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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节

昭华未央-第1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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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不得年高体衰,忙不迭地告辞出来,回家报信。

    宋柯听着老苍头的话,自是痛恨承恩候府的凉薄无情。只是他臀上的棒伤延到这会子没料理,已从起先的疼痛变为又烫又痒,身上也一时冷一时热,知道再拖延不得,只能请了街上回春堂的郎中来出诊。

    郎中到来,看着宋柯臀上的棒疮,翻开的皮肉都已做了紫红色,便道:“如何这会子才请医?这肉都要烂了,再晚得一回,只怕是性命也保不住。”

    宋柯到了这时,只求活命,哀求道:“还请先生救我。”郎中把手指戳一戳宋柯臀上的伤处,直疼得宋柯哀声大叫,郎中道:“须得先用烈酒将创口洗净,再将烂肉割除,若是明儿不烧,方可望好。”宋柯听着割肉,还未动手已觉浑身疼痛,为着活命也只得答应。

    可烈酒洗创与割肉之痛又哪里是宋柯这样的人能忍的,郎中动手之际,宋柯那一声声惨叫直传出去,便是听着的人也觉着其痛彻骨。这样的惨叫持续了半个多时辰,便是觉着宋柯为人恶毒凉薄的,听着这样的惨叫,不免也对宋柯生出了一二同情之心。

    不想到了半夜,从宋柯家中又传来几声惊叫,其声之凄厉几可裂人肝胆,将左邻右舍都惊动了,就有胆大些的披衣起床,才开出门,就看着宋柯家的大门一开,先是宋柯的那个妾室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身上衣衫不整,又哭说:“成姐姐,你死得冤,也是老爷害的你,你找他便是,莫来吓我。”看着人就扑过来,指着身后道:“有鬼!有鬼!”简婆子蔡婆子两个也跟了出来,一般衣衫不整,脸上发白,瑟瑟而抖。

    彼时天还未亮,看着杜氏与婆子们这样,又听着有鬼,那个敢进去查看,彼此推推搡搡,顾不得杜氏与婆子们如何,倒又缩回了自己家中。好容易捱在天亮,才出门,却见杜氏与两个婆子还在宋家门外,三个人脸上都是惊恐之色,挤在一处发抖,看着人群渐渐聚拢过来,那杜氏嘴唇抖了抖,终于哭道:“是成姐姐,是成姐姐,成姐姐死得苦。”

    在场的人都晓得宋柯的姨娘成氏死得冤,听着杜氏这几句,再想着她昨夜嚷着有鬼的话,虽是青天白日,也禁不住后背冒出一股子寒气。初升的日头明晃晃地照下来,眼看着宋家的门虽大敞着,不知怎地仿佛里头有人影晃动,竟是没人敢上前一步。

    还是有人道:“报官罢!官老爷有杀气哩,能驱鬼。”这话说得众人俱都点头,只可怜两个婆子受了惊吓,莫说是走路了,站也站不起来,而那个老苍头和宋柯都在屋内,只得推举了个街坊走这一遭。

    崔抟接着报案的时候,险些将手上的茶盏也摔了出去,又想起昨日堂上那一幕,倒也有几分肯信,就命人将师爷请来,将此事告诉了他,道是:“莫不是那成氏真是死得冤,故此为自家报冤?若是如此也算天理昭彰。只是,承恩候那边可要报个信?”师爷想了想,道:“若真是鬼神报应,待得事了,老爷再亲往招呼一声也就是了。这会子倒是不好惊动贵人。”崔抟也觉有理,当时整顿官服,领着了差役,因听着是出鬼,他也胆怯,摆出了全副仪仗,擎着“奉天府正堂”的牌子,一路鸣锣开道,威风赫赫的赶往宋家。

    许是听着报案的说着有鬼,崔抟进宋家时隐隐觉着阴风阵阵,因听说官印有正气,受鬼神庇佑,便将手缩在袖中把个奉天府正堂的大印牢牢卧在手上,带着仵作大着胆子往宋柯的正房走,还没踏进正房,先就唬了一跳。

    原是门前倒卧着老苍头,帽子落在地上,花白的头发散开,半遮着脸,双眼大张,脸上满是惊恐之色,将手指着门外,崔抟踏进门时没提防,只以为老苍头的手是指着自家,险些儿吓得腿软,亏得他身后的仵作扶得快,这才没摔倒。

    崔抟身后的差役们忙过来,先将崔抟扶在一旁,又有两个从老苍头身边过去,进得内室看了看,折出来回与崔抟道:“大人,您去看一看,小人瞧着,那宋柯与这老家人都是一个模样。”崔抟听了这句,把官帽扶了扶正,壮着胆子往内走,果然看着宋柯俯卧在牀上;双眼瞪得几乎脱出眼眶,大张着口,脸上的惊恐之色,便是崔抟看着也觉心惊。崔抟又在屋内转了转,见各样摆设都齐整,显见得不曾动过手,唯床边有一只碗,碗内残余了一点药汁,因怕有毒,先叫仵作来验。

