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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

一池春-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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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今杨明礼在济南府这般行事,只怕是个人都会觉得,这实则是他郑扬干的好事。

    偏郑扬一贯为人做事又是张扬而不知收敛的,几时低调行事过?

    一来二去的,当官儿的敢怒不敢言,老百姓是有苦没地方说,积怨都是冲着郑扬的。

    郑扬没这么傻,况且他自己都刚回京城,要杨明礼在济南府占地干什么?他要这么多的地,拿来做什么?

    “我当日知晓此事,也怀疑过,杨明礼背后另有其人,只是济南府这水浑,我无意搅和进来,上至陈靖泽,下至冯兆霖,都未必是干干净净,真要是派人回京回禀陛下,才真是节外生枝。不过……”卫箴古怪的觑郑扬,“杨明礼的用意,我是看不透,你心里清楚吗?毁了地,对他有什么好处?”

    他说毁地,郑扬的脸色也古怪起来,五光十色的,干巴巴的吞口水:“冯兆霖只告诉你,杨明礼毁了地又霸占了百姓的农田,仅此而已?”

    卫箴听出他话外有话,一拧眉:“他还干了什么?”

    郑扬心说果然。

    看来冯兆霖真是没安什么好心,一面又想借卫箴的手除掉陈靖泽和杨明礼,一面还要瞒着卫箴好些东西,只怕他不会不知杨明礼还干了什么事儿,就是没打算说给卫箴而已,这位济南知府,大概其也不是孑然一身的人物,只是他背后的人,同杨明礼背后的人,又不是同一个。

    如果杨明礼的事情是陈靖泽在兜着,那放眼京城,就一定是霍东致在替他们兜着,这样一来,冯兆霖背后的那个人——

    郑扬心下沉了沉,竟一时有些猜不透了。

    卫箴等了很久他都没吱声,反倒有些出神的样子,于是卫箴沉了音调催了一嗓子,郑扬这才哦的回神:“他占了地之后,叫人把前几个月种下去的农苗都连根挖了出来,我安排打探的人回话是说,挖了农苗之后,那么多农苗,不知所踪了。”

    挖出来?杨明礼挖农苗出来干什么?

    卫箴虚握拳,掩在唇边,低头沉思好半天:“他要粮食。”

    这不是在问郑扬,是极其肯定的陈述,而郑扬显然也是认同他这样的说法的:“我也是这么想,但是他要粮食做什么呢?那么多的农苗,他又弄到了哪里去栽种?总不至于还要开垦荒山,用以种苗,等来年丰收,再屯粮往外高价卖。一来他拿不到官府的开山令,二来他也没有那么多的人,所以,他的农苗,弄去了哪儿呢?”

    其实开山令对杨明礼来说一定不难弄到,冯兆霖不买账,还有陈靖泽这个巡抚,最难的还是人手。

    “这事儿既然郑公已经派了人打听,不妨就叫你的人,多在济南府停留几日,再查查看,济南府近两个月来,有没有人口失踪,而官府不作为的情形?”

第九十一章:怄气() 
第九十一章怄气

    如今的这个天气,燥,闷,他们站在河边,河道旁有参天古树,十来个壮汉手拉手才能把树干围起来的粗壮,反倒成了遮阳庇荫的好地方,只是枝头有蝉鸣,叫个不停,叫人更心烦。

    郑扬叫卫箴一句话弄得心里乱起来,嘀咕着安抚了自己两句后,连连摇头:“这不可能。冯兆霖和杨明礼摆明了不是一路人,真要是有百姓失踪的事儿,难道冯兆霖还会替他兜着?他真要是开了荒山去种苗,那需要的可不是十个八个庄稼汉,那么多的农苗,少说也得百十号人,才照顾的过来,照这么丢人,冯兆霖是个傻子才会不把两件事联系起来想。”

    “冯兆霖和杨明礼确实不是一路人,可是郑公,冯兆霖可曾具折参他?今次想借我的手查办杨明礼,他又可曾说了全部的实话?”卫箴嘴角挂了一抹讥讽的笑,“他没有。他到底是想扳倒杨明礼,还是单纯的想把济南府这潭水搅弄的更浑,你拿得准吗?”

