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未央-第29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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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妇不在,群龙无首的时候,寻些籍口将两个孩子引出,做些甚也不是不能的事。
一时之间三人心上俱都惶惶,还是齐王镇定些儿,先叫殿中服侍人等都退出去,方轻声道:“未必就如我们所想。若是他们要作甚,合该将我们瞒个密不透风才是,作甚出言警示?她是他的皇后,自然是夫妇一心的,难道还肯与我们为善不成。”
万贵太妃抖了唇道:“你哪里知道她,脾性古怪得很,性子又狠毒,指不定看着我们都在宫中,是以故意叫我们知道,好看我们鞭长莫及,惶恐终日。”齐王妃听自家婆婆这句,顿时霍然开朗,把齐王袖子拉了,哭道:“是了,是了,便是这样!”一行哭一行把玉娘宣了她去,与高贵妃,窦淑妃一起将她讥讽嘲笑的话学了一回,又道是,“她说妾出神,不将她说的话放在心上。如今回想来,妾虽有出神,确是不曾听得她有说话。她实是没与妾说话呀。这般指鹿为马,分明是故意与妾为难,叫妾白受她训教罢了。”
齐王刘焘从前能叫乾元帝觉着如芒在背,实是有能为的人。可再有能为的人,这十数年如一日的叫乾元帝明里暗里欺压着,可说一事无成,性子执拗强韧些的许能忍辱负重,甚而卧薪尝胆,以图日后报复,偏齐王从前顺遂惯了,忽然一日从天上落在地下,难免失衡,竟是失了胆色,变得优柔寡断起来,不然也不能答应了万贵太妃那条妙计。是以这回子听着齐王妃哭诉,再叫万贵太妃在一旁愤愤,不由也相信了乾元帝或许真有此意,又惊又怒道:“我已奉他为君,俯首称臣,从不敢直腰,他还要作甚!若是不放心,只管拿了我的性命去!与我一双儿女何干!“
这话说得响亮,唬得齐王妃忙扑上去将他嘴捂了,又劝道:“王爷,您慎言!你若是有个长短,叫妾与孩儿们可怎么好呢。”万贵太妃看着齐王这样,格外有气,过来一掌打在齐王脸上,劈面又啐一口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胆色没智量的东西!你若是死了,你以为刘熙放得过阿康?!当年他将沈家女儿十分看重,可为着他自家性命,一样赐死了她,难道他还能留着阿康性命吗?”
第394章 不像()
谢显荣将冯氏的话细想了回,他素知冯氏脾性,因而转头将她瞧了会,道是:“你可是做了甚殿下不喜欢的事?”冯氏听着谢显荣这话,脸上原带着的浅笑就淡了些,手指不由自主地将帕子攥住。谢显荣瞧着她这样,便知道冯氏有事儿瞒着他,轻咳了声,冯氏手上微微一抖,到底将自家办岔的事与谢显荣讲了,讲到最后,冯氏也委屈起来,含了泪与谢显荣道:“您还以为殿下是从前的玉娘吗?虽还是一样的容貌,连着说话声气也未变,不笑不说话的,可也太不肯动怒了。妾有过错,殿下骂也骂得,罚也罚得,这一声儿不出,妾心上没底,只怕再办错了殿下吩咐的差使,更叫殿下失望。”
谢显荣听着冯氏解说,叹了口气,将冯氏的手握了握,道:“这事儿你当时如何不问明白?亏得殿下英明,不然真就叫那谭氏算计着了。殿下如今正是要紧的时候,你更该仔细才是。”
冯氏翕了翕嘴唇,低声答应了,因知道谢显荣与谢怀德兄弟两个声气相同,同心一致,到底没敢将玉娘有意抬举梁氏的话说与谢显荣知道。不成想,谢显荣竟是道:“依着殿下这回的口风,齐瑱必是不留的,二弟怕是也要外放了。”冯氏这才放了些心,接口道:“妾倒也想过。只是这在外头,哪比得上在家舒服呢。”
谢显荣笑道:“你知道甚,殿下到底不是初封的皇后,圣上为着殿下又在当朝许下不再采选的诺言,盛宠如此,多少眼睛盯着呢。若是二弟一出来就在六部历练,拔生的快,不免扎眼,叫人说嘴。所幸殿下这一胎十之八玖是个皇子,嫡出皇子,自然是个太子。历来册封太子,太子外家都有加恩。如今父亲已是承恩公,我也是世子,已是加无可加。倒不如把二弟外放,积攒些政声名望,到时格外加恩些,人也不好说嘴。”
冯氏脸上就带了些欢喜,细声细气地问谢显荣道:“圣上偏爱殿下,为殿下思虑得这样周全。”谢显荣轻轻哼了声,道是:“这多半儿是殿下自家的主意。她在家时就是个谨慎的性子,如今只怕更小心了。”冯氏不敢再说,又道:“上回郝文胜送来几包云雾茶,妾今儿试了试,果然清香,您要不要尝一尝?”
