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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人皮画匠-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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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止住脚步,回身道:“叶老庄主,有何贵干?”刻意将那“老”字念得脆生生。

    叶钧打量着她,笑道:“小丫头你放心,如今我可不敢将你怎样。听未央说,赵洛寒那小子看上你了,老夫自是愿意成人之美。听闻贵派白一忠重伤且失踪了,嘿嘿,他也算罪有应得。那些甚么‘玉真教’还是‘金真教’的武林人士平日虽野蛮的紧,这次阴差阳错却替老夫报了仇,实在大快人心。如此一来,我们之间的恩仇也就一笔勾销了。”他所说的“罪有应得”自然是“玉真教”带领武林四大门派在“论道大会”上重伤白一忠之事。

    冷飞雪虽心有不忿,却也不敢开罪了这位爷,只赔笑道:“庄主开心就好,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告辞了。”

    “实不相瞒,你的言谈举止颇像内子年轻时,天真烂漫,爱笑爱闹,”叶钧忽感慨道,“这人年纪一大,便越来越怀念过往。想我与内子恩爱一时,只恨天公不作美,只叹红颜薄命耳。如今虽坐拥金山银山,却终落个无人相伴的下场。”

    这叶老头与我说这些做什么?冷飞雪倒抽一口冷气:“尊夫人是被仇人加害致死的?”

    “未央八岁那年,内子因病过世。老夫倒想有个仇家,那么此生便不寂寥,好歹有仇恨支撑着度日。可偏偏宿命作弄,又该找谁去复仇呢?如今人也老了,血也快要凉了,”叶钧叹道,“还是年轻好,热血方刚,大抵都愿为情爱而活……这不,未央也要成亲了,不知有了妻房还听不听我这老头子的……”叶钧自顾自道。

    他复又唧咕几句,便提了雀笼子走开了。冷飞雪忽觉这老头神神叨叨,也蛮有趣。心念一转,这算不算叶老头的秘密呢?

    ……

    冷飞雪回至轩中,已近午时。见赵洛寒、龙不归、苗十六、温若、阿箩等人正在大厅议事,像在商讨找寻白一忠和“玉真教”余孽之事,正想绕道往后院去。却被温若叫住了:“小冷,进来。”

    “呃。”冷飞雪只得硬着头皮进去了。

    “快说你昨儿个拿了我那么多好酒,都做什么去了?”温若笑道。

    “都、都被我喝了,”她忙道,“温大哥你不是吝惜这点酒吧!”

    “小丫头没事喝那么多酒做甚!”温若道,“我还以为你要灌醉谁,然后加以勾引色诱什么的。”他越说越没谱,惹得众人一阵哄笑。

    冷飞雪红着脸,正要辩驳,却听阿箩笑道:“温兄弟素来慷慨,唯对这酒吝啬得不行。”

    “小气鬼!”冷飞雪嘀咕道。

    “放心,傻姑娘,你温大哥有的是‘女儿红’,改明儿请人刻字彩绘,泥封窖藏,等到你出嫁那天,让他取出来就是。”苗十六笑道。这花雕酒原是江南一带人家为闺女而储藏,待嫁女之日方取酒款待宾客,谓之“女儿红”。

    冷飞雪一跺脚,跑到赵洛寒面前,道:“轩主,有人欺负小辈!”

    “啧,若真要论辈分,你该叫我们‘师叔师伯’,”温若笑道,“哪里由得你‘温大哥’、‘苗大哥’的乱叫。”他这话原也没错,霍行云是他平辈的兄弟,小冷是霍行云的徒弟,辈分自是低了一辈。但此前都按照年龄叫的,小冷叫洪浩洪伯伯,却又叫沈千柔、阿箩作姐姐,叫温若、苗十六做大哥。

    众人都等着赵洛寒为小冷打圆场,不想赵洛寒始终没发话。

    “温兄弟就别取笑小冷了!”阿箩冲温若眨眨眼睛,又瞟了一眼赵洛寒。

    “还是阿箩姐姐好!”冷飞雪跑到阿箩身边,殷勤的为她捏肩膀。

    “你这一大早就出轩去了?”赵洛寒施施然问道。

    “不过出去逛了逛,”冷飞雪忙道,“没事的话,我先回房,各位长辈请继续。”说完遁走。

    赵洛寒一摇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第二十七章 南喜() 
楚仙馆。

    酒香四溢,温情缱绻。叶未央手执一棋,微蹙双眉,正待落子。对面坐的正是赵洛寒,他笑道:“叶兄好雅兴,在教坊里摆棋局。”