    如果是后者,冯兆霖当然会充耳不闻,丢什么人他都不会在意。

    “这……”郑扬背在身后的手愈发握紧三分,“我会吩咐下去,叫人在济南府留意这件事,可如果没有查到呢?杨明礼明目张胆的干这种事,我不信他只是为了那点银子。”

    他把下巴抬高了些,带着说不出的娟狂与桀骜:“卫箴,你是两袖清风,更是不屑底下人孝敬,所以你大概不会知道,似杨明礼这样,明面儿上看似有我撑腰,又做了一府镇守太监的司礼监外派,每年会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要孝敬他,那些人或官或商,一个比一个富得流油,你要跟我说,杨明礼为了高价卖粮的那点儿银子,干这种掉脑袋的事儿,那我告诉你,我头一个不信。”

    卫箴知道,不管是从前在京城,还是后来去了大同,孝敬银子,郑扬都没少受,只怕是拿到手软都收不过来。

    他对此嗤之以鼻,但如今的朝堂也好,官场也罢,风气就是如此,连陛下和内阁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且轮不上他指手画脚。

    而郑扬对这个杨明礼,又的确比他们这些人要了解的多。

    他既说杨明礼不会这般行事,那十有八九,杨明礼就不是为了银子。

    可人不为富贵,那就只能为权势,不然好端端的,谁会给自己惹上一身的麻烦?

    卫箴心下有了主意,深看了郑扬一眼,把脚尖儿转了个方向,丢下背影留给他,径直往大部队休息的地方,寻厉霄和吴赞去了。

    郑扬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嘴角的笑才渐次隐下去,手指关节隐隐泛白,可见他握拳力道之大,若然仔细听,还能听见他骨节咯吱作响的声音。

    好一个杨明礼,好一招阴阳计。

    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当年杨明礼放着司礼监的差事不好好做,非要赖上他,还为这个弄丢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叫司礼监的人合伙挤兑他。

    时隔多年,回头去想,当年他真是糊涂的厉害,竟然那样掉以轻心,就信了杨明礼,费心思把他从南京捞回来。

    只怕从那时候起,杨明礼就是有目的的接近他,为的是今日吗?

    也许不只是为了针对他郑扬而来,然而他却一定是被套在这计划中的一个。

    郑扬眼底的肃杀之意聚拢,久久未能散去。

    而卫箴那里缓步靠近了厉霄时候,谢池春一眼就看见了他,下意识就转了个身要跑。

    卫箴脚下快了些,扬声叫她:“见了我就跑?”

    他都这么说了,谢池春再走,就真成了躲着他,于是索性站定住,但就是不抬头看他。

    卫箴无奈的摇头,却先去吩咐厉霄:“你给在济南府的人去密函,叫他们好好查一查这个杨明礼。”

    厉霄立时正经起来:“老大还是要过问这个事儿了吗?”

    “不是。”他一面摇头,一面扭脸儿往方才步过来的方向看去,郑扬还站在那里没有动,他示意了一回,意思再明显不过,才把郑扬所说的那些话,与他们娓娓道来,“你叫他们查,我要知道,杨明礼挖出来的那些农苗,到底被他弄去了哪里。”

    他三人听闻此言,皆是吃了一惊。

    吴赞往他身后方向多看了两眼,带着犹疑和不确定:“郑公的话,全都可信吗?老大,虽说我也觉得,这事儿跟郑公不大有关系,但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况且咱们跟西厂可从未曾有什么深交,杨明礼毕竟……”

    “他没必要拿这个骗我,郑扬这个人——”

    说惺惺相惜也好,说是别的什么也罢,卫箴在某些时候,对郑扬其实有着极大的信任,当然,这要分是什么人,什么事儿。

    是以他拖长了尾音,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后话索性就不说了,只是拍了厉霄肩头一把:“也不用急,叫他们慢慢的查,横竖眼下还是福建的案子最紧要,就算济南这里查出了苗头,咱们也分不出心神来料理,而且杨明礼干这个事儿,早晚会露出马脚,不管是跟京城联系,还是跟别的什么人联系,盯紧了他,不怕查不出线索。”

    厉霄便应了个是,他其实也是这么想,杨明礼挖了农苗,这就不可能是三五日的算计,只怕早就有所筹谋,且按卫箴和郑扬所说,这背后,还有着更大的阴谋,并不为财。

    既然如此,真的要追查,也会有些棘手,如果卫箴勒令他们十天半个月内就得有回话,那他反倒要为难,可卫箴说了,慢慢查,哪怕是等杨明礼自露马脚也行,他就放下了心来。

    那头吴赞还有话想说,卫箴却冲着他摆摆手,又看了谢池春一眼。

    吴赞和厉霄立时会意,只见着谢池春仍旧低头谁也不看,心下便各自叹气一回,同卫箴抱了个拳做官礼,并肩离开了此处。

    谢池春听见了脚步声,才缓缓抬头,入了眼的却只有卫箴一个,她觉得呼吸一滞,当下也抱拳想告辞。

    卫箴一抬手,压在她手上:“怄气好多天了,也该好了?”

