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法罗-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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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此言,一旁的方铁口心中隐隐一动,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点什么,又好像错过了什么。
“嗯?”罗四两心中疑惑。
卢光耀却很严肃道:“江湖走马,见人只说三分话,切不可全抛一片心。你保留的越多,你的底牌就越多。尤其你现在还小,过于抢眼,不是好事。”
方铁口也深以为然地点头。
这两个都是老江湖了,都是成了精的人物了,他们见的人见的事太多太多了,他们给罗四两的建议绝对是建立在无数摔的跟头上的经验之谈。
罗四两虽然不是太明白这两人为何如此郑重其事,但他还是点头了,因为他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倒不是他刻意藏拙,而是他真的不喜欢这狗屁记忆力,这就是一种病,一种无法治愈的怪病。
方铁口在一旁好奇问道:“你这记忆力是天生的?”
罗四两摇头。
卢光耀放下酒杯,盯着罗四两,突然问道:“你有学过戏法吗?”
闻言,罗四两豁然抬头看向卢光耀,眼神中有慌乱也有痛苦。
对面两人都是老成精的人物了,卢光耀一眼就明白所有事情了,方铁口因为跟卢光耀是好朋友,所以他知道他们这行许多事情,他也都明白了。
卢光耀心中一叹,可怜的孩子。超强的记忆力是给他带来了很多便利,可也给他带来了无数痛苦,毕竟他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啊。
那种失去至亲的痛苦,别人会慢慢忘却,可他却是想忘都忘不了。这种痛苦已经折磨他六年了,甚至可能会折磨他一生。
饭桌上渐渐安静下来。
方铁口只是慢慢夹着桌子上的菜,慢慢吃着,他没有说话。干他这行,最忌讳的就是说多错多了,时间一长,他的话也就变的不多了。
最后还是卢光耀先说话的,卢光耀咽了杯中酒,长长出了一口气,洒脱地笑了笑,又拍了拍罗四两的肩膀,说道:“行了,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了,你明天还没上学吧?”
罗四两情绪已然低落下来了,他摇头:“没有。”
卢光耀道:“那明天还来城西这闹市吧。”
罗四两问道:“来干嘛?”
卢光耀回道:“带你看看一直藏在你眼皮子底下的江湖世界啊。”
“另外。”卢光耀顿了一下,干瘦的脸上露出坏笑:“顺便再带你骗人去。”
……
罗四两走了,饭吃完就走了。
两个老头看着罗四两离去的背影,心思都有些沉重。
方铁口叹声道:“痴儿啊……”
卢光耀看他,不言。
第十三章 超忆症()
罗四两这种记忆力超群的情况在现代医学上有一个专属名词,叫做超忆症,一个罕见的记忆力疾病。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研究出来超忆症是因为先天原因还是后天导致的,也没有任何手段去治疗。
超忆症对人的身体没有什么副作用,而且还能让你记忆力远超常人,看起来是一件好事。
可它也有弊端,其中最大的一个弊端就是基本上所有的超忆症患者都会得抑郁症。
人的一生中总会遇到许许多多痛苦的,沮丧的,令人难堪的事情。在当下,你可能无法忍受,但是在以后,你总能云淡风轻地说出来。
这是因为人的脑子有自我防护机制,在很久之后,你还会记得当初经历的那件痛苦的事情,但你却已经忘了当时的具体感受,忘了周围人的眼神、表情和话语了,你已经没有当初那么痛苦了。
这就是大脑的自我防护,它会让你忘记痛苦、沮丧和不堪。
