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池春-第8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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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吓坏了,偷偷地问奶娘,母亲怎么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在我看来,要爬树调皮,那是我自己的过错,与奴才们并无关系,虽然我摔了,可也不是他们害的,母亲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缘何这样重罚一干奴才。
奶娘抱着我哭红了眼,像是想起了天大的伤心事,哽咽的连话都说不完整。
我那时候真是太小了,换做现在,是绝对不会再问了的,可彼时不这样想,她越是哭,我就越是好奇。
奶娘大概架不住我一个劲儿的问,又怕不告诉我,回头我要去问母亲,所以便一股脑的说给了我听,也不管我能不能听懂。
那时已经有了记忆的我,在之后的很多年里,时常回想起奶娘的话,大概就是说,大哥落生时是龙凤胎,有个比他晚生了一会儿的妹妹,也就是我的阿姊。
但是这个阿姊没有养成——大哥比我大了五岁多,据说阿姊就是在四岁的时候,偷偷摸摸去爬树,结果从树上摔下来,就再也没有睁开眼。
母亲那时发了疯,她没法子杀那么多的奴才,就进了宫去回太后,请下一道懿旨来,把跟着阿姊服侍的奴才,全都给杀了。
奶娘进府的时间虽然晚,但听见过风声,况且她原还是大哥的奶娘举荐给母亲的,是以入府前,大哥的奶娘大概同她说过,但又嘱咐了她别多嘴,不要多问。
于是我就明白了。母亲极喜欢我阿姊,太后亦然。在长大后,我曾特意打听过,阿姊周岁的时候,母亲给她办了抓周礼,太后请陛下下了旨意,格外恩典,赐了她一个郡主的衔儿,这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也就是从那之后,我很宝贝自己的性命,也格外爱惜自己的身体。从前总听夫子讲,身体发肤,授之父母,自己也不当一回事,知道了阿姊的事情后,我就再也不去爬树了。
当然,撒野还是要撒的,不然岂不辜负了我这样好的出身。
一直到我十三岁的那一年——
那年,大概是母亲最不愿意再去回想面对的一年了。
我十三岁时,大嫂的第一个孩子夭折了,小侄子生的聪明可爱,但只活了两年,就因病去了。
也是那一年,父亲决意要我入朝历练,而我,眼高于顶的卫箴,哪儿都没看上,独独看上了锦衣卫的北镇抚司。
现在回头想,为什么执意要进锦衣卫,我也说不上来,可能只是觉得,这朝堂中藏污纳垢,到处都是些同流合污的奸佞之辈,唯有锦衣卫——我并不是说锦衣卫就一汪清泉,可至少,比别处好太多。
我是个从小就恣意惯了的人,把我放到三省六部,处处受人钳制,看人脸色,这日子我一定也过不惯。
于是,母亲尚未从失去嫡长孙的悲痛中走出来时,就又要面对小儿子的胡闹与妄为。
她哭过闹过,也打过我,骂过我,父亲更是气的请了家法出来,打完了不解气,把我扔到祠堂去跪了一整夜,然而我还是没有低头。
后来母亲没了法子,进宫去见陛下,见太后,横竖是不许陛下准我入锦衣卫。
陛下和太后,也的确苦口婆心的劝过我,但最终,是我赢了。
说是赢了,其实也不然。
母亲以前很宝贝我,大哥有大哥的责任,将来是要承父亲绝味的,溺爱不得,骄纵不得,而我没有这些顾虑,是以母亲可以放心大胆地纵容我。
在我十三岁之前,母亲几乎事事都顺着我的心意来,唯恐我有丁点儿不痛快。
而那一年我带给母亲的打击,大概是她所不能承受的。
于是我初入锦衣卫仅仅一个月,陛下便赏赐了一处宅子,许我开府单过。
到如今,我不清楚母亲是否知道,这旨意,仍是我去向陛下求来的。
那时候觉得相看两厌,倒不如眼不见为净,其实也是为母亲好,不然她整日看着我,就总是会想到,我是如何的固执不懂事,违背了所有人的意愿,非要到锦衣卫去做官儿。
现如今想一想,这实在是大不孝。
可我却并不后悔。
如果不是当年的一意孤行,我又怎么会遇上她呢?