谢显荣点头,冯氏就笑道:“那茶嫩,丫头们粗手笨脚的,还是妾亲自去罢。”说了不待谢显荣说甚就走了出去。一出得房门,冯氏就松了口气,玉娘即预备着加恩谢怀德,自然不会再来动谢显荣的世子位,一门双爵不是更风光些吗?
又说今儿冯氏开口说得那些话,虽是含混其词,可谢显荣在官场混了这些年,自然是闻弦歌而知雅意。他为人虽有些儿功利,心思却明白,知道以玉娘的聪明,若是要抬举谢怀德,绝不会来动他的世子位,必是哄着乾元帝另赏个勋爵与谢怀德。
且谢显荣更是明白,他们如今是皇后母家,日后凭谁是太子,他们都是太子外家,是以除着乾元帝,旁人要动他们家,绝非易事。可若是从自家乱起,旁人再来杀,就是事半功倍。是以从来不许冯氏对谢怀德夫妇不满。只是今日冯氏说得含而不露,谢显荣又与她从来和睦,也不好当面就训斥,便假托着玉娘的意思将冯氏安慰了回,不想他那番言辞倒是与玉娘的心思不谋而合。
玉娘因见过冯氏梁氏几回,亲眼见着因她近日抬举梁氏,叫梁氏与冯氏二人从言语举止默契,到如今渐生疏离,知道是冯氏有些儿戒备的缘故,若是再相处下去,她们妯娌两个之间生了罅隙还罢了,若是叫谢显荣与谢怀德之间有了意见,就不好了,谢怀德还罢了,谢显荣此人,名利心炽,到时行差踏错起来,没的连累她。
可为了谢显荣与冯氏可能不喜欢,就叫玉娘不要抬举谢怀德夫妇,却也不能。是以玉娘有意将谢怀德放出去,好生历练一番,日后更能担些事,到时再将他超拔起来,倒是名正言顺。且谢显荣与谢怀德两个都是懂事的,一个肯退一步,另一个总会记些情分,到时谢怀德与谢显荣互相制衡,又互为依仗,也是好事。
只当着乾元帝的面,玉娘却是将齐瑱比出来说话,只道是既然她嫡亲兄长也外放了,齐瑱再外放,哪个还能说甚?自也不能伤了乾元帝美名。乾元帝听着玉娘劝说,反劝玉娘道:“这人心从来都是偏的,古人还有个举贤不避亲呢,难到我是个皇帝,反要避讳了吗?若这样,宗亲们还封什么王,做什么官呢。”玉娘又道:“我家人哪能与宗亲相比呢。且我那二哥哥,素来想做个循吏,做些儿实事的,叫他外放,他许还欢喜些,妾日后召梁氏进来问一问,,若是他想留在京中孝顺父母,自然也是好的;若是他愿意出京,您就遂了他的心意罢。”
乾元帝虽也看重谢怀德,可看玉娘意坚,到底不忍逆了她的意思,也就点头答应。玉娘转天就将梁氏召进了宫。
说来梁氏也是个机敏的,早察觉冯氏待她不若往日亲近,她是叫平安大长公主教养过的,也熟读史书,自然知道冯氏是为着什么,这时听着玉娘这里漏出口风要将谢怀德外放,日后自然有一步高升时,心中就拿定了主意,满脸是笑地道:“殿下问得妾好愧,外子即是臣子,自然首当忠君。若是外子舍不下父亲母亲,妾愿留在京中侍奉父母,不叫外子忧心。”玉娘见梁氏这样知机,自然喜欢,更将梁氏高看一眼。
说来梁氏与谢怀德,倒真好说个夫妇同心,谢怀德听着要将他外放,也是一丝怨言也没有,私下还与梁氏道:“大哥倒是个明白人,不肯忌讳我。然,嫂子略有些浅见,他们夫妇又素来和睦,若是因着我叫他们夫妇离心,倒是我的罪过。可要哥哥听了嫂子的话,我们家就有祸事,倒不如我们出去避一避的好。你这样回殿下,我很是喜欢。”梁氏笑道:“老爷不怪就好。”
到得四个月后庶吉士任满,谢怀德果然也叫放了外任。然与齐瑱不同,齐瑱去的玉山县虽算不得偏僻,却也不是个富县。谢怀德是皇后嫡亲兄长,又有乾元帝暗示,吏部哪里敢为难他,将他放去了东安州兰溪城,虽一般是个县令,因兰溪是个大县、富县,是以民风算得上温厚,官员在这里要得个考评优,绝非难事。这还罢了,兰溪离着阳谷城近,快马加鞭不过大半日路程。为着将谢怀德安排过去,原兰溪县县令还叫吏部扔去了乐平州大余城,也算是颇费了些心思。
