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要臣死-第1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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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的士兵已经撤了回来,没想到转头就与起义军碰个对头,底下三股势力已经打成一团,血花飞溅,尸横遍野,兵刃交接的声音如同风一样在夜空中呼啸,城中的百姓连出去都不敢出去,有的早在起义军来时就已落荒而逃。
“总督!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会攻上来,我们还是先撤为好!”
谢惊鸿怒道:“谁都不能走!”谢惊鸿的箭还在追逐着何湛,纵然何湛逃得太快,终究比不上谢惊鸿有利的地势,胳膊上已中了一箭,索性伤口不深,可他旧疾在身,一路杀过来,又与谢老七交手,此刻早已是精疲力竭。
汗水涔涔而下,甚至模糊了他的视线。肩上的旧伤隐隐作痛,疼得他连剑都快握不住了。
他躲着不出亦是不行,长街上已经打成一片,他不可能在一个地方静止不动,但只要他一出现在谢惊鸿的视野中,利箭就是紧随而至。
“总督!快走吧!”
何湛看见在战场中纷乱不知所至的战马,暗自咬牙,飞快地奔过去跃到马上,他从地上捡了一支□□,即刻往城外跑去。
城外的兵力应该已经让宁祈的军队掌控,旷野上开阔,有利于他迅速策马逃跑,若他能逃出谢惊鸿的射程内,便没有性命之忧了。
何湛闯出城门外,谢惊鸿大骂一声,迅速调转到另一面去,勾着弓弦的手指不断颤抖着。此刻天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这场战争一直持续到天亮,谢惊鸿趁着灰蓝色的晨光,在混乱的士兵中找寻着何湛的踪迹。
“总督!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谢惊鸿经耳不闻。
何湛策马,不断躲过落下的箭雨。
远远的,他从天光乍破的方向看见一抹明黄色的身影。
明黄色胜过日光,立在乌泱泱的大军中,比谁都要耀眼。何湛全然忘了自己是逃出来的这回事,见到宁晋的这一刻,何湛眼睛里全是喜悦。
他甚至都没想此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只觉得看见宁晋。。。哪怕是在这么危险的时候看见宁晋,他心上却只能顾着欢喜了。
何湛从未如此思念过一个人,行程这么多天,每一天他都挂念着宁晋的病情,听闻他断断续续地在上早朝,听闻他说病倒就病倒了,听闻他不肯服食汤药。。。
他就知道宁晋一定在骗他,如今宁晋不是好好的吗?
宁晋手执殷霜剑,前面的士兵为他开路,他急切地想将整个鹿州都翻个底朝天,然后从中抓到何湛。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惩罚他,他心里恨极了何湛这样不顾性命的行径,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出伤害他的事。
他从前就该知道的,何湛一直都是这样心狠,任他如何,何湛都能心狠地留下他一个人,让他一个面对无尽的孤独和恐慌。
“宁晋!”
宁晋惊着移过眼去,就见何湛一身黑色的战袍,披着半天霞光,从大军中逆流奔来。
他轻轻唤了声:“叔。。。?”他生怕自己声音大了,将眼前的幻影给惊跑。
可那的的确确是何湛!
“我在这儿呢——!”
宁晋的眸子越睁越大,惊喜如火一样逐渐蔓延到他的眼睛当中,亮似日月。
他抽缰迎上去,猛然看见一支黑色的利箭划破苍穹,直冲何湛的后背而来。
“小心!”
可为时已晚!
宁晋眼睁睁看着血花喷溅,何湛颀长的身影从马上滚下来,瞬间淹没在纷杂的大军当中。
宁晋一阵窒息。
第134章 缱绻()
宁晋发不出声音,他本能地往何湛的方向跑去。
“皇上!危险!”
铁骁骑从后面追上,可无论他们怎么喊,宁晋都没有听见。明黄色的身影没入一片黑沉沉的铁甲之中,他手执殷霜剑劈杀开一条血路,一旁的士兵见皇上在侧,赶忙形成护盾为其挡下敌军。
宁晋开始从地上翻过来尸体,他的喘息声越来越重,眼前一阵晕眩,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何湛——!”
“三叔!”
他嘶哑着喊道,却听不见任何回应。
他脚下被绊了一下,差点栽向地面,回头看过去时,就见黑色披风将那人紧紧盖住,之下的人已经没有了任何反应,血流了一地。
宁晋喉咙一痛,轻轻唤了声:“三叔。。。?”
“叔?”