而这些,在最初的时候,我是全然不知的。
什么时候第一次见她,她在什么时候爱上了我,她牺牲过多少,付出过多少,如果不是在外出办案时遭遇的一场意外,我大概,永远不会知道,背负骂名入了锦衣卫的谢池春,所为的,从来只有一个卫箴而已。
第一百八十一章:我的心意(番外之四)()
第一百八十一章我的心意
那是元熙二十五年的寒冬,时至腊月,皇庄却出了人命案。
原本那件事情,该叫司礼监或是御马监自己去解决,但是陛下不放心,还是交给了锦衣卫,交到了我的手上。
我出事,也是在那时候。
被人偷袭陷入昏死之后,我也一度以为,我再也醒不过来,甚至在昏昏沉沉中,我能听见母亲在床边的哭泣,入了夜时,我能看见鬼差锁魂。
我如同幽魂一般飘飘荡荡,乃至于看见了奈何桥,险些就一步踏上去。
然而沉重的眼皮猛然间变得轻松下来,我不必费力气,便轻易的睁开了眼。
而那一刻,我知道,我再不是从前的那个卫箴了。
那些记忆从何而来,我不得而知,可我却明白,它真真切切的存在。
原来早在我进了北镇抚司的第三年,便从一班只知道拿银子办事的衙役手中,救下了阿春,原来,当年那个看起来清秀的小姑娘,就是谢池春。
我从来不知道,曾经与她,还有那样一段渊源。
是以一切都说得通了。
怪不得从前总觉得,她躲在暗处偷窥。
她有一身极漂亮的功夫,真想偷看个把人,连乔严都未必能够轻易察觉,他虽自诩比她功夫好,但也不见得她要偷看,他就能那么容易发现。
其实根本是她自己心虚,会乱了心神,气息不稳,才会被他发现。
那时候总怀疑她居心叵测,实则是昭德宫安插到北镇抚司的眼线,现在想想真是可笑,一个女孩子,倒叫他担忧了那么久,其实她根本就不是,她做的一切,都只是因为喜欢他。
我觉得很是亏欠她。
有些记忆,铺天盖地的卷入我的脑海中,有时候来的凶猛,会叫我头疼不已,但我不愿意打断那些记忆,那些有关于,阿春的记忆。
坦白来讲,就是在我出事之前,我也已经不厌恶她了,好感已然不能称之为微弱。
我清楚地感觉到,会不自觉地留意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只是彼时不愿承认,也有些无所适从而已。
当年她救下陛下和徐贵妃,跪求徐贵妃要进锦衣卫,徐贵妃许她金银财宝,保她一辈子荣华富贵,她却全然不要,所求,只要进北镇抚司。
念及此,我只觉得胸口一痛。
这个傻姑娘,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又到底知不知道,会招来无数的骂名和白眼。
这天下人,总是自以为是的。
他们自以为聪明绝顶,自以为最恪守礼教规矩。
是以阿春的举动,落在他们的眼中,成了不知好歹,甚至是不知廉耻。
大好的姑娘要一头扎进男人堆,这不是不知廉耻,又是什么?
