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池春-第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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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眼下不行,这关系到汪家的以后。
他二叔是个不顶事儿的,今天这事儿,多半还赖他二叔。
蒋招和张显阳都说了些什么,他们这些人,再也无从得知。
那会儿蒋招进了门,摆明了就是家里头请来的“救兵”,说什么也不能够离开东厢房,反而要留下,趁着蒋招要逼退张显阳的时候,煽风点火,挤兑的张显阳没法子再插手他们家里的事儿,就此鸣金收兵,打道回府,往后一概不再提今日所谈的事,也就完了。
可他二叔呢?生来的胆小怕事,估计叫张显阳三言两语,就吓唬的赶紧退了出来。
汪祺呼吸一重:“蒋公公,真是走投无路,再没有别的法子了。我外祖父他们远在河间府,眼下断没有法子替我们解这个围,倘或外祖父就在福州,今日我们断不会惊动公公您。”
旁人听来,他这时候提起他外祖父,有些像是威胁带吓唬蒋招的意思。
可蒋招知道,汪祺不是这样的人,更不会昏了头,在这时候拿这个吓唬他。
汪祺的那个外祖父,当年在京为官,也曾官拜一部尚书,出了门,谁见了他不尊称一声周部堂,后来身体不大好,又实在不耐烦京中的勾心斗角,才自请辞官,回了河间府,但当年他在朝时,陛下也没少委以重任,倒是十分器重他,他虽没有厉老尚书那样的本事,能做主考官,做天下学子的坐师,可一众同僚门生,如今能够放到台面儿上,值得人高看的,也并不是没有。
蒋招心里清楚,汪祺是真没法子了,他这会子说的全是真心话,要是他外祖父就在福州,凭什么张显阳,又敢把汪家怎么样?
汪易昌是死了,但人家家里头的根基还在,汪夫人出身周府,那是老爷子的掌上明珠,再宝贝没有的幺女,张显阳真要干这事儿,都得掂量掂量。
哪怕是卫箴,估计都不好这样子驳了周老太爷的面儿。
只是可惜了,人既不在福州府,将来即便是知道了,也已经于事无补,难不成还秋后算账?真等到那时候,福建的通倭案还不知闹成什么样,一个通倭扣下来,他还能多说什么?再心疼闺女,心疼外孙子,也不敢贸然报复张显阳。
蒋招反手摸了摸下巴。
汪祺眼下这模样,有些可怜,只是……
蒋招把手收回来,仍旧是冲着他摇了摇头:“汪祺,不是我不看着汪将军的面子,只是我说了,现如今,你们只能靠自己,只能自求多福,谁也帮不了你。你不必提你外祖父,我相信,今日若他在,张显阳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刁难你们,可我还有一句要送给你,即便你外祖父在,你们家,照旧躲不过这一劫。”
他一面说,一面又叹了口气:“你是个聪明人,我的话说到这儿,把路让开吧。”
第一百三十九章:见还是不见()
第一百三十九章见还是不见
先前蒋招料想的并不错。
他进了汪家大门没多久,郑扬就得了信了。
彼时他还把自己关在楼上,即便知道了这消息,也没有再去找卫箴。
卫箴说的太明白了,这事儿打从这会儿起,他就不要再多插手多过问,该他管的管,不该管的,把手丢开,甭掺和。
而郑扬心里也很清楚,卫箴目下还能客客气气跟他说上几句这样的话,大概是因为某种惺惺相惜的原因,暂且愿意相信,他跟福建,没有瓜葛,跟通倭的案情,也没有关系。
蒋招当日尚且知道要明哲保身,更何况是他呢?
这会儿他屋里站了个人,就是方才他要吩咐出去找蒋招的圆脸男人。
郑扬面沉如水,好半天摆手打发了回话送信的小奴才,又把自己丢进官帽椅中,没个坐相的靠在那儿,一点架势也没有:“东昇,你说,蒋招这么做,是想干什么呢?”