他茫然地往前方看了看,似乎在确认这一切是不是真的,是不是他要找的人还在前方。
宁晋又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问:“你在哪儿呢?”
不断在梦中出现的场景一遍一遍在宁晋脑海中浮现,凌胸的一剑、挡在他面前的身体、喷溅的血花。。。
大军将谢惊鸿的军队压下,宁晋周围没有厮杀,有的是漫山遍野的尸体和不断流动的血液,仿佛一切都陷入了死一样的静寂当中。旌旗躺在血水中,被染得鲜红鲜红。
“何,何湛。。。”
忽地,他听见有声音问:“你做什么呢?”
宁晋猛地怔住,身子僵在原地,连回头都没敢回头。
何湛扶着流血的胳膊,从宁晋身后绕到前面来,好奇地打量他,问:“宁晋。。。?”
宁晋睁大眼睛看他。
何湛想抬手替宁晋理一理鬓角凌乱的发,一时忘了手臂上的伤口,扯出的痛意疼得他呲牙咧嘴,不禁骂道:“娘的,隔这么远都能射中,疼疼疼疼疼——”
“。。。叔?”
何湛听见他声音几近破碎,颤抖得说不出下一句话来。
何湛皱起眉,看着宁晋苍白的脸色,愣了愣,像是想到什么,心中急火窜上来,斥道:“你!真生病还是假生病啊!?你别想瞒着我,我的人都跟我一五一十地说了,你怎么连早朝都不上了?常州在打仗,你现在可是皇帝,宁晋你。。。!”
宁晋猛地将他抱在怀中,恨不得将他融到骨血中去,力道狠得都快将何湛勒窒息了。
何湛紧张地看向宁晋身后的铁骁骑,脸都憋红了:“。。。宁晋,有人呢,放开,放开!”
他挣了几下都无济于事。
忽地,何湛感觉到颈窝出一片湿湿的温热,当他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何湛僵住了身子,惊着问:“怎么了。。。?”
宁晋说不出任何话来,除了抱着何湛,一次一次地确认怀中的人还活着,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才能压下心中的恐慌。民间常道君王握着天下生死大权,可事实上,面对生死,即使他是帝王也无力挽回。
倘若,地上躺着的那个人是何湛。。。
他该怎么办?
那样的恐惧感从他心房迅速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他没有任何办法,除了告诉自己不做这样的设想,他没有任何办法。
铁骁骑沉默着,远远地看见自家面对绝境都能沉定自若的主子低头伏在摄政王的肩膀上,身影颤抖得厉害。摄政王眉宇间的焦怒平复下来,化成缱绻的温柔,嘴唇微动,低声说着什么,似乎在劝慰皇上,临了了还轻轻揉了揉皇上的头,低低笑出声。
皇上恶狠狠地吼了声摄政王的名字,张口就咬住摄政王勾笑的唇。
铁骁骑:“。。。。。。”
一干人默契地低下头。
前方的战事有宁祈督阵,宁晋见城门已破,此战已然全胜,故稍作交代,就先将何湛带回营地,请军医来为何湛看伤口。
何湛身上除了手臂的几处箭伤外,并没有太过明显的伤痕,军医给他细心包扎之后就退下了。
何湛弯着眉眼,说:“你看,我就说这次我是做好万全准备的吧,你害怕什么呢?”
宁晋不答,小心翼翼地瞧着何湛臂上的伤口,再三确认着这只是小伤。
何湛赤丨裸着上身,叫他这样盯着,心里总是毛毛的,略有些不自然地扯过一旁的里衣披上。纵然胸前仍然露着,但总比裸丨着好。
这下伤口是看不见了,宁晋低声问:“还疼吗?”
“不疼了。”何湛摇头。
何湛低头看了宁晋一会儿,见他仍是惊魂未定的模样,才知他真是被吓惨了,他亲了亲宁晋的额头,颇是不正经的口吻:“看见你之后就不疼了,你好像比药都厉害。”
宁晋黯着眼睛,此刻却是一句狠话都说不出,低声道:“下次。。。不要这样了。。。叔不是答应过我吗?”纵然何湛的口吻多不正经,宁晋也未曾有半分松心。
何湛赶紧举手道:“叔保证,没有下次了!”
宁晋轻轻点了点头,弯身伏在何湛的腿上,半晌没有说话。
何湛沉默了会儿,又想起前方的战事,再问:“先攻鹿州的话,门昌府和太溪府的兵力可叫人牵制住了?万一两府的兵力赶到,可就棘手了。宁祈他考虑这件事了吗?若不然。。。”
何湛话都没说玩,猛地往后退了退,差点跳起来,他惊着看向宁晋,喊道:“你!你碰哪儿呢!”