而他当年却不理解,也未曾体谅过她,甚至处处防备,还要乔严他们几次三番的从中调停。
我不得不承认,带着这些记忆重新活过来,真是把这个姑娘爱惨了。
我恨不能把她揉进骨髓中,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让她的后半生,远离所有的咒骂和喧嚣,快活无忧的做个傻姑娘就好,这世间的风浪与挫折,有我替她扛着,为她撑着,便足够了。
于是我开始想方设法的对她好,哪怕明知道,她心中是害怕的,也尽我所能的对她好,打消她心中的疑虑和惧怕。
我知道她的恐惧从何而来,也知道,她不在乎世俗眼光,却在乎世人如何评说议论我。
她的眼里、心里,所想所考虑的,永远都是我。
那天徐广明在街上,当着我的面儿伤了她,那一瞬间,我感到自己是想杀人的,除了徐广明,还有郑扬。
这事儿跟郑扬也脱不了干系,要不是他没事找事,与我拆招,她也不会一时着了徐广明的道儿,生吃徐广明一脚。
但郑扬之后所做,却很和我的心意。
徐广明落得那般下场,是他咎由自取,而郑扬,也确实如他所说,替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转过头来想,我又要感谢他。
要不是他,阿春不会受伤,自然也就不会在我那里,一住便是大半个月。
我记下了她所有的喜好,爱吃的、爱玩的、爱用的,每天吩咐了人不重样的给她送,吃饭的时候,也是不重样做了新菜色给她。
她脸上的笑明显躲起来,眼中的无奈和疏离少了很多,便是言行举止之间,都与我亲昵不少。
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兆头。
而这一切,又毁在了母亲的手上。
选择阿春,我深知困难重重,至少在母亲这里,就很难说得过去。
可最初时,我并没打算这么早就让母亲知道的。
阿春心里还有犹豫,我需要先克服了她内心的恐惧,真正做到两情相悦,才打算说与母亲知道。
而事实上我知道,或许在这件事情上,我又要做一次不孝子。
却从没想过,母亲会带着褚娴到我那里去,不知与她说了什么,更不知对她做了什么,致使她匆匆离开,而我与她,也在一夜之间,回到了原点。
我不甘心,却没办法为此而记恨恼怒亲生母亲,只得买下了旁边的小院子,威逼利诱着阿春住进去,而后选择与母亲摊牌。
母亲所有的反应,都在我的意料之中,唯一出乎我意料的,是福建省突然出了案子。
通倭案情实在要紧,陛下明着说,非得我去不可,且此去,还要监视郑扬,我肩上的担子重,想推都没得推。
我不敢留阿春一个人在京城,权衡之下,只能带上她一起走。
那天乔严问过我,带上她做什么,不是说她能力有所不及,只是怕朝臣嚼舌头,说我怠慢案子。
我没明说,也没什么好跟他说的。
于我而言,带乔严王齐,和带她,都没两样,没有他们,我一样也能查案子。
与母亲说的那些话,我并不打算告诉乔严他们,所以选择了沉默,却异常坚持,非她与我同行不可。
而我想,此一去福建数月,我总有时间,能让她再对我敞开心扉,忘记母亲的所作所为,只要我是爱她的,只要她是明白的,这就足够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大婚()
第一百八十二章大婚
卫箴和谢池春大婚的那天,天难得的放晴了。
那天襄元还是移驾了卫箴的府邸,这毕竟是她亲儿子的大婚,又是圣旨赐的婚,她再如何不满意谢池春,也不能辜负天恩,更不可能明着就叫京师中人看她公主府的笑话。
而天子为了彰显皇恩浩荡,又指了怀章代天子登卫府,代他观礼。
腊月二十三,这样的寒冬时节,谢池春却从头暖到了脚。
她没想过——不,她是从来也不敢想。
可这件事发生的突然,又像是顺理成章。
她好像得到了所有人的祝福,至少,是天子的祝福。
昭德宫有眼色的很,为着天子赐婚,且当年她又救过徐贵妃一回,所以大婚的那天,从昭德宫也派了好多赏赐出宫来。
大婚是热闹了一整天的,谢池春从前很少这样受拘束,不是说她没有礼教不懂规矩,只是在锦衣卫这么些年,大大咧咧惯了,这样子一成婚,打从多少天之前,就有司礼官来教导她这些个规矩。
她牢记于心,一个字都不敢忘,生怕在大婚上出了任何的纰漏,丢了卫箴的脸,当然了,也闹的他没脸。
更何况……
更何况,襄元殿下端坐在主位上,她原本就很不满意她了……
就在这样紧张又惶恐的情绪中,热热闹闹的一天,进入了夜幕中。
夜色拉下,卫箴少不了被同僚们搀着喂酒,大有要把他给灌醉的意思。
还是吴赞最知道“体贴”人,帮着卫箴拦了不少的酒,又私下里给了他眼色,两个人心照不宣,卫箴索性装醉酒,只有明眼人看得出来,这位喝醉了的北镇抚司镇抚使,脚下可一点儿也不虚。
乔严是个粗人,没那么多的心思,一见他脚下踩的生风似的,当下上了手要去拦他。
厉霄纵有再多的不满,也不可能在这时候,还把那点子小心思带到明面儿上来。
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