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池春-第57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方才他们不阴不阳的,那样子说张显阳……
这里毕竟是福建省,揭发了汪易昌的是张显阳,说手握实证的也是张显阳,再加上他们本来就在怀疑张显阳有问题,倘或张显阳推三阻四的,他们能拿他怎么样?
首告有功,谁也不好轻易拿了他,哪怕眼下心存疑虑,那也得查有铁证,再密报回京,请陛下圣心裁定,要是真拿住了张显阳有问题的证据,倒好办了,偏是如今他们刚入福州,一切都还如一头雾水般,是不清晰明朗的。。。
只是张显阳的态度和反应,倒是出乎谢池春意料之外。
他好像一点儿也没为着方才的事情生气,又或者他真是个以大局为重的人,是以在卫箴问了这话之后,他便敛了神色,端的严肃又认真,再没多看厉霄他们两个一回,径直与卫箴道:“卫大人见过蒋公公,就应该知道,半年前征兵的事情。”
卫箴几不可见的拢眉心,又一面与他说知道:“然后呢?”
“倭寇猖獗,当初本府实在没办法,叫沿海一代的百姓悉数内迁,又各家都发了银子安置,这事儿上报过朝廷,就是不晓得卫大人和郑公知不知道了。”
这事儿郑扬是知道的,那时候他还没离开京城,算起来有四年多了。
张显阳那会儿刚升福建巡抚有半年的时间吧,就给朝廷上了这样一道折子,是要钱的,后来内阁议过,觉得可行,便批复了,不多久就调拨了银子到福州府,入了巡抚衙门的府库中,而张显阳动作也快,果真将沿海住着的百姓一概内迁,叫他们免受倭寇骚扰之苦。
张显阳见他点头,才叹了口气继续说:“但实际上,这些年,总有些胆子大的、不怕死的,仍旧要下海,人家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这话真不假,哪怕是倭寇横行,老百姓为了讨口饭吃活命,照样要下海打渔,禁不了的事儿,真要是禁了,那不是断了百姓活路吗?本府能向朝廷请一次恩旨,却不能永远指望朝廷养活福建百姓吧?”
他说到这儿,卫箴便明白了。
合着这是怕他们秋后算账,追究他僭越下征兵令的事儿。
虽然过去了四年多,可就算是放在今天来看,张显阳的动机是好的,他是为了百姓着想,更是为了朝廷着想,才会有此一举。
卫箴哦了两声,掖着手看他:“只是没想到征兵大令发下来,百姓却并不领这份情,反倒纷纷指责叫骂,且这怒火全是冲着汪将军去的——”
他说着又拖了拖音,眼底酝起了一层疑惑不解:“这与汪将军通倭,又有什么干系?”
“汪易昌打了这么多年倭寇,要不是这次露出了马脚,谁会疑心他通倭呢?”张显阳说起这个带着七分的不屑,嗤了一回,“都说汪易昌擅海战,叫倭寇闻风丧胆,可他镇守福建也有六七年了,又怎么样呢?他是灭了倭,还是打的倭贼不敢再扰我海域,可都没有吧?”
张显阳顿了顿,又撇嘴:“从前总说,是倭寇难打,他们据海而立,打得过就逞威风,打不过立时掉头就跑,咱们是拿他们没办法。我到任之后,不止一次问过汪易昌,到底有没有法子,能彻底的灭了倭贼,但是每回说起这个,他总是敷衍了事,说我不动行军之道,一个文臣,不要瞎掺和打仗的事儿。”
“这话原也没说错你。”郑扬突然提了嗓子开口,声音是一派清冷,好似张显阳说的这些,他是完全不为所动的一样,“你虽为巡抚,但军中事务,本不该你多插手过问,本公听闻,汪将军武人脾性,他这番话,也未必是敷衍你,怕还是觉得,你确实不通此道,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所以懒得跟你多费唇舌罢了。”
这话可就难听了。
张显阳就算没有军权,也不该插手军务,但他所问,也是关切福建的百姓,他既为巡抚,这就不算逾越,找上汪易昌问上两句,有什么不妥的?什么叫多费唇舌。
果然他黑了脸:“郑公这样说,倒像是我给他泼脏水的?”