但超忆症患者不同,他们忘不了,他们记得比摄像机拍的都清晰。他们越是安静,越是一个人呆着的时候,越会想起那些痛苦往事,甚至会让他们一度崩溃,时间一长,抑郁症自然也就来了。
事实上很多超忆症患者最后都会选择自杀。
超忆症的患者,也并不是说他们就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了。大多数超忆症患者,他们的瞬间记忆力跟常人差不了太多,但是长久记忆力他们就占据很大优势了。
举个简单例子,你拿一篇一千字的文章出来,给人家一分钟时间去背诵,普通人记不住,超忆症患者也记不住。
但是你给他们一天时间,普通人记住了,并且背诵下来了。超忆症患者也记住并且能背诵了。
一年以后,普通人忘的差不多了。超忆症患者记得非常清楚,依然能背诵。
十年之后,普通人忘的干干净净。超忆症患者依然记得很清楚,还能背诵。
这就是区别。
罗四两的超忆症跟普通超忆症患者还不一样,别人没有过目不忘的能力,而他有。
他是超忆症里面最特殊的一种。
至于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谁也不知道。现代科学连超忆症都没有弄清楚,就更不要说其中的特殊变种了。
也正是因为有了超忆症,所以罗四两始终无法忘怀父母双逝的悲伤,他这些年一直生活在无尽的痛苦之中,他甚至晚上都不敢关灯睡觉,连睡觉他都是开着随着听的,他不敢让自己安静下来。
罗文昌死了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是很惨,可好多年过去了。现在想起,他只是有许多的落寞和悲伤,已经没有当初那么痛苦了,这就是他大脑的自我防护机制在起作用。
而罗四两却每次都近乎崩溃,他知道这是病,但他也知道这种病无药可治。
他们罗家是戏法界赫赫有名的家族,他的父亲更是那一辈里面最出色的人物,被人称为戏少罗,是公认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天才。
而且他还改进了传统古彩戏法的门子和技巧,自己还创出来几个让业内震惊不已的新戏法。
戏少罗不仅在国内做到了行业顶尖,而且还在国际上闯出来了偌大的名头,让外国魔术界都见识到了中国戏法的厉害。
所以罗四两的父亲是被戏法界公认的戏法行未来的领军人,是能把传统戏法带上更高的巅峰的继往开来的一代大师。
他们罗家世世代代都是戏法界的魁首,这个家族就是戏法界的传奇。
可是这个天才却在国外一次危险的戏法表演中,不幸失败,甚至身死。连他自己创新出来的新门子,连带着那几个传奇戏法,也随着这个传奇人物的陨落而没了传承。
消息传回国内,戏法界一片惋惜。
时年只有七岁的罗四两无法遭受这种打击,生了重病,高烧不退。他的母亲为他出门请医生的时候,因为心中无限悲痛而精神恍惚,竟然不幸遭遇了车祸。
一个只能出现在老套电视剧里面的狗血情节竟然就这么真实地发生在了罗四两身上,荒诞却又真实,原本幸福美满的罗家,瞬间分崩离析。
罗四两的高烧是退了,退了之后,他就发现自己得了超忆症,一种无法忘却痛苦的疾病。
罗文昌也心灰意冷,大受打击,他辞去了所有公职,直接退休了。离开了bj,回到了吴州江县老家,也把年幼的罗四两带了回来,一直到现在。
罗四两出身戏法罗家,可他却一直都不肯学戏法,不是不肯而是不敢。现在连罗文昌都不敢劝他,他知道孙子心里苦,但不知道他这么苦。
而现在,这个戏法界的传奇家族也走向了没落,因为后继无人了。
唉……
罗四两离开城西的时候是中午,可是回到城东家中却是傍晚了。吴州江县是一个小县城,就算是从城东走到城西,两个小时顶多了。
而罗四两却整整走了个下午。
卢光耀再次撩拨起了罗四两心中的痛苦回忆,但幸好现在不是安静的晚上,而是热闹温暖的下午。
罗四两心中痛苦、失落、沮丧,但并没有濒临奔溃。
晃了一下午,到了城东家里,夜幕都降临了。罗四两的情绪虽然还是低落,但比之前好太多了。
进了家中,罗文昌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
“回来了?”
