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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节

一世清欢gl-第9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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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挡下旁侧一击后,容怀抽身回转了几步,分开与喻修的胶着对战,冷笑一声:“呵,师兄就是师兄,这么些年剑法一点也没落下。如此打斗,怕是你我打上几天几夜,直打到内力耗尽才能有个胜负。”

    喻修道:“你想如何?”

    “一剑,就一剑,一剑定成败。”

    喻修盯着他的眼睛,半晌,应道:“好,就一剑。”

    他们二人都将长剑举到脸侧的高度,紧紧看着对方的眼睛,双方都开始调息内力,让自己的全部的真气都凝聚在手中长剑上。

    喻修慢慢闭上了双眼,凝神于手中的剑时,脑海中却忽然飘过了年少时,那张属于容怀的稚嫩的脸。

    眉清目秀,丰神俊朗,那时候的容怀,眼睛里干净就像一碗清水,简简单单地就能看见碗底的青花瓷。他那时也经常笑,不过那会儿笑就是因为单纯的开心,而不是现如今这张总是笑得儒雅却极有城府的表情。

    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回忆起往昔总会有一种恍如昨日的错觉。时间过得又很快,又很慢,那些年少时的记忆越是清晰,就越是虚妄。

    喻修最后长叹了一口气,复又睁开眼睛,看着容怀的目光里盈满了惋惜。

    两个人的瞳孔几乎是同时缩紧数倍,然后拼尽全力砍向对方。

    嗡——

    剑刃相触的锋鸣声尖锐刺耳,在所有人耳朵里高频率地颤动着。

    叮——

    一声金属断裂的声音忽然破空而来。

    一截断刃高速旋转着飞过喻修的侧脸,刮断了他的一缕鬓发的同时,也在他的颧骨上留下长长一道血痕。

    容怀飞速撤回砍下的长剑,然后用没有人能反应过来的速度将长剑刺向了对面已经失去防备的喻修。长长的锋利剑刃轻而易举地穿透了喻修的胸腔,滋出来的鲜血喷了容怀一身。

    容怀那张沾着喻修的血的脸兴奋地微微抽搐,他的声音低沉又有点神经:“你知道我为什么学习铸剑吗?你知道我待在那地狱一样的铸剑池里十年如一日是为了什么吗?”

    喻修手里还紧紧捏着那断掉的半把长剑,唇角不断地溢出血液。

    “师兄,你怎么明白,你怎么能明白,我为了报复你们所做的一切呢?”容怀失神地笑起来,“我所做的一切,一切,都是为了今天,我的一切啊。”

    “容怀……”喻修口中全是血,话语也模模糊糊的,“没有人赢……我们都输了……”

    “不,我赢了,我赢了!”容怀大笑起来,“这次我彻彻底底地赢了!”

    喻修看着他的目光很悲悯,片刻后,他的瞳孔再次缩紧。

    他的胸腔还抵在容怀的长剑上,但他没有丝毫踌躇,向前大跨了两步,生生地将自己的身体从剑尖送到剑格之处,然后用全身最后的力气把手里只剩一半的断剑准确无误地插。入了容怀的心脉位置。

    “……你输了。”

    喻修的声音虚弱又坚定地由耳畔传来。

    容怀睁大了眼睛,他张着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嗓子似乎被忽然涌上的血沫堵住了。

    剑入心脉,无药可救。

    容怀艰难地一点一点转动头部,看向自己胸口插着的断剑,喉咙里模模糊糊地发出细微的声音:“为……什么……”

    周围的人都被眼前的场景震慑到,巨大的峡谷一时安静地连鸟叫都听不到。

    容怀的剑在喻修的身体里,喻修的剑也在容怀的身体里。

    不知什么时候,两个人的眼神都失去了最后的一点光,最后呆滞而空洞地看向某个虚无的点。他们死去的时候身体还僵硬地保持着那个姿势,连眼睛都没有闭上。

    他死不瞑目。

    他也死不瞑目。

第132章() 
夏初的北罚比冬日时候少了一点点的寒冷,雪也不下,之前堆积在路边的积雪都消融得差不多了。阳光明晃晃地照在楼阁原本的青砖白瓦之上,透着一股冷冷的色调,虽然光线十分明媚,但空气里仍然透着万年不变的清冷。

    鸿升云鲜少地离开了掌门主殿,负着手慢悠悠地晃到了荣枯阁。他身后并没有任何一个弟子跟随,寻常地就像一个普通的百岁老人。

    他刚刚踏进荣枯阁的大门,阁内所有的弟子都大惊失色地跪了一地:“叩见掌门!”

    里阁的边子趁和云棠听见声响,也连忙放下了手里的事赶了出来,急急忙忙地刚想要跪下,就被鸿升云轻轻地拖住了:“不用了。”

    云棠的表情略有局促,即便是尊主的弟子,她也很少有和掌门说话的机会,所以嗓音都变得有些紧张:“掌门亲自驾临荣枯阁,有什么事吗?”