卫箴摆手欸了一声:“郑公说话一向是这样的,张大人别当回事,继续说正经事儿。”他假模假式的劝了两句,跟着又问他,“那后来呢?这次征兵之后,张大人是发现了什么吗?”
张显阳打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来,显然对郑扬很是不服气,但不服气归不服气,拿他没办法也是真的,人家说得再难听,他也只能忍气吞声。
只是他又侧了侧身,干脆不再看郑扬,连斜过去一眼都懒得,整个人对着卫箴的方向,扬声说了句那是自然:“坦白来说,本府下征兵令,那是冒着朝廷问责的风险,在向汪易昌施压。一旦征兵,也放出了话,是要彻底灭倭的,到时候壮丁抓回来,该怎么操练就怎么操练,他也该上心,人手足够了,兵力也足够了,他凭什么灭不了倭?真是军中缺粮缺饷,自然有我去想办法!”
“可是没成想,没过多久,汪将军便把张大人抓回来的壮丁全给放了回去,还每人都给了半贯钱,这钱还要从你巡抚衙门的府库出,军中军饷半点儿也不往外挪,是吗?”
张显阳咬着后槽牙说是:“而且他报到本府这里的,共两千三百五十二人,本府不欲与他起争执,再加上当初也是真没想到,百姓会这么抵触不满,于是便点齐了银子,叫人给他送了过去,想着此事暂时作罢,毕竟他因为这件事,也遭了百姓不少的骂,这算是本府对不住他的。”
谢池春一直没言声,听到了这里,才隐隐明白,张显阳想要说的,是什么。
只见她秀眉一蹙:“可实际上根本没有那么多人,汪将军诓了大人府库中的银子吗?”
第一百一十九章:毫无瓜葛()
第一百一十九章毫无瓜葛
等郑扬一出了门,厉霄就憋不住了,拉了凳子在卫箴左手边坐下去,脸上写满了不悦:“这位巡抚大人,架子端的也忒大了点儿,老大,要不要我再查查看,总觉得他藏了秘密。”
“秘密是一定有的,没听我跟郑扬说吗?”卫箴斜他一眼,“不可告人的事情,张显阳一定干过,至于是什么,闹开了会闹多大,这就不得而知,你说要查,从何处下手?他什么把柄也没留,一点痕迹也没有,好端端的,就说要查,我给你留多少人手,又要给你留多少时间?福建,容不容你腾出这么多时间来查一个张显阳呢?”
显然是容不得的。
至今为止,他们没见到汪易昌,而汪易昌的都指挥使府,也没有任何的动静。
要么是汪易昌果真一点风声也没听到,要么就是他城府极深,虽已知朝廷派了钦差来查他,却还能在府中装病不出,不动如山。
卫箴在锦衣卫待了这么些年,见过的多了,想的也就多。
汪易昌的不动如山,实际上是个很关键的信息。
“你们说,汪易昌要真的通了倭,和京城,会不会有联系?”
他一面说,一面又叫谢池春和吴赞坐下说话,等两个人坐下去,才又问:“郑扬这会儿出门,一定不是为了透气散心,他八成安排人去查汪易昌了,张显阳这事儿干的糊涂,他越是激怒郑扬,郑扬就越是会极力的想证明,是他诬告了汪易昌。且等着吧,郑扬上了手,连人家祖上几代都能查个一干二净,更不要说,和京城的往来联系了。”
“可老大你刚才不是说……”
厉霄的话没说完,吴赞就捶了他一把:“查汪指挥使,是有下手之处,安排了人,查查他这些年的往来关系,再隐秘的,也没有咱们和西厂挖不出来的。你要查张巡抚,你打算从哪里下手?”
得,全是他的不对。
厉霄一撇嘴,索性什么也不说了。
卫箴心下无奈,一块儿长大的,厉霄是什么性子,他再清楚没有了。
要说查案子,厉霄不是没能力的人,但好些时候,就是想的太直接。
就好比眼下吧。
谁都看得出来,张显阳一定是有问题的,但问题究竟出在哪里,谁也说不上来,就是因为这个说不上来,他们才没办法贸然下手动张显阳,更别说暗地里查人家了,浪费了人力和时间,最后还未必有收获,徒劳无功的事,他们一向不爱做。
可厉霄哪里想这么多了呢?他觉得张显阳有问题,就应该查,至于从何处下手,他一概没考虑,左不过像他说郑扬的那样,把人家祖宗几代都调查个一清二楚的,不过时间问题罢了。
“你们还没说,郑扬要查的事,你们怎么看?”
