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者与少女-第3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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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洒在大地上,洒在人们的脸上。
“现在就算给我一箱子沉甸甸的金币,我也不会拿这个去换。”视钱如命的佣兵们这样说着,只是闭着眼,感受着仅仅有数天之久却恍若隔世的阳光。
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
只是在过去每天都见习以为常的阳光。
此刻却弥足珍贵。
司考提小镇周围的景致算不上是绝美,尤其在遍地都是死尸的现在这种情况下它看起来十分地令人反胃,但却几乎没有人去在乎这些。
动不动就把纪律挂在嘴边的军官们也放松了下来,但这种时候即便是那些总称呼他们是垮掉的一代的老一辈帕德罗西军人,也多半会默不作声,顶多说那么一句:
“这是人之常情。”
这世界上是没有无畏的战士的。
但所有的战士在合适的情况下却也都会变成无畏的战士。
拉曼古语有云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一点至今也仍旧没有变过。弱国强兵,不论东西海岸勇猛战士皆多出北地,正因地广人稀冻土资源匮乏,而生存在帕洛希亚高原和其他许多险恶地区的少数民族亦是如此,但他们的勇敢其实远非无畏。
至少不是一般人理解中的那种无畏。
历史记录者们总爱夸大事实,加上民间传说的添油加醋,以至于人们在想到某些大胆无畏的战士时总会认为他们是什么都不畏惧,什么都不在乎——也就是没有任何的恐惧。
但事实并非如此。
真正没有任何恐惧的人都是丢了魂魄的疯子,对于死亡和失去感到恐惧,才是许多人能够历尽沙场存活下来的真正原因。而他们的勇气其实归根结底追根溯源却也正是来源于恐惧。
是的,面前的东西是很可怕,但更可怕的是倘若自己不鼓起勇气来拦在它们的面前,自己所在乎的一切美好的东西,自己的家人,自己生活的地方,会荡然无存。
对于失去自己挚爱之物的恐惧战胜了威胁,正因有在乎的东西,他们才不至于沦落到与那些沉浸于杀戮之中的疯子同流合污的境地。
所以这光是可贵的。
这久违了的阳光象征着“正常”,在历经了暗无天日的可怖战斗之后,它意味着的是一切恢复正常恢复到往日那般的希望。
所以任谁都不会在这种时候跳出来搅局。
清扫战场和警戒的人员选择采取了自愿性质,经过战火历练幸存下来的这数千名士兵都有了如脱胎换骨一般深刻变化。老一辈帕德罗西军人们的鄙视不说毫无根据但至少是站不住脚的,稚嫩的少年垮掉的一代也罢历经战火舔舐终究会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有朝一日这一批士兵也会成为人们歌颂的传奇。
只是危机仍未完全解除,欢庆的氛围在镇长府邸的外围止步,作为本次事件的核心人物亨利他们所有人皆是沉默。拆去了其他多余椅子和柜子的大厅用几张桌子临时拼凑起来一张作战会议桌,放在中间的地图是马里奥大叔带在身上的,得到家族资金支持以后玛格丽特就跟他买下了它。
地图本身对这次城防作出的贡献功不可没,甚至可以说没有它的话亨利的布置也难以实现。毕竟他再有能力也只不过是一个人,涵盖范围极广的周边地区地形若无精确地图的话一切只能靠猜和目测,一旦真正交战了必然就会暴露出各种缺陷弱点全盘皆溃。
正如其他许多的胜利一般,这一次的城防战斗能够取胜也并非单一因素决定的。行动果决具有领导天分的骑士长;有人脉有资金能够调动来大量人员和屋子的贵族小姐;不情不愿但处理问题却速度飞快的胖镇长;甚至是人数稀少但战斗力却强大能够维持住阵线的圣骑士和高级佣兵。
这些条件哪怕有一个未能达标,那么纵使亨利的经验再如何丰富,他能做的也只有转头就跑。
——但让我们话归原处。