宁晋好好在他腿上趴着,怎么就突然。。。
何湛面色涨得通红,纵然两人已历不少情丨事,宁晋也让他得不少趣,可到床笫之上,何湛总不禁觉得羞赧。
宁晋什么话都没说,伸手将何湛往自己面前扯了扯,唇覆上何湛的腰腹,引起他一阵颤栗。
继而游移往上,细细品尝着何湛每一寸肌肤。
“宁。。。宁晋。。。我们谈正事呢!”
宁晋含住何湛的唇,不再允他说话,两人十指交扣,宁晋也没有平常那样的肆意,动作轻柔得不像话,似乎怕将他碰坏似的。
他剥开何湛肩上披着的里衣,低头用鼻尖蹭了蹭何湛臂上的伤口,血腥味和药香味掺杂着,让他窒息感越来越重,他粗重地喘息着,将何湛压了下去。
肌肤相切,两方的胸膛滚烫得不像话,可宁晋的指尖儿还是冷的。
不久,暧昧不清的声响如同溪水缱绻着,流淌着。
天色渐渐黑下来,何湛半睁着眼,意识早已剥离,不知何夕。他听闻帐外有士兵请示宁晋,宁晋方才放下他的手,替他掩好被角,低低说了句:“我去去就回。”
何湛知道定是前方战事传回了消息,可他已经无力再管这些,眼前昏昏沉沉,方得的片刻平静让他很快陷入了酣睡中。
宁晋着便服从营帐中出来,一边往帅帐中走,一边听士兵汇报道:“鹿州已经攻破,大将军吩咐几位副将处理接手鹿州府的事宜,不日将会进军门昌府和太溪府。”
大将军指得是宁祈。
“谢惊鸿可抓到了?”
“大将军已经咬住了,这次不会再让他逃了。”
宁晋入帅帐,几位将军跪下行礼,宁晋令他们平身入座。
如今鹿州战役告捷,若靖国对外宣布接手鹿州,那就算是真正对姜国宣战了。
之前谢惊鸿挑动三府兵力对抗靖国,姜国对外一直宣称会调兵前去收回领地,可姜国皇帝一心要看两虎争斗,好坐收渔翁之利,所谓的调兵也是不见踪影,如今靖国胜利,倘若靖国霸占三府的土地,姜国这个调兵怕是要落实了。
这次几位将军也是在担忧这件事,故而联合请示皇上的意见。
宁晋略下思索一番,道:“传令下去,让大军驻营鹿州,整军休息。至于攻打门昌府和太溪府的战事先缓一缓,等护国将军传回消息之后,再作部署。”
命令到了,几位将军心下揣度皇上的意图,好一番才明白皇上不想要门昌府和太溪府疆域,但他势必是要留下鹿州了。倘若宁祈能抓住谢惊鸿,将其项上人头奉到姜国皇帝面前,再让他好好权衡是否要同靖国开战。
将军们沉下心,暗自点头,心想此番决定真是再恰当不过。
鹿州曾是靖国的耻辱,先前几代皇帝没有一个不想收回鹿州疆土的。
靖国大军终在宁晋的统领下夺回原本属于靖国的鹿州,我国疆土,分寸必争,如今总算得偿所愿。心想到这里,几位老将戍守边疆几十年的辛苦总算得到一些慰藉,一时不禁眼含热泪,话不成句地叹着:“好,好。。。”
“等这场仗打完,朕好好敬各位将军一杯酒。这么多年,辛苦你们了。”
老将伏首,面对皇帝的这句话,他们没有半分虚礼,却庄重地承诺着:“多谢皇上!末将誓死效忠皇上,莫敢辜负皇上的信任。”
商议过后,宁晋令人端几盆热水到宿帐中。
回去之后,何湛还未醒,宁晋轻手轻脚地洗了布巾,给何湛擦拭着黏腻的身子。
何湛睡得浅,叫他一碰就皱着眉醒来了,宁晋哄道:“一会儿就擦好,叔再多睡会儿。”
何湛声音已经哑了,眼角还带着泪痕,见了宁晋,小声嚷嚷着要喝水。
宁晋替何湛倒了杯水来,喂他喝下,轻轻问道:“叔疼不疼?”
何湛气恼着别过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