东昇面色有异,抿了唇角想了好半天:“祖宗,您从没有这样犹豫过。”
是啊,他从来没有。
哪怕是当年徐贵妃要他在陛下面前自请离京,往大同去驻守时,他也照样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
杀人、夺权,乃至于要他放权,权衡利弊,再没有谁能够比他做得更好。
他永远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该握在手里的,又是什么。
可今次福建一行,出了太多意外,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本以为,陛下是为了七皇子的时候,对他生出诸多不满,只不过当日的事情一旦闹大,最终受损的,只会是娘娘,为这个,陛下才草草的罚了刘铭一顿,其余的,一概没有再追究。
堂堂的皇子伤成那样子,差点儿命都保不住,陛下却连暗地里再查一查都没有。
郑扬清楚地知道,陛下一定明白这是什么人的手笔。
今上可以容忍他们在眼皮子底下的小打小闹,哪怕再大些,搅弄起风云来,都可以看在昭德宫的面子上,不予追究。
可那是皇子——他把手伸到了宫里去,害的是一位皇子,虽他本意不是要七皇子死,可打击刘铭的手段,却也是从朝堂打压,变成了要皇子重伤。
是以他离京之初,一直都以为,陛下为这个,对他生出不满,想寻个机会整治他,才派了他福建的这一趟差事。
后来跟卫箴一番谈话,让他意识到事情或许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简单,可至于别的还有什么,他那时也只能往昭德宫身上去想。
娘娘有心抬举刘铭而刻意打压他,他早看出来了,陛下不会不知道,既然知道,说不准就想帮娘娘一把呢?
事关皇子时,昭德宫不能受到半分牵连,可别的事情嘛……陛下什么时候,不是以娘娘的意愿为先?
然而直到今时今日,他才幡然醒悟。
他怎么能够不犹豫呢?
蒋招想做什么,陛下又想对他做什么。
张显阳如果真的把蒋招也参了,那他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证明自己这样义正词严的上密折,不是为了一己私利而打击汪易昌,是汪易昌真的可能通了倭,还是说,蒋招真的干了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伙同汪易昌一起?
“东昇,如果把你放在蒋招的位置上,这些年——”郑扬终于捏着扶手坐直了些,可还是靠在椅背上,手指尖儿有一下没一下的点在扶手上,“蒋招很少跟我说起福建的情形。他就在福州,我却一点也不知道,张显阳和汪易昌之间,几乎闹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一个是巡抚,一个是都指挥使,倭寇横行,大敌当前,汪易昌昔年若要领兵出征,后方少不了张显阳调度一应军需。东昇啊,”他又顿声,掀了眼皮看过去,“你怕不怕,张显阳公报私仇,懈怠军需而报复汪易昌?”
东昇眼皮一跳,犹豫着又叫了声祖宗。
郑扬就明白了,嗤了声:“你怕。”
他说是,垂下眼睑,很坦然的应了是:“倘或张大人真的起了这样的心思和念头,军需供应不足,大军就很有可能节节败退,又助长倭寇威风。福建沿海一代,常年受倭寇骚扰,一直是朝廷的心腹大患,若是我在这里,绝不敢有半分的懈怠。”
郑扬手上的动作顿住:“继续说。”
“所以祖宗其实是想说,蒋招这些年里,都在做什么呢?”话到这儿,他才抬眼望过去,“张大人和汪将军的事,朝廷不知,祖宗您也不知。他在福建做守备太监,可却像是活了个糊里糊涂。如果不是今次出了事,祖宗和卫镇抚使一起到了福州来,恐怕永远不会知道,福州府的形势不容乐观。而蒋招呢?将来如果出了事,他大可一推干净,只说汪张二人面上工夫做的极好,连他也给糊弄住了。”
是啊,他大可以推个干净,谁还能拿他怎么样呢?
如果不是他们今次到了福州,如果不是蒋招从一开始就害怕了,想要明哲保身,他还会把张显阳和汪易昌多年的不睦与积怨说给他们听吗?
怎么偏偏就那么巧呢。
他们才知道了这些事,连调查此案要从何处下手尚未敲定时,汪易昌就死在了他们进福州的当天夜里。
郑扬面色倏尔寒下来:“我可真是教出了一个好徒弟来。”
也许是他周身杀意尽露,东昇下意识打了个哆嗦:“祖宗,您不叫蒋招来问问吗?”
“问?问什么?”郑扬冷笑,“你聪明,真听不出来卫箴什么意思?”