尽管胖镇长本身也保留有一张地图,但那仅仅局限于司考提小镇的和通往附近大城市的主干道范围,像马里奥手头那张那样细致无比的是十分少见的,而此刻这张宝贵的地图上面却被人用廉价的氧化铁颜料画了一大堆的箭头和符号,令知晓它价值的许多人都暗暗心痛。
“啪——”卡米洛打了个响指,他本就缺乏光照的那张法师脸庞因为近期的魔力消耗过度更显惨白,但这位魔法导师撑着一根拐杖站都站不稳的声音却比谁都要大。
“——也就是说,即便是魔女,即便是所谓的不死生物,也依然逃脱不了这些常规的。”
“法则。”他这样说着,而站在另一侧的奥尔诺撩了一下自己的侧发,点了点头。
“是的。”精灵和人类的两名法师站在众人包围圈的正中央这样说着,这场对话已经持续了超过半个小时,他们口中不停地跳出来的专有名词大部分人都听得云里雾里的——奥尔诺接着说道:“黑魔法有别于正常的魔法,最根本的一点就是。。。。。。”
“它是。。。。。。”奥尔诺艰难地搜索着人类语言当中合适的形容词:“活着的。”
“食尸鬼和低级亡灵身体里流着的黑色体液,还有黑色的天空,黑色的雪,黑色的部分都是魔女的魔力。”
“通常。”卡米洛接着她的话继续解释:“我们所认为的魔法,都是需要以一定手段引发的物理。”
“现象。”
“通过魔法师本身对于规则的理解和魔力的调动,他们可以简化咒语和施法的这个引导过程。优秀的魔法师可以以极小的魔力代价达成更强的效果,换而言之也就是,效率。”
“更高了。”
“但不论是哪一个种族,哪怕是精灵的魔法师。”奥尔诺说着打了个响指,她指尖蹿起了一朵小小的火花:“也无法脱离这个施法的过程。”
“我们能够将它简化,将施法的时间无限接近于零,这在你们人类看来就像是瞬发法术,但它仍旧是需要施法行为的。”
“这正是通常魔法与——”
“那个——你们能不能说人话。”米拉开口打断了奥尔诺,她揉着自己的额头显得有些头疼。
“。。。。。。”精灵和魔法导师对视了一眼,他们环视了一眼周围,绝大多数人看起来都是一副没能听懂的模样——奥尔诺叹了口气。
“简单来说,魔法师的魔法,无法离开自己身遭太远。”
“远距离类型的魔法有两种,一种是凝聚制作出物理现象之后将它射出去的非操控型,而另一种则是可以随着魔法师的控制在飞行过程中进行移动的可操纵型。”
“但不论哪一种都有距离限制,只能顺着魔法师的身体魔力调动产生。”
“。。。。。。也就是说,魔法是无法离开魔法师的身体出现的?”米拉依然皱着眉毛,她感觉自己没能完全理解透彻,但这个说法令屋内的许多人都发出了恍然大悟的“哦——”的声音。
“对的——”奥尔诺点了点头:“这就是,为什么说,魔女的魔力是活着的原因。”
“它可以离体生效。”
“食尸鬼和亡灵的体液都是魔女的魔力,自身魔力低的普通人一旦被它进入到血液当中就会很快被侵蚀。”
“而黑色的积雪这种东西因为魔力含量较弱,对普通人反而没什么危害,但接触到魔法师的皮肤时会导致魔法师体内的魔力自动开始抗衡,从而引发魔力流逝造成虚弱。”
“乌云、积雪、还有食尸鬼和亡灵,本质上,是由魔女的魔力所构成的一个大型魔法系统,而我们破坏了——”
“等等,你们的意思也就是——”开口的人是菲利波,年青人这一路上好歹也历经过不少事情了,本就不算愚笨的他这会儿也理清了思路。
“我们一直在战斗的这些东西,都像是,魔女的,就是,扯线木偶?”“啊!”这一次人们发出的声音比起之前米拉那一次还大,奥尔诺和卡米洛对视了一眼,而这一次换做魔法导师揉着自己的额头一脸头痛地说着:
“是的,说起来要远比那个更复杂,涉及到一系列的魔法理念问题,但是的,这样的说法。”
“没有错。”
“然后就到了这一次的重点了。”
“相信你们也已经看到了。”奥尔诺转过头看向了窗外:“魔女”她念到这个词的时候停顿了一下:“魔女以自己的魔力,像是扯线木偶一样,创造出了这一支大军。”
“而凝聚起来的魔力总量,大到足以大面积地影响气候。”
“但它终究逃脱不了法则,在食尸鬼和亡灵被大量杀死以后,正如所有的魔法师应当会的那样。”
“魔女。”奥尔诺回过了头,那双散发着蓝色光辉的眼睛平静地扫过了在场的所有人,最后在亨利的身上停了下来。
“魔力枯竭了。”
“。。。。。。”
“所以天气才变回来了!”