    这姑苏城有名的教坊内,头牌歌姬素素正拨弄琵琶,唱着柳三变的《集贤宾》。

    小楼深巷狂游遍,罗绮成丛。就中堪人属意,最是虫虫。有画难描雅态,无花可比芳容。几回饮散良宵永,鸳衾暖、凤枕香浓。算得人间天上,惟有两心同。

    近来*忽西东。诮恼损情悰。纵然偷期暗会,长是匆匆。争似和呜偕老,免教敛翠啼红。眼前时、暂疏欢宴,盟言、更莫忡忡。待作真个宅院,方信有初终。

    “且听这词,”叶未央道,“当年柳永落魄,时常流连章台楚馆,阅尽世间百媚千娇,却钟意一个叫‘虫娘’的歌姬。柳永许下承诺,若他朝发达了,定会娶她,以报答她的深情厚谊。只可惜,柳永命运多舛,一生也未实现这诺言。”

    赵洛寒皱眉:“叶兄就快‘小登科’了,本不该来此地听这些迷惑心志的曲儿。”

    “正是,在下不如赵兄洁身自好,”叶未央轻声笑了笑,“听说你们还在找白一忠?”

    赵洛寒落了一子,挑眉问道:“别是你在插手?”

    叶未央并不答复,只将满盘棋子拨乱,笑道:“不玩了,今儿没心情。”

    “什么没心情,不过是输了想赖账。”赵洛寒道。

    叶未央也不辩驳,起身溜达几步,见那歌姬唱得欢,不由技痒,拿过她的琵琶,拨弄两下,清清嗓子,也唱了几句。赵洛寒倒是见怪不怪,斟了杯酒,仰头喝了。叶未央见他泰然处之,便道:“赵轩主好大派头,就这么堂而皇之坐着,真把我当舞娘歌姬了?”

    “岂敢,赵某不懂音律舞曲,不知怎样迎合。”赵洛寒道。

    “笑话,你又何曾迎合过谁?怕是到死也不会求饶罢。”叶未央忽拉起他的手腕,扣住他的脉门。赵面色一凛,却也未动手,竟任由他抓着。

    “你……”叶未央正要说什么,忽听楼下一阵人声喧哗,顿时心生不悦。想他未央公子逛教坊都是包满全场,闲人免入,今日究竟哪个不识趣的敢来吵闹。

    二人行至走廊,手倚阑干,往下望去,但见来者是“锁月楼”的谢小公子谢修雨,身旁站着的却是冷飞雪。此刻,谢修雨正和坊主理论。

    “谢小公子,今日确有贵客包场,实在抱歉,要不改日再来?”那坊主自是认得谢修雨,不敢开罪了,只是作揖赔笑。

    “本公子难得带了朋友来,你忍心生生拂我面子?这楼下空空荡荡,虚设戏台岂不浪费,不如你和那位‘贵客’打个商量,让我们进来坐坐就是。”谢修雨道。

    那坊主百般为难,正急得焦头烂额。叶未央见是冷飞雪,遂欲请了上来,却听那小冷姑娘道:“咱们还是回去吧……”

    谢修雨顺着她的目光往楼上张望——却见叶未央和赵洛寒立于楼上。他正要拱手见礼,赵洛寒已先发话:“你胆子倒不小。”他说的是冷飞雪,可听在谢修雨耳中,似在骂他自作主张带了小冷来这烟花之地。

    冷飞雪忙赔笑道:“轩主,是你老人家啊……好巧、好巧。”

    “还不快滚。”赵洛寒皱了皱眉头,周身散发出骇人煞气。他实在想不通,何以冷飞雪宁愿跟着个莫名其妙的公子哥儿来这种三教九流之地,也不愿老老实实钻研剑法。

    冷飞雪见赵洛寒冷口冷面,哪里敢再多说一个字,灰头土脸地离去。谢修雨也被赵洛寒一脸肃杀之色镇住,忙不迭拱手告辞。

    一旁看热闹的叶未央倒是乐了:“据我所知,赵兄平日对待下属那是佛口佛心,何曾这般疾言厉色?啧啧,莫非看到人小姑娘跟别人来寻欢作乐,你情不自禁妒火中烧了?”

    赵洛寒冷笑道:“你比我更了解谢修雨是什么人,他处心积虑接近我的人,算什么意思。”

    “哟,你的人?‘你的人’倒挺多,”叶未央故意学他一声冷笑,“白一忠是你的人,洪浩是你的人,沈千柔是你的人,以前的霍行云是你的人,如今冷飞雪也是你的人。这样护犊子,护得过来么?那谢修雨又是什么人?不就是他姑爹哄着你打造了一把吴钩么,这也值得记恨至今?更何况赵轩主你又有何损失,如今那吴钩不翼而飞了,白青颜没占到半点便宜,反赔了数千两黄金。人家落得个‘哑巴吃黄连’的下场,赵大轩主还不知足?”

