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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惜流光-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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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齿道:“但由表姐做主。”

    无端成了别人的表姐,玉清娘觉得荒谬,眼见着车马入城,仍不知该如何称呼身边的少女,那声“表妹”她实在叫不出口。

    封府坐落在淮安城南,偌大的府第建得甚是气派,占了半条街。明日才是寿筵的正日,府门口却车来车往好不热闹,门前石阶上尽是城中各户派来送礼的。封府设有专人迎宾,梅庄的马车刚一停下,白管事还未拿出请柬,封府的管事便认出来,迎上来打招呼。

    封府管事是认出了梅庄专用的马车,其实他心里也拿不准夫人那位从不曾与府里打交道的义妹有没有来。一问才知是梅庄派人给自家老爷送寿礼,顺便送了两个人拜谢恩典,他不敢怠慢,开了中门让马车直接进府,一边爱管闲事的纷纷打听是哪里来的贵客。

    有人听说过梅庄之名,知道这两家关系,可也有不知道的,便由车内所坐何人一路问到了当年两家结亲时的逸事。

    在嗡嗡的议论声中,马车轻倾,已是入了封府,玉清娘乱糟糟的心反倒平静下来。此时她多少有些麻木,一路上想东想西,可总算想起庄主是封夫人的妹子,今日是送寿礼以及送她来贺寿,她白白地担心没任何意义。

    倒是眼下得问问该如何称呼那绿衣少女,哪料不等她问出口,绿衣少女竟已抬头对她微微笑道:“表姐可是已忘了妹妹的名字?叫我一声薇妹便可。”

小周郎(补全)() 
相对于府中上下的繁忙,书轩里的封伯行却极其清闲。他今年刚刚四十九岁,富贵人家保养得当,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顶着一张文士脸,与夫人梅婉如站在一起看起来还过得去。十年前封伯行已年近四十,其妻早丧,求娶梅庄老庄主唯一的女儿梅婉如时颇费了点心思。梅老庄主老来得女,娇养了十八年一直没舍得将女儿嫁出去。别看梅老庄主虽然隐居在梅庄,但封伯行却知这位老泰山从来都不是好相与的人物,背景很深,江南王的名头再响,在老爷子眼中却算不得什么。合该封伯行与梅婉如二人有缘,梅婉如却倾心于这个比她大了二十岁不止的男子,终是嫁了过去。

    听闻梅庄派人来,还是两个来谢恩的女子,他直接让人带进内院去见自己的夫人,叶薇宁没来他并不意外,他与梅婉如成亲后梅老庄主才收了这个义女,就连夫人也只与那个性情古怪的小丫头见过几次面,谈不上亲近。

    今日他尚有个重要的客人,自京城远道而来的权贵,多少人欲与之结交却没有门路,如今来到这江南地界,竟会答允来淮安一行,倒是意外之喜了。

    接玉清娘二人到内院的是封夫人身边的得力人,年约三十上下,挽着利落的发髻,一双利眼在二人身上打了个转,客气地道:“两位姑娘远道而来,必有些乏累,夫人请二位先到容彩阁歇息片刻,刚好这会儿官学的夫人来访,待夫人送走贵客便见二位。”

    玉清娘不敢托大,忙说了声谢,遂与自称是她表妹的少女跟着她往容彩阁行去了。

    那绿衣少女便是薇宁,虽然梅婉如已嫁过来九年,她却是头一回进封府,还是改头换面以另外的身份进府。一路上她暗暗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府内上下张灯结彩,看上去一派喜气。抄手游廊不知走了多少道,其间路过几处园子,均栽种着奇花异草,上赶着开得热热闹闹,以江南王之富,置办这些自不在话下。

    容彩阁在封府内院深处,偏僻谧静,封家的丫鬟送上茶点,退到一旁立着,四个跟来的梅庄婢女分列在薇宁与玉清娘身后,均是一动不动,象在比试谁的耐力更高强些。

    不多时,容彩阁外一阵环佩叮咚,封夫人带着一众丫头走了进来。

    玉清娘上前拜倒在地,薇宁也跟着拜下身:“见过夫人,清娘谢过老爷夫人援手之恩。”

    “何必客气,玉姑娘实在是不用专程过来这一趟。”梅氏年不过三十,相貌只是中上,胜在气质清贵,话语轻柔,“不过既然来了就多住几日,我已让人收拾院子。这位是……”

    玉清娘忙道道:“这是清娘的表妹,庄主怜清娘家中遭变,故准我接薇妹进庄相伴,这次也跟着一块儿来了。”

