妈方重新梳洗打扮了,扶着丫头文杏,带着几个随侍的婆子,会合了王夫人一起去王子腾府上赴宴。莺儿爹留在薛府的线人已是得了薛姨妈神奇无医自愈的消息,飞也似的传给了莺儿爹。孙穆等人遂知道了真相,庆幸之余,却也叹息不已,为宝钗不值,对薛家越发鄙视。

    数日之后,夏金桂问明薛姨妈,再无赴宴计划,这才打算重启计谋。刚刚和薛姨妈商议妥当,谁知薛蟠突然说了一句:“过两日就是重阳节了。偏偏贾家要在这个时候摆香案接圣旨,珍大哥原说要请些好朋友来吃酒的,这般一闹,只怕是吃不成了。”因了薛蟠的无心抱怨,薛姨妈这才想起重阳节将至,这可是一年之中少有的几个大节,若为了装病将重阳节混过去,薛姨妈自己不愿犹在其次,只怕亲戚朋友们知道了也会心生不满。薛姨妈一个寡妇,一向拿亲戚当靠山的,如何敢如此行事?更兼这些人全都知道重阳节拟定了是宫里颁下圣旨给贾宝玉和林黛玉指婚的大日子,这是贾府的荣耀,也是王夫人的荣耀,薛姨妈作为王夫人的姐妹,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装病,免得冲撞了喜气,为王夫人不喜。

    重阳节这日,贾家宁国府荣国府两府的人全都齐聚荣国府,名义上说是侍孝贾母、共贺重阳佳节,却难得地未请外面的戏班,只是叫家中梨香院的十二个女孩拣了些热闹寓意喜庆的戏唱了几出,便是酒席,也不过是将平时众人爱吃的做了几道菜,一家子团团围坐在一处,心思却明显不在酒菜上。待到过了晌午,贾母便命人撤去酒席,率领众人到荣禧堂前静等。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突见一个小厮从外头气喘吁吁奔进来,叫了声“来了”,众人急忙摆香案,启中门准备跪接圣旨。

    谁知又等了足足有多半个时辰,六宫都太监夏守忠这才率领着许多小内监一起来了。夏守忠骑着马,一直到了中门前头,昂然而入,满面笑容走到厅中,南面而立,传下宫里的旨意,圣旨里先将宝玉和黛玉各自夸了一番,又为两人赐婚。虽则赐婚的消息元春娘娘早早就透出来了,然圣旨当前,众人依然诚惶诚恐。接了圣旨,夏守忠又将宫里赏赐给新人的珠宝玉器等礼物一一交割分明。夏守忠是宫中颇有实权的太监,如今亲自来传旨,贾家如何敢怠慢?贾政亲自上前,请到厅中用茶,夏守忠推说公事繁忙,婉言谢绝了。贾珍跟在贾政后头,此时便自袖中悄悄奉上一封谢银。夏守忠往手中掂量了一回,见足足有二十两重,眉色淡淡,似笑非笑,倒也没说什么,轻悄悄收入囊中。又同贾政说了几句客套话,这才转身告辞。那边贾琏等人自是已将夏守忠带来的这些小内监一个个伺候妥当。

    朝廷赐婚,自是莫大的荣耀。此时贾府上下一派欢腾,贾母脸上笑开了花,王夫人更是觉得有了光彩。她平日颇不待见林黛玉的,如今连带着看黛玉都顺眼了许多,心中盘算着,等到宝玉和黛玉完婚之后,索性也就将袭人扶正,再替宝玉从外头挑一个贤良稳重的侍妾,好劝宝玉读书上进,正这般想时,就见宝玉身边一群莺莺燕燕围着,不觉心中就是一慌,定睛再看时,却见都是迎春、探春、惜春等人围在他身边恭喜,这才松了一口气,暗忖宝玉身边的丫鬟也大了,似到了该发嫁的年龄了,此时趁着宝玉大婚,把那些妖妖调调的丫鬟都发落出去,换上老实持重的下人服侍,也算是为林黛玉新婚铺路,老太太知道了必然欢喜。

    薛姨妈这日也被王夫人强拉在贾府,见证赐婚的荣耀时光,此时看着贾府的喜气洋洋,心中不由得五味杂陈。倘若不是宝钗那死丫头阳奉阴违,鬼迷心窍想要嫁给什么姓冯的,赐婚的原应该是她薛家的姑娘才是。想当初她以为宝钗必然能嫁给宝玉,故而在建造大观园时,将宝钗的一部分嫁妆填补进去,早知今日如此,当初就不该冲动,若当日那些嫁妆还在的话,薛家也不至于外强中干至此。只是虽有这等想法,那些填补进去的嫁妆,薛姨妈可没胆子向贾家开口要回来,一来是怕折了面子,二来以王熙凤的牙尖嘴利,薛姨妈如何是对手?