谢显荣果然不是糊涂人,知道若是谢怀德自家若是不情愿出去,任命接也不能这样顺利欢喜,而谢怀德肯出去,无非是知道冯氏对他们夫妻有所忌讳,念着与他的兄弟情谊,是以故意退让,倒是暗自感佩。谢怀德出京那日,谢显荣直送出了三十里,还是谢怀德再三请返,谢显荣方才回城。
冯氏这里去了谢怀德夫妇,倒是欢喜,只是因马氏舍不得谢怀德,当日狠哭了场不算,一连十数人都不开颜,是以冯氏面上一点子欢喜也不敢露出来,反得露个愁容来陪着马氏说话。倒是谢显荣之子谢骥乖觉,看着祖母与母亲连着这些日子都不喜欢,这日下了课,就过来相劝,又哄马氏道:“祖母,您别难受。二叔这回出去,一定是要做大事的,日后必定风风光光地回来,祖母还要多个诰命呢。”
马氏如今已是一品的国公夫人,便是谢怀德能为她请封诰,也越不过国公夫人去,朝廷也不会封。若是要再往上升,除非是做王妃,大殷朝也没有封异姓王的先例,是以谢骥那话不过是哄人的,马氏虽心知肚明,听着到底喜欢,满眼是泪地笑道:“你这张嘴儿,一点子不像你父亲,倒像你二叔,哄人的时候抹了蜜一般。”
冯氏听着马氏又把谢怀德比出来,心中不大喜欢,还得强笑道:“这也是母亲疼他的缘故。”马氏一面儿擦泪一面道:“他是我谢家长子嫡孙,我不疼他疼谁?你别看我平日疼着阿德,我心上一样疼大郎呢,只是他为人稳重,这才不显。”
冯氏听着马氏这话,这才真正喜欢了些,又拉了谢骥与马氏背书,马氏虽听不懂谢骥背得甚,可看着谢骥背得流利,倒是喜欢,将谢骥拉在怀中,摸了他的头道:“祖母有了你,可还看重谁呢。”冯氏脸上也有些喜气,正要奉承马氏几句,忽然听着门外脚步急响,却是洪妈妈跑了进来,这样的天气,竟是一头一脸的汗,还不曾进到内室,已喘了粗气道:“夫人,夫人,殿下发动了。”
第395章 超度()
齐王看着乾元帝脸色不善,知道事泄,只以为是楼司正捱不住刑,探手将面前的折子翻开,才看得几行字,手已然瑟瑟而抖,却原来折内说的哪里是什么朝云案,却是齐王世子景康举发亲父行不道事。折子上头一个个墨字似钢针一般刺入齐王心底,实有锥心之痛,齐王身子原虚,惊痛愤怒下,两眼昏花,勉强还能认得折子上的字,看到后来,已是双眼模糊,手上一松,折子摔落在地。
乾元帝看着齐王这样,倾身向前道万贵太妃虽忧心着楼司正捱刑不过,可清凉殿中服侍的人都叫乾元帝尽数换过,若是从她口中漏出一字半句,立时就能报到乾元帝那里,倒成了不打自招,是以虽是忧心忡忡,也只得咬牙不言。
说来从前永兴帝时期,未央宫尽在万贵妃手上,是以倒也不用楼司正做甚阴私事。而到了乾元年间,万贵太妃更是失了权柄,只得按兵不动,直至陈庶人要用朝云与谢皇后分宠。
朝云一案说来不过是个太妃瞧不惯皇后专擅,要与她下些绊子,使人杀了个宫人,便是乾元帝再不喜万贵太妃,也不能因着这事定了万贵太妃罪名,将她废黜。可这未央宫到底在他手中,他若是要寻些罪名来,却也不是不能。若是乾元帝处置了,倒也罢了,偏生乾元帝那边按兵不动。这情形就如一柄钢刀悬在万贵太妃母子们头顶,却是引而不发,这等滋味实叫人如芒刺在背。可再是坐立难安,却也没有自家去认罪的道理。
到了这时,万贵太妃与齐王心上都是后悔不迭,不该无端生事。如今他们自家叫乾元帝扣在宫内也就罢了,阿康小小年纪又怎么撑得起一个王府来。
想在此处,齐王陡然醒转:阿康放在齐王府中,又无人与他个信儿,乾元帝要对他作甚,极是容易,倒不如将他放在身边,乾元帝便是再瞧他们父子们不入眼,就是为着天下人言,为着他自家的名声,也不能平白要了他们性命去。
是以齐王忽然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