    赵洛寒幽幽道:“谢家是什么来头,你我都清楚,别在我跟前唱大戏。其他人我管不了,轩中弟子自是要管的。”

    “好一个忠肝义胆的赵轩主、赵大侠,失敬失敬!成日里兄弟义气、武林公道,你怕是上了瘾?哪天少林寺方丈圆寂了,你好接替他的位置,普渡苍生去罢,阿弥陀佛!”叶未央眯缝着狭长凤眼,似笑非笑。

    赵洛寒叹了口气,半晌没出声。

    叶未央忽又问道:“在下想确认一件事,小冷和他们是一样的么?”

    “对待轩中弟子,赵某素来一视同仁,”赵正色道,“也请善待沈千柔。”

    “都说你看上小冷,我也信以为真了。”叶未央笑了笑,径自下楼去了。赵洛寒抿了抿嘴唇,眉头不自知的拧起。

    他袖中藏着的的却是叶未央未过门的妻子送来的字条,约他今晚一晤。地点却是太湖边的梅林。他怎会不记得,第一次见到沈千柔时,正值青梅成熟的季节,累累青梅悬挂在树梢,风一吹过,落下几颗。沈千柔还是个梳鬟的小姑娘,轻轻浅浅的笑,身旁站着一个羞涩的小男孩,那是她的师弟黎千松。沈、黎的师父云游去了,将他二人托付给赵的父亲。三人都不过十来岁,正是折青梅骑竹马的好年纪。

    “赵哥哥,赵哥哥等等我!”她那时唤他“赵哥哥”,总喜欢跟着他,跑得却慢,总是要他停下脚步等她。他若等了,她便会笑嘻嘻的跑上来拉他的衣袖,说一声:“愣着做什么,快走啊!”他若不等,她便会在身后似真似假的叫唤:“啊哟,我的脚扭了!”她总会寻来各种美食,同他分享。他若被父亲责罚了,她也总是第一个出现在他身边,讲些笑话逗他开心。可惜那时的他不懂女孩家的心思,只是逐渐习惯了这样一个任性又贴心的玩伴。再回首时,她已要嫁作人妇了。

    是夜。赵洛寒按时赴了梅林之约。无月,无风,他站在林中良久,终是等来了沈千柔。她向来如此,约好的时间总是要迟到。她提着一个灯笼,娉婷而至。他看着她,笑了一笑。

    “笑什么?”沈千柔反诘道。

    “替你高兴。”他回答的甚是干脆。

    她苦笑道:“我约你来,并非让你恭喜我。”她看定他,让他的目光避无可避。

    “何事?”他淡淡道。

    “赵哥哥,”她轻声道,“你还是那个无论走多快,都会停下来等我的赵哥哥么?”

    他沉默半晌方道:“你需要的并非一个总是停下来等你的人,而是与你步调一致、并肩而行的人。”

    “你不愿接受我,竟是因为我跟不上你的脚步,你瞧不起我?”她挑眉质问。

    他叹了口气,道:“你让小冷打探我喜欢何人,我自是希望寻一个与我步调一致、并肩而行的人。由己推人,想来你也需要这样的人陪你一生。”

    “能与你并肩而行?”她哑然失笑,“那得何其颖悟过人,少说也得是武学奇才,是否还要喜爱冶炼兵器,还得是个名门闺秀?该不会是哪位名门大派的掌门之女?赵洛寒,难道你从不曾为了一个人回首驻足?哪怕她渺小,永远跟不上你的脚步;纵使她愚鲁,与你的所思所想截然不同?”

    他又是一阵漫长沉默。

    “从未有过,我想以后也不会有了。”他的话决绝而冰冷,像是冬日里卷雪而来的北风。

    她一愣,忽又苦笑道:“如此说来,我并未输给任何人。”

    “嗯,你可以安心了。”他浅笑道,“安心做个美嫁娘罢。愿你一生无忧,儿孙满堂。”

    她咬着唇,斜眼看他。看了不知多久,方道:“到此为止罢,我对你十多年的错爱,就在今晚做个了结。”

    他点头叹道:“斩断了好。”

    “很好。”她一咬牙,背转身去,提步就走。他目送她离去,心中隐隐有些怅惘,似乎想起什么,却又想不起什么。郁结的心事在胸口似要喷薄而出,却又生生被咽下,依然埋藏在心底。

    “富甲山庄”少庄主叶未央的婚礼如期举行。婚礼当日,前来拱手称贺者踏平了山庄门槛。人一多,事必杂。叶未央加派庄内高手巡视,且借调了“碧落轩”弟子助阵,龙不归、温若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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