第九十二章:招人忌恨() 
第九十二章招人忌恨

    这语气太过宠溺了些。

    谢池春一直觉得,卫箴的声音很好听,虽然他大多时候声音都是清清冷冷的,冷不丁的会把人冻伤。

    可是以前她偷偷打量他、留意他,知道他跟厉霄他们说话时,总是包含着一池春水的。

    就如同三月清风拂过水面,浅浅淡淡的,水面上波澜浅动,紧接着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很快又平静下来,搔的人心头痒痒。

    原来,卫箴若然满口宠溺时说话,是这样的。

    她几乎要溺死其中,觉得先前所有的委屈,都在顷刻间烟消云散,且回过头来想时,她反倒觉得真是自己无理取闹,莫名的同卫箴怄气一场。

    卫箴好似看穿了她的心思,也可能是她眼神太干净澄明。

    她一眼望过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心头真的荡了荡,下意识的就想去揉她的脸。

    谢池春慌乱之下躲了一把:“我没怄气。”

    她是脱口而出的,说完了,才觉得这话说的像在撒娇,简直同那些无理取闹的小姑娘家没两样。

    她拧了把秀眉:“我……”

    “好,你没怄气,是我言辞不慎,惹了你不痛快,更不该口无遮拦,说了那样像是在猜疑你的话。”他如今对着谢池春,有用不尽的耐心和温柔。

    实际上他隐隐有种感觉,她未必什么都察觉不到,毕竟厉霄他们是都有所察觉的,她又不是个傻子,哪怕带着些许惧怕和后知后觉,也不至于糊涂至此。

    所以她近来总躲着他,其实也不一定是因为跟他怄气,也许是……怕了?

    温柔的笑在他脸上灿烂的绽放开:“阿春,现在不生气了,好不好?”

    谢池春觉得晕头转向,卫箴要是疾言厉色的对她,她反倒连难过都不会有,可卫箴这样温柔,令她毫无抵抗能力。

    于是她鬼使神差的点了头,等点完了,下巴一僵,微微张着嘴。

    她刚才干了什么?她是不是点头了?她是不是说不生气了?

    她没有生气啊!打从一开始……也不是没生气,只是有些失望而已。

    卫箴这会没容她再躲,手在她头顶上揉了一把,收回来的又很快:“你不是爱吃鱼虾吗?等到了福建,我请你吃个够,当赔礼的?”

    “你怎么知道……”谢池春呆呆的,觉得有哪里不大对,问了一半收了声,可是耐不住那份儿好奇。

    卫箴怎么知道她喜欢吃鱼虾?而且她之前就有这个疑惑来着,住在卫箴家里的时候,隔三差五上来的菜色,就全都是她爱吃的,后来连糕点都是。

    她一开始真没太当回事儿,觉得是巧合也未可知。

    但眼下卫箴这样一说,她莫名觉得,那些都不是巧合,而是卫箴特意安排的,又怕她看出端倪,所以只是隔三差五的这样上,叫她不以为意。

    于是她索性一股脑的问出来:“老大是怎么知道我爱吃什么的?”

    卫箴却笑的莫测高深:“你住在我那儿的时候,每回上了鱼虾这些,不都是盯着那盘子里的菜夹来吃吗?”

    她面上一红,叫他这么一说,活脱像个没出息的孩子一样,她略低了低头,仍旧不放过:“但是……那以前那些我爱吃的,老大又是打哪里知道的?”

    “听乔严他们几个说的。”卫箴说的十分顺嘴,且一脸淡定,丝毫不像是在扯谎,“你是受了伤住到我那儿去的,乔严他们几个担心,成天跟我打听,可能又怕你笑话,当着你的面儿就什么也不说,就那阵子,他们跟我说了很多你爱吃的,大概是想叫我给你好好补一补吧。”

    他一面说,怕她不信似的,又上上下下的打量她:“要说起来,北镇抚司多少年没这样过,旁的人倒罢了,乔严和王齐可从不是心这样细的人,竟连你爱吃什么都放在了心上,果然是个姑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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