他话是冲着三个人问,眼神却已然落在了谢池春身上。
谢池春忍不住想扶额。
论说她都不配跟他们坐在一起商量事儿,一个镇抚使两个千户,轮的上她一个总旗指手画脚了?
但厉霄和吴赞却十分默契的收了声,谁也不接卫箴的话茬,且卫箴说话的时候又看着她,摆明了就是问她的嘛。
谢池春两只手对插着,拢在了一处,搁在小腹前,手心儿掐了掐,也不觉得疼,声儿不怎么大,带着不情不愿一样:“要说真是通了倭,跟京中就一定有联系,且不说能分什么好处吧,就说这么大的事,京里头要没人替他兜着,他就不怕哪天叫人暗地里拿住了把柄,一道折子把他告到京里去吗?横竖说下来,他得在朝中有人,且这个人,得位高权重,很能在御前说得上话,连最机密的折子都能插手。”
再多的,她就不敢说了。
什么人能插手密折呢?
什么人会状告张显阳呢?
能够六百里加急具折进京直呈内阁转送御前的,那得是巡抚,再不济,也得是布政使这个级别的,可要是连地方巡抚的密折都敢淹,那这个人,一定得出自内阁,而且……
厉霄呼吸一滞,心说真是个傻姑娘,叫你说,你含糊其辞不就完了,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卫箴却对谢池春的回答极满意。
他要的,就是这样坦诚又直爽的谢池春,绝不是在他面前,还要支支吾吾,藏着掖着不敢说的谢池春。
只是有一样,她算错了。
卫箴嘴角扬了扬,面上隐有了笑意:“他与京中往来联系,未必是要将来这人能替他将奏疏淹下,所以你要说这个人出自内阁,这说的通,可如果说是出自刑部或大理寺、都察院,也说得通的。”
吴赞哦了一嗓子,显然明白了卫箴的意思:“也就是说,他未必想过,一旦事发,陛下会直接派锦衣卫往福建,按正常来想,都指挥使涉及通倭案情,该交由三司会审,便是不欲把动静折腾大,这案子,也会交到刑部或是大理寺手上,由他们领钦差旨意,奉旨福建,查办此事。而汪指挥使的内线,只要埋在了三司中,只要陛下委派了旨意下来,他就很快能够得到消息。从京师往福州而来,咱们快马赶路,尚且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换做了三司官员,只怕更慢——”
他拖了拖尾音,下意识皱眉:“这样的时间,已足够他销毁一切证据,甚至是杀人灭口了。”
卫箴说不错,很赞同他的说法,显然是吴赞所说,与他所想,完全一致。
谢池春后知后觉的,倒把这茬给忘了,可要说想不到陛下委派锦衣卫前来……
她抿唇:“老大,说想不到陛下会派锦衣卫到福州来查办此案,这有些牵强吧?”
卫箴也不生气,挑了眉看她:“即便想到了,他的人,安插不到北镇抚司来,也是枉然,说不准三司中果真有他的人,或是与他平级的,甚至是比他官儿更大的,能帮他说上话的,只要咱们出了城,他们还能不知道吗?”
这道理到也说得通……也就是说,人未必一定出自内阁,也未必是她先前所想的那一个。
谢池春深吸了口气:“老大突然问这个,是不是觉得,也许汪指挥使根本就与京城毫无瓜葛?”
第一百二十章:支走()
第一百二十章支走
毫无瓜葛这种话,谁敢说呢?
卫箴想来,便是郑扬坐在此处,也不敢轻易说上一句,汪易昌与京中从无往来。
他深吸口气,对着谢池春摇了摇头。
谢池春却面上一怔,有些不大明白卫箴的意思。
他若非心中是这样想,又何必有先前一问?
她以为……
卫箴并不知她心中在想什么,只是看她微变了脸色,又半天不说话,才轻叹了声继续说:“咱们刚到福州不过第二日,一切都还说不准。只是我在想,如果郑扬真的能查清楚,汪易昌与京中究竟有没有过往来,或是过从亲密的京中官吏,说不定,也可以从另一个方面入手,来证实他究竟有没有通倭,不是吗?”
“若然他与京中没有什么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