    王熙凤此时此刻面上带笑,心中却想的是另外一件事。圣旨赐婚是喜事,来的小内监一个两个都领了喜钱。这钱原本有备下的,但方才贾琏却突然派小厮来向她讨银子,说内监来得多,原本备下的碎银子不够赏人,叫她临时垫上一些。王熙凤何等乖觉,自然不会在这大场合出岔子,故而也不敢找理由推脱,急命平儿取了来,但背地里却难免同平儿抱怨:“宫里头的这些老爷们是越发不好伺候了。你看那为首的夏太监,咱们送了二十两银子的茶钱,他拿在手里掂量,神色还不甚满意,只怕婚礼当日,还不定要如何收场。”

第178章() 
平儿见王熙凤为不堪宫中太监勒索的事情发愁,有意岔开话题,就笑着在她耳边说道:“奶奶休要忧心。难道老爷太太这些人何等英明,竟会弄到坐吃山空的田地吗?保得一世安虞总是有的。如今却有一件事情要禀告奶奶得知,那旺儿媳妇儿说外头的利钱银子收上来了,要请奶奶示下,看何时交割明白。我因想着这是每月里头例行的事情,倒也不急在这一两日,教她过两天再来。”

    王熙凤听说旺儿媳妇儿的利钱银子来了,心中果然欢喜。她虽然为夏太监勒索盘剥贾家一事发愁不已,到底是公中的钱,发愁却也是有限,可这旺儿媳妇儿放出去的利钱银子,却是她的私房并了些历年贾府里的月钱,利滚利的高利贷的出息。她每月里往公中领了一月的月钱,一转手就拿出去放账,自己好赚取里面的利息,好容易攒了足有上万两白银了,全是她私人的体己。

    王熙凤嘴角带笑吩咐道:“既是如此,等到旺儿媳妇儿把利钱拿来,也好给底下人发这个月的月钱了。这些事情不急。如今宝兄弟和林妹妹两人一嫁一娶,虽说动用的是老太太的私房,但到底公中也要意思一番的,何况是皇家指婚,须热热闹闹的,方不失了我们这等人家的体面。”一面说着,一面又同平儿筹划起这事来。

    平儿垂手听王熙凤规划宝玉婚礼,这里须如何如何,那里须如何如何,务必要富贵堂皇,心中暗道:二奶奶平日里就想着成全宝二爷和林姑娘,如今总算是遂了她的意了。婚礼如此隆重,想来林姑娘也没什么好挑剔的,只可惜她父母死得早,这等场面却是无缘得见了。可惜!可惜!

    此时贾家众人早将那圣旨供奉了起来。贾母遥遥望着那圣旨,忍不住老泪纵横:总算了结了一桩心事!我那苦命的孩儿!不知不觉间又想起早逝的贾敏,不由得悲喜交加,涕泪纵横。旁边王熙凤看见了,赶紧上前劝解,王夫人,邢夫人也都小心翼翼陪着说话。好容易贾母才止住了泪,重新欢喜起来。王熙凤便趁机将事先准备的聘礼和嫁妆都请贾母一一过目。

    这等场合女孩儿们自是不好在旁边的,探春何等机警,早和迎春、惜春拉了黛玉到外面说话。几个姑娘嘴上谈论着些大观园中的景致、日常看的书等无关紧要的事情,心中却多少都有些心不在焉。迎春虽是个极懦弱没有主张的人,但看到比她年龄小的林黛玉都要出阁了,又想起日前听说史湘云似乎也择定了人家,不由得忧虑起自己的终身大事来。迎春想道自己是庶出,生身母亲去的早,父亲贾赦一味在吃喝玩乐上留意,继母邢夫人愚蠢软弱,处处以敛财为平生第一桩事,再者就是讨好贾赦以自保,何曾会把自己的终身大事放在心上?探春却仍惦记着前些日子托宝玉送诗稿给北静王的事情,疑惑着也不知道宝玉是否上了心,但这种事情于理不合,身为未出阁的姑娘家,她又不好追问。惜春自幼看惯了宁国府那些妻妾争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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