    仵作取出银针,将银针在药汁内一探,见银针依旧闪亮,便回道:“回老爷,药中无毒。”崔抟点了点头,就命仵作检验尸体,自家退出房,差役们早搬了椅子搁在院中,崔抟坐了,将杜氏与两个婆子过来问话。

    原是昨儿因宋柯身上有伤,连着自己下床也不能,杜氏体弱,搀扶不动,便有老苍头在宋柯身边服侍,杜氏自家回房去睡,不想敲过三更之后就听着宋柯房中传来几声惊叫,杜氏等了一会,看着没了动静,走过来在宋柯房叫了几声老爷,不独宋柯没声,便是老苍头也没有声音,杜氏壮起胆子将门一推,哪里晓得,这门一开,就从里头窜出个人影来,一脸是血,舌头伸得老长,对她看了一眼,飘上屋顶就去了。

    杜氏抖抖索索地说完,两个婆子忙道:“是,是,老婆子也看见了,白烟一眼飘上了屋顶,一下子就没了,一定是成姨娘死得冤,回来报仇了。”崔抟听着这番口供,倒是渐渐地镇定了下来,说来成氏死得实情可怜,真要说是成氏死后变成厉鬼来寻宋柯索命也是有理,可她要了与宋柯在一块儿的老苍头的命,却放过了一般撞见她的杜氏,莫不是这鬼也有恩怨分明的?

    崔抟正想,仵作已验尸出来,将尸格奉与崔抟看了,待崔抟看着两个俱无致命外伤,又不曾中毒,倒是对冤魂索命的说法愈信了几分,到底想着宋柯床前那碗药,便问了杜氏,将给宋柯看伤的郎中叫来,问过详细,又将药渣与残药与他看过无误。

    莫说种种证据指向了宋柯是叫冤魂索命而死,便是依着崔抟本心,宋柯这等无耻卑劣的东西,就是死了也是活该。就叫杜氏与婆子在供词上签字画押,而后就下了判词,只说宋柯素行不良,因琐故殴打妾室致死,叫冤魂索命,实乃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与人无尤。再将宋柯的卧房库房都贴了封条封锁,等着宋柯家人上京好接收。再好言安抚了杜氏几句,只道是:“你到底与他一场夫妻,将他的尸身好生收敛了,日后他家人来,你也好交代。”

    杜氏含泪匐地答应。后来杜文胜到底将女儿带了回去,后头又将她许配了个南方来京做生意的商人为填房,那商人虽比之杜文胜也小不了几岁,前头的妻子只留下俩个女儿,一个已出嫁了,一个将要及笄,倒是没儿子,是以杜氏这个继母倒是不难做,与杜氏来说,也算得苦尽甘来,有下场了。

    又说,崔抟回在奉天府,当即修书一封,将宋柯的案子交代一回,其中杜氏的口供记录得尤为详细,遣了心腹,送与承恩候谢逢春。谢逢春这里收了信,就拿去与两个儿子看了,又由谢显荣亲自执笔回了封信与崔抟,只说是知道了,再不提其他。

    宋柯叫冤魂索命而死,因着他与承恩侯府有关,在京中也是传得厉害,便是承恩候府中也有人传说,说来,若是有规矩的人家,自家姨娘的哥哥出了这样的事,连累着自家也叫人点说,自是要禁止谈论的。偏宋姨娘仗着自家年轻貌美,又看着前头孟姨娘赫赫扬扬的战绩,自家觉得孟姨娘那样的出身都能将马氏压住,她清清白白人家一个小姐,如何就比不过了?久远以来,一直同马氏分庭抗礼,颇为不逊。如今出了这样的事,马氏十分称意,便不禁家中人传说,故意要宋姨娘听见,好叫她难堪。

第173章 意外() 
宋姨娘若是个明白人,就该知道莫说她是个妾,便是这会子她是谢逢春明媒正娶的妻子也不能处处为着宋家着想。只她年纪即小,在家时嫡母又瞧她不入眼不肯教导,是以小事上精明,大事上糊涂得厉害,这时听着宋柯叫冤魂索命而死,传言中颇多宋柯罪有应得的意思,又气又恼,打人骂狗无所不为,又与谢逢春闹道:“哪里来的这许多鬼!活着时尚且看着我哥哥怕,难道死了就有胆与我哥哥闹了?必是有人捣鬼。还请侯爷替我哥哥出头,叫那狗官细细的查,还怕查不出吗?”