“嗯。”
“饭在厨房。”
“我在外面吃了。”
“哦。”
“爷爷,我先上楼了。”
“嗯。”
……
罗四两在一旁换了拖鞋,把自己的运动鞋放好,然后慢慢迈步楼梯,上楼。
很多时候,他在想,如果罗家不是戏法世家,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如果自己父亲没有学戏法,一切会不会不一样;如果自己父亲天赋没那么好,那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罗四两在心中也不是没有怨恨过罗文昌,罗家和戏法。
所以很多时候,爷孙两人的对话总是简短而又枯燥。
罗四两上了楼,打开了随身听,然后倒在了床上。
睁眼,出神。
第十四章 从此世间再无()
楼下,电视里面在播放新闻。
“在上级文化部门的指导下,中国杂技家协会下属中国魔术艺术委员会在今日正式成立,中国魔术艺术委员会是建立在中国……”
“委员会设主任一名,由戴连城同志担任;副主任三名,分别由……担任,委员徐秋、傅起凤……中国杂技家协会副主席王峰做了如下演讲……”
罗文昌看着电视上的新闻,看着电视上那一个又一个老熟人的面孔,他心中愈发苦涩。
中国魔术艺术委员会成立了,这是戏法界的一件盛事,可这盛事,他们罗家却是再无缘参与了。今日无缘,或许也将是永远无缘了。
罗文昌落寞地笑着,脸上的皱纹都透着惆怅,头上的银丝也黯淡了不少。
他关了电视,走到了堂前。大厅靠墙放着一个画桌柜子。这种桌子在农村比较普遍,很长,但是很窄,很像一副摊开了的卷轴。
桌子一般用来放些瓜果点心或者祭品什么的。
桌子两侧装了柜子。
罗文昌打开其中一个柜子,拿出来一块叠的整整齐齐的绸布,他双手捧着,气息沉重。
微微阖眼,罗文昌稳了稳心神,伸手抖开,这是一块红色的绸布,绸布正中间用金丝绣了一个龙飞凤舞的“罗”字。
绸布很长,都与罗文昌一样长了。罗文昌将绸布挂在左手之上,双手摊开,绸布堪堪到地。
这种绸布是用来变大戏法“落活儿”的道具,行话叫做“卧单”,戏法师们用卧单一挡,打开之时,就能变出各种物品。
落活儿也是罗家纵横江湖的绝活。
罗文昌卧单在手,双手左右摊开。一双眸子悲壮而又坚定,脚步缓缓向前。
暗夜无声,罗文昌脚踩在地砖上发出微弱的声音,但在这黑夜之中,却有着震撼人心的伟力。
黑夜,孤寂,老人,还有一个即将落幕的独演舞台。
罗文昌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大门前。黑夜很安静,可这一刻,他耳旁却响起了无与伦比的喧嚣之声,仿佛有几束灯光穿越了时空打在他苍老的身躯之上。
这是一个人的舞台,这是一个没有知道的舞台,可台下似乎坐着无数的观众,他们在呐喊,他们在嘶吼,他们在疯狂。
罗文昌合上双眸,左手一抖,卧单猛然飞起。双手接住,在身前再次一抖,卧单翻起滚浪。金绣的“罗”字腾飞空中,熠熠生辉,如龙在渊。
这一刻,罗文昌仿佛听见了无数嘶吼着的叫好声。
罗文昌双手连连而动,这块红色卧单已经被他叠成一个滚球。罗文昌双手抱住,微微颤动,苍老的大手露出不正常的僵硬。
稍后,他双手朝外猛地一张,这滚成一个球的卧单竟然突兀地不见了,就像遁入了另外一个时空。
而那些穿越时空而来的观众、掌声、灯光、呐喊声都如潮水般退去,一切都退去了。
这里还是一个静谧孤寂的舞台。
这里还是一个孤独悲凉的老者。
罗文昌合着的双眸止不住地轻轻颤动,两行浑浊的泪水滚滚而下,他用平静的声音,缓缓说道:“从此世间……再无戏法罗。”
……
翌日,晴。
春日的太阳暖暖的,罗四两还特意多睡了一会儿,等他醒来起床的时候已经八点半了。
他毕竟是个初中生,每天都要早起去学校,平时都是七点之前就起来了,生物钟早就形成了,周末能睡到八点半就已经不错了。
起了床,刷牙洗脸,换上一身衣服。下了楼之后,罗四两没有看见自己爷爷,应该是出去了。
厨房的电饭锅里有煮好的粥,桌子上还有几个包子,已经冷了。还有几样咸菜和一瓶霉豆腐,用来配粥。
罗四两把包子拿去热了一下,然后就着咸菜喝了粥,最后把包子吃了,然后他就出门去城西了。
罗四两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