    薇宁面色不变,上前大大方方地道:“叶薇见过夫人。”

    她一点也不怕梅婉如认出自己,只因从前每回见这位姐姐时从未将面纱摘下过。

    梅氏氏听了这个名字一愣,细细将她看了一遍,眼前的少女将一身旧衣裳穿出了十分颜色,实在无法与印象中那个永远似在云端的义妹联系在一起,于是笑道:“好名字,与我那妹子的名字只差一字。”

    薇宁无辜地眨了下眼,似乎对封夫人口中的义妹十分好奇。

    这几日府中事忙,许多事梅氏亲力亲为,因是梅庄来人她才会拔冗见这对表姊妹,吩咐了仆妇好生伺候二位姑娘,便又去忙旁的事,刚刚因名字有些相似而起的些微异样也渐渐忘却。

    府门大开,封伯行终于等到贵客临门。

    当先一人穿着件寻常的暗色团花罗衫,眼角微挑,眉梢飞斜插入鬓角,虽已年过三十,却看得出年少时必定意气风发。在他身旁是微躬着身子做陪的知府大人苏清齐,身后则跟着数名挎刀的护卫。

    封伯行将二人迎入正厅,苏知府为二人做了引荐,原来竟是靖安侯周丛嘉离开京师,下江南散心来了。自古无功不封侯,靖安侯年纪轻轻便封侯赐爵,只有一个原因,他是今上昭明女帝登上皇位,开创熹庆王朝的功臣之一。

    宾主相谈正欢,说起“最富不过江南王”,周丛嘉却突然面色阴郁,挑眉道:“若还是太宗在位,象江南王这样诛心的称谓足以让封公你死无葬身之地!”

    封伯行忙离座下跪,怎么这位侯爷说变脸就变脸?他突然想到,会不会周侯爷纡尊降贵来到淮安封家,与这莫虚有的传言有关?

    “小人怎敢为自己安这样的名号,实是坊间的传言,做不得真的。”

    “快起来。如今已是熹庆朝,当今陛下仁政仁心,你也不必怕什么。”提起那位稳坐明堂的奇女子,周丛嘉的心神有些恍惚,顿了顿才抬手虚扶,待封伯行起身后又道:“我这次南行是为散心而来,本不欲人打扰,耐何苏大人力邀来了淮安,还请封公不要将我在此地的消息外传。”

    “这个自然,侯爷放心,小人命人将静园收拾出来,供侯爷在淮安暂做歇脚之处,这静园最是清静不过。”

    城中富商兴修园子,一座座修地美轮美奂,搜罗来奇石异草,一年去不了几次,却得一直花钱养着帮佣打理。静园是封府所建,以幽静取胜。苏知府一听静园二字,眉眼均舒展开来,周大人此次下江南散心,本应将他安排在淮安府署暂住几日,却又怕府署入不了周大人的眼,如今不用自己开口封伯行便主动将静园让出来,着实给自己面子,想到之前与封伯行打过的交道,苏知府觉得封伯行实在是会办事,怪不得在江南如此吃得开。

    果然,周丛嘉满意地颔首,口中道:“苏大人费心了。”

    “哪里,哪里,是封公一番美意,我可不敢居功。”

    待梅氏知道自家夫君今日结交了位京中权贵,并把静园送给人住,惊诧之余倒也没说什么,钱财上的事她素来不怎么管。可听闻镇远侯之名,她蓦地想起一些往事,不赞成地道:“夫君,我虽是闺阁妇人,却也知晓这位周侯爷的一些来历,与这样的人相交,怕是要惹人诟病。”

    封伯行一听就有些不自在,靖安侯之事乃是知府大人力促而成,封家虽是江南首富,却比不得京城那些簪缨世家,若是得侯爷青眼,往后行事会更方便。他一向敬重梅氏,谁知她竟另有异意。

    “爹爹去世前曾提过此人,说他是卑劣小人,为名利出卖连亲人也可出卖,听父亲的意思,当年沙马营一事便是他告的密。”说到最后一句,梅氏压低了声音,努力想想,却不记得具体是怎么回事,更不知老爷子怎会知道这些,但老爷子眼里揉不得沙子,对攀炎附会之人十分痛恨,时常拿些旧事来痛骂。

    “对了,少年时因人才出色,京中人称他作‘小周郎’!”