    谢逢春不意一向糊涂的宋姨娘竟能说出这样明白的话来,正中他的心病,就道:“你以为是哪个害了你哥哥?”宋姨娘看谢逢春这样问,不晓得厉害,只哭道:“婢妾哪里知道是哪个?侯爷只推脱不管,婢妾看着心寒。婢妾这般年纪相貌,配侯爷难道委屈侯爷了吗?若是侯爷不喜婢妾,当时做什么答应婢妾的父亲呢?”

    这等气壮的举动,倒是有些马氏的做派,只以马氏原配嫡妻的身份,尚且叫谢逢春不喜,何况是宋姨娘。谢逢春当时抬脚就向外走,宋姨娘追上来扯着谢逢春袖子不肯放,又哭道:“侯爷这是做什么?婢妾哪里说错了,就这样甩脸子与婢妾瞧。”话还未及说完,叫谢逢春一把甩脱,待要再往上赶,叫跟着谢逢春的小厮拦下了,只得顿着脚眼睁睁地看着谢逢春去远了。

    因马氏有意放纵,承恩候府中传言不休将宋柯之死大肆渲染,宋姨娘终究年纪小,忍耐不住,又找到冯氏跟前,哭说:“婢妾的哥哥屈死了还叫人埋汰,何等冤枉,大少奶奶也不管一管,就由着人这样糟蹋亲戚吗?”

    冯氏连着眼皮也不抬一下,淡淡道:“妾的家人称亲戚是哪里的规矩?想是我年纪小见识少的缘故,倒是头一回听着。待得我请教了母亲,再来与姨娘谈论。”一旁梁青容正与冯氏作伴,听着这几句,不想这个大嫂这般牙尖嘴利,险些儿笑出来。便是收声得快,脸上也带出了笑模样,却也落入了宋姨娘眼中。

    宋姨娘看着她们妯娌这般,又气又恨,竟是脱口道:“大少奶奶说的什么妾不妾的?婢妾是妾不假,你们一家子仰仗的贤妃就不是妾了吗?”这话才出了口,就看着冯氏霍然起身,将凭几重重一拍,喝道:“宋姨娘这是失心疯了!”梁青容也万没想着,这宋姨娘胆大若此,竟能说出这样不要命的话来,忙道:“你们都是死的吗?快将宋姨娘拉下去!”宋姨娘话出了口,看着冯氏与梁氏妯娌两个俱都变了脸,也有些害怕,只她性子愚倔,还要强嘴,冯氏已喝道:“堵嘴,再叫她说出一个字来,我叫你们一个个再说不了话!”梁青容原看着冯氏为人温和,仿佛是个没脾气的,今日遇着事,先将宋氏定成疯子,是个有心机手腕的,不禁将她瞧过一眼。

    莫说有冯氏这话,便是没冯氏这话,只消有些脑子的都知道宋姨娘方才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叫宫里的昭贤妃娘娘与当今圣上听着,在场的哪一个都跑不掉,是以一起涌了过来,按手的按手,堵嘴的堵嘴,七手八脚地将宋姨娘按在了地上,宋姨娘到了这时也知道自家说错了话,待要分辨几句,无如嘴叫人紧紧捂着,哪里发得出声来。

    到得晚间谢逢春听着宋姨娘那番言论,险些气死过去,到了这时才万分懊悔如何就贪那些田地,纳了宋氏这样一个搅家精,惹出多少麻烦来,若不是娘娘运筹帷幄当机立断,只怕宋柯还要惹出事来。他原本对宋姨娘就没多少情意,这会子更是厌烦,就要使宋姨娘病故,还怒道:“这话儿若是传进宫里,只怕圣上先不肯答应!咱们家哪一个能有下场!”

    还是谢怀德劝道:“不可。我们家如今多少双眼睛看着!宋柯即死,宋家必有进京收尸的,多半儿要来瞧一瞧宋氏。看着他们兄妹俱亡,岂肯善罢甘休?依着儿子的主意,先将宋氏禁足,不许出来走动。过得一年半载,待得宋柯那事淡了再做道理也是一样的。”谢显荣却道:“二弟这话也有理,宋氏只消看紧了,不叫她胡乱说话,她又是不识字的,也生不出事来。倒是宋柯的事,娘娘那里还要知会一声,看娘娘还有什么吩咐没有才要紧。”谢逢春便道:“叫你媳妇走一遭罢。”谢显荣自是答应。

    父子三个商议即定,便以宋姨娘因胞兄亡故,哀痛过甚一直心神大乱为由,将她挪在了花园后一处倒座房中静养。冯氏使四个婆子看守,宋姨娘搬进去那日,冯氏亲自过去查看了回,又将四个婆子召至眼前,道是:“你们只需好好照应姨娘,便是你们的功劳,便是你们的家人也有好处,只有一条,若是叫姨娘走出来,我只问你们。”

    冯氏掌管承恩侯府内馈已久,家下人等素知大少奶奶外和内刚,秉性聪明,见她都是服服帖帖,不敢捣鬼,听着她这番言语,齐齐称是,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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