“等等,这也就是说——”
“是的——”嘈杂的讨论声之中康斯坦丁一步向前,把手指点在了红色颜料画出的箭头线条末端。
“我们应当。”
“乘胜追击。”
骑士长这样说着,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是点了点头,圣骑士部长阿道佛斯转过头看向了亨利,贤者沉默不语一如既往,但就在这个时刻人们却忽然注意到外面的欢呼声变得巨大了起来。
他们起初还没怎么注意,直到听清楚了那欢呼的内容康斯坦丁和亨利两人忽然脸色一变,紧接着迅速地冲了出去打开了会议室通往露台的大门。
“这个见鬼的——”仅仅一分钟之内,康斯坦丁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愤怒地用力砸了一下护栏,而亨利则是半眯着眼睛,瞥向了司考提小镇大道正中央欢腾的人群。
准确地说,是在欢腾的人群正中央那打扮的花枝招展并且率领了一帮子身穿华丽铠甲亲卫队的。
胡里昂德公爵。
“政客。”贤者淡淡地吐出了这个词汇。
————
“我——”意气风发的胡里昂德挑着指甲说着:“不同意。”
“你什么意思你不同意,这场战斗你带着你那帮龟儿子缩在后面现在倒好意思——”“安分点,斯蒂芬团长,安静点。”即便是贵为高级佣兵,性格上却也依然相当粗野,作为战斗中出了许多力气的精锐佣兵团的领导者,这位名叫斯蒂芬的狩猎佣兵大汉是少数与亨利还有康斯坦丁他们并肩作战的人,因而也知晓这场城防胜利的真相。
真相。
一个用在这里显得有些奇怪的词汇,但却十分恰当。
即便是亨利,因为情况实在是紧急万分,他千算万算终究也是算漏了这一笔。
康斯坦丁和胡里昂德之间的权力交接是在力量的胁迫下进行的,骑士长与贤者一并进入营帐之后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内就完成了最高指挥的交接。而在之后胡里昂德公爵后撤,情况紧迫之下他们又迅速地投入了各种调动计划之中,军官和士官们跑来跑去替换任务安排人员,完全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
即便是胜利以后也只是接着进行计划,完全没有参与到士兵们的欢庆之中。
也就是说。
知道指挥官换了一个人的,就仅仅只有大部分是康斯坦丁独立骑士团成员的上级军官,高级佣兵们,以及当时处在营帐当中的胡里昂德的手下贵族。
贵族,都是喜欢记仇的小心眼的家伙。
胡里昂德或许军事上的造诣不怎么样,但在政治上他却不愧是千年帝国帕德罗西的上流贵族成员。
信息上的不对等成为了此刻反咬亨利他们一口的武器,士兵们都是跟随胡里昂德从南方进军过来的,对于替换了指挥官这件事情一无所知的他们,在取得了如此壮大的胜利以后,一直待在养精蓄锐的胡里昂德抓准了时机,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嘴脸来一个你想不注意到都不行的壮大游行,并且慰问士兵。
仅仅一瞬之间,他的声望就高涨到了满点。
所有在外的士兵们都高呼着公爵的名讳,他们断定这就是为他们带来胜利带来光明的指挥官大人,许多人都热泪盈眶甚至单膝跪地,而胡里昂德也适时地摆足了作态,以这他人的功劳作为自己胸口的勋章,赢得了士兵们一边倒的支持。
奸诈,狡猾,臭不要脸。知晓真相的人们口中诅咒唾骂的词汇要多少就能够有多少,但在压倒性的贵族势力面前他们却也除了诅咒没有任何的方法。
而在这样摆足了作态以后,慢吞吞洋洋得意的胡里昂德在亲卫队的紧密包围下走进了镇长府邸爬上楼梯进入了会议室,在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要求了康斯坦丁进行作战解释以后,果不其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