    没想到靖安侯还曾有“小周郎”这样风雅的名号,封伯行回想今日周丛嘉的言行气度,确实当得这个名号。至于沙马营……他亦有所耳闻,那是女帝登上皇位前京中最大的一次杀戮,据说那一夜无数人惨死,血流成河,至今沙马营那里还是一片废墟。可以说女帝是踩着无数人的血登上了宝座。

    两夫妻议到最后,也没什么结果,封伯行拍拍她安慰道:“夫人不必多虑,我不过是想为长卿铺条路子,好男儿志在四方,他不是总想着离开这里去外面闯荡一番?这下机会来了,多在靖安侯面前露露脸,将来到京中谋个好差,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梅氏叹了口气:“夫君,这事还需长卿自己来。再说他性子不羁,到了京师怎会受得了约束。”

    “长卿人呢,我一整日没见着他了!”封伯行突然想起,今日竟忘了要把封长卿这匹野马拴在家里。

早春之色() 
西梁桥西的几条街巷是教坊妓馆云集之地,每当雄鸡高鸣,红日东升之时,这一带正是最安静的时辰。

    阳光遍洒大地,没有拉严实的绡帐中,封长卿抬手挡住刺目的光线,慵懒地问道:“小昌,现在什么时辰了?”

    不料却是一道媚声:“嗯……什么小昌,长卿公子……”

    一只玉手搭上他的肩头,缓缓移向他坚实的胸膛,娇声不依道:“是不是想着哪位美娇娘?”

    封长卿蓦地睁开眼,方才想起并不是在封府家中。

    这已不是他第一次自陌生女子床榻上醒来,身边女子挨过来,腻滑柔软的肌肤让他心头一荡,昨夜那些纵情欢爱的记忆浮上心头,双手不由自主搂过去,顺口道:“小昌是爷的小厮,听名字也知道是男的,你这醋喝得好生没道理。”

    他手上动作不停,然则眼神却清明得很。

    “奴这颗心公子还不明白?无时不刻记挂着公子,恨不得生生世世同公子在一起。”说着手中一紧,登时两人的气息皆有些不稳。

    “爷也恨不得时时陪着小月儿……”陪字加重了音用了重力,直弄得怀中女子娇喘不已,手脚紧紧缠住他,象是要融到一起才肯罢休。他却在此时抽离了身子,起身含笑道:“爷得走了,府中今日有要事,再不回去只怕性命堪忧。”

    “公子这样子……活不成的是月儿!”怨不得那女子生气,这当口说走就走,任谁也受不了。

    瞧她只顾生气,半露着身子也没注意,收拾好自己的封长卿伸手摸了一把,笑吟吟地哄道:“莫急,爷会再来的。”

    出了房门是个小小的院子,厢房里有人却躲着没人出来,封长卿自儿开了门走出去。

    门外那条巷子静悄悄地,一个人也没有,封长卿回头又看了小院一眼,笑笑离去。从这里可以看到远处热闹的长街,出了小巷,他神清气爽地走向几步开外的小茶摊,一个青衣童子正愁眉苦脸地坐在那里,对着一碗茶水叹气。

    “小昌,在想哪家的小娘子?”

    小昌抬头一看,拍着心口道:“二爷!你可来了,小的在这儿等了好半天,急得差点把头发揪光!”

    这几日府里来了许多客人,封长卿在府里呆不下去,于是带着人日日在街上转悠,倒也自在。没想到昨日过此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撞到了个小娘子,之后小昌就被打发回府。

    小昌跟着封长卿已经有些日子,对自家主子去做什么勾当他一清二楚,无非是些送上门的女人想求一段露水姻缘,如今这风气,此等只能算是风流韵事,并不是什么毛病,小昌自是识相。只是见他一夜未归,大爷又一早派人找他,便早早地来守着。

    “二爷,咱们回去,大爷一早起来就让人到处找你呢。”

    府内老夫人还在,只是长年病着不能起身,早已不管府中之事,对这个小儿子只有疼,半点不舍得责骂,也没有人不长眼去说什么是非。

    封长卿却不紧不慢地坐下来,并不嫌茶水粗鄙,倒了碗端着慢慢呷,他刚起身什么也没吃,正口渴着。

    “今日府中事多,大哥哪里还有空管我。”

    小昌连忙放出消息:“听说大爷请了位贵客,是从京里来的,特意将静园送了出去。”

    “哦,这倒有趣……”封长卿微眯了眼,又听小昌禀道:“还有梅庄也派了人来,听说来的是两位姑娘……”

    话未说完,他那什么都不在意的二爷突然站起身,扔下几枚钱币说了声“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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