“可……”东昇略顿了一回,“可卫镇抚使此番,少不了要把蒋招提到面前好好问问话了。蒋招的身上,有了太多疑点,卫镇抚使是奉旨钦差,要用刑,谁也拦不住,别说是蒋招,我说句不敬您的话,就是祖宗您,他也没什么不敢的。”
这是实话,可郑扬也无计可施:“你怕蒋招诬陷我。或者他屈打成招,不管他是否攀咬我,在外人看来,他始终是我的人。”
东昇点点头:“祖宗好歹想见见他,自个儿心里有个数不是?”
第一百四十章:沉住气()
第一百四十章沉住气
见?见他还有什么意义。
东昇的心思他明白,无非是觉得眼下拿捏不准蒋招到底在干什么,心里头发慌,生怕将来对他不利。
郑扬想到这儿,不免又深吸了口气。
他身边儿的这几个,只有东昇,是他一手教出来,又一直都留在了他身边的,即便是他去大同的那四年间,东昇也跟着他。
原来人和人之间的亲疏,真的是有分别的。
蒋招离开京城不到六年,可就是这么短短的六年不到,变了个人似的。
郑扬噙着笑摇了头:“不见了,有什么话,叫他跟卫箴去说吧。”
东昇心头一凛:“祖宗,您这是……”
这是打算放弃蒋招了。
不管蒋招到底有没有藏秘密,在郑扬心里,他都再不是从前那个蒋招。
哪怕蒋招今次虽然行事诡异,却始终与福建案没有丁点儿瓜葛,往后,郑扬也不会再拿他当自己人看待。
这对于蒋招而言,无疑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昔年他是郑扬的人,多少人为此高看他,就也有多少人为此而记恨他,加上他自己仗着郑扬信任,一向眼高于顶,在这十几年间,京城、福建,他不知树敌多少。
有朝一日,他失去了郑扬的庇佑,那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说他是宫里的人,是司礼监的人,但司礼监那伙子人,为着当年郑扬掌管御马监,两边儿闹的脸红脖子粗,谁也不正经服气谁,没有离京那会儿,蒋招也好、杨明礼也好,他们这几个,不也是成天叫司礼监的人给脸色看,不过那时他们底气足,通常都还了回去而已。
真失去了郑扬的信任和庇护,蒋招只怕到最后,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来。
到底是一起长起来的人,东昇一面暗恨他今次行事不够稳妥,恐怕要连累郑扬,可一面又少不了为他担忧。
他简直是把担心二字写在了脸上,郑扬瞧见了,又觉得新奇:“你替他担心?”
东昇抬眼望去,也并没有打算欺瞒郑扬,就顺势点头说了个是:“祖宗的意思,我都明白了,可就是因为明白了,才放心不下他,往后……”
“路是人自个儿走出来的。东昇,小的时候我教过你们吧?”郑扬高高的挑眉,坐正了身子,“人家都说命数自有天早定,我却教过你们,人定胜天。没人逼着他这么办事儿,也不是我没教过他怎么处理麻烦。在京城的时候,多少事儿我都交给他,叫他去历练,我只把他放出来不到六年,你也瞧见了,是他自个儿不惜福。”
是啊,就是惜福这两个字了。
郑扬虽说是个太监,但跟刘铭、怀章,都不大一样。
刘铭是个小人,下作又无耻,怀章是个老好人,有什么事儿都想和稀泥,善心也越老越大。
郑扬呢?
郑扬有时候是个小人,有时候却又是个君子,他这样的,反而刚刚好。
东昇跟着他这么多年,甚至他此时说出这样的话,已然是对蒋招最大的饶恕和包容。
他不会再管蒋招,放任蒋招听天由命,将来还能不能走的稳稳当当,那是蒋招的本事,郑扬今次让蒋招坑的不轻,一个弄不好,他得一头栽进去,很可能就再也起不来了,郑扬不下狠手弄死蒋招,已然是看在昔年情分上了。
这回是卫箴来了福州府,要随便换个什么人——换个郑扬的冤家对头来,如今只怕密折已经进了京,要说郑扬与福州汪易昌通倭一案大有关系,而蒋招,就是那个证据。
东昇呼吸一滞:“那眼下就干等着吗?”
郑扬恩了声:“你也看出来了,卫箴没打算为难我,我瞧着,他倒也还有心替我遮掩过去。诚然这不像是卫箴办的事儿,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