    “我来问问你们,那些事处理的如何了?”

    边子趁恭恭敬敬地答道:“都按照掌门的吩咐办好了,焚天门下的所有弟子都已遣散,也有不少收入了我北罚与乱花门下。乱花谷那边也一切都很好,君谷主将谷内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乱花谷交到君谷主手上,应该很快就能恢复以往的昌盛了。还有,听闻说闻惊雷将自己关入了姒妃墓中,彻底破坏了外围迷阵,怕是再也出不来了。”

    云棠接道:“是啊,如今焚天门这一势力算是彻底铲除了,掌门也可放心。”

    “本以为这一回北罚会损失惨重,现在的结果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边子趁应和着。

    “我们损失确实很重啊,”鸿升云沉沉地摇了摇头,“我之前,真的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掌门节哀。”边子趁和云棠道。

    “唉,对了,我是来找南泱的,她去哪儿了?”

    “师父她在梅园。”

    鸿升云点点头,刚刚转身,又停住了,回过头道:“日后,你们要记得改口,不能再叫师父了,要尊称她为师尊。”

    边子趁和云棠对视一眼,便了解了其中含义。只有贵为掌门的人,才有资格被徒弟称为师尊,眼下形势,一眼明了。

    。

    鸿升云找到南泱时,梅园里正盛放着层层叠叠的粉白花海,园中的扑鼻清香都快要溢出园外,满地都铺满了粉白的花瓣,隐隐约约露出下面的青砖小路。南泱正坐在一棵开满梅花的梅树下,手里抓着一把食物,一点一点喂给她身边的一只白鹤。

    “南泱。”鸿升云沉声唤她。

    南泱抬起头,眉宇间似有讶色,很快地站了起来,恭敬道:“拜见师尊。”

    “坐下罢。”鸿升云很随性地撩起袍子,坐在了南泱身边的位置,手放到那只白鹤洁白胜雪的水滑羽毛上,来回抚摸。

    南泱也坐了下来,低低地垂着脑袋,不发一言。

    “我想遣人在北罚后山的墓园里将喻修和容怀安葬了,你可愿意么?”

    南泱沉默半晌,道:“容怀师兄到底也还是师门里的人,入葬北罚墓园,亦在情理之中。”

    “容怀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他们二人的心性,的确都远远及不上你。”鸿升云低声笑了笑,“过不久,我或许也得入葬了,到时候记得将我葬在他俩旁边,这也是我唯一能补偿他们的了。”

    “是,师尊。”

    “南泱,如今我只剩你一个徒弟,这掌门的衣钵,只能交到你手上了。”

    “是,弟子明白。”

    鸿升云叹口气:“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想,到底该不该这么做呢。我知道你没有心思当掌门,也委实觉得将这重担强加给你太不近人情,可不交给你,这偌大的北罚,我又能放心地交给谁呢?”

    南泱低声道:“师尊,我明白。”

    “你做了掌门以后,子趁,云棠还有韶秀都将升为尊主,他们都还年轻,你一定要好好教导他们,万万不能让北罚出现第二个容怀。以及,我希望,你座下尊主之位能留一个给轻欢,即使只是挂个名头,她终究是你的徒弟。”

    谈及轻欢,南泱的目光开始四散,漫无目的地飘散在空气中。

    “她的遗体现在也在北罚,如何处置交给你来决定。你若是不愿让她和容怀葬在一片土地上,我们都能理解。我们北罚欠她的真的太多了,我们所有人造的孽,都沦落在了她一个无辜的孩子身上,当真惭愧。”

    “师尊”南泱顿顿地开口,“她死了,她真的死了。”

    鸿升云心尖一揪,一时间哑口无言。

    “你们都要离开我了就剩我一个人了”南泱的语腔忽然有了一点哽咽,“你知道吗,她死了,我总是想不明白我还存活于这世上做什么。这些天,我每天早晨起来不晓得该与谁聊些什么,中午吃不下那顿不是她亲手做的饭菜,下午看落日时,脑子里也全是她。我看见什么都能想起她,看见太阳就想起她眉心的朱砂痣,看见月亮便想起她喜爱穿的月白色衣衫,我忘不掉她。”

    “”鸿升云沉默。

    南泱眼角红了,她低低地垂着头,看着满地的花瓣继续自言自语:“我每一天都很难过,因为我去到每一处地方时,都觉得身边应该还有一个人。只有时间,只有时间能帮助我,不是帮助我遗忘,而是帮助我一天一天向死亡靠近,向她靠近。”

    “南泱”

    “我不是不愿意和她一起死去,但我这副身躯,她宁死也不愿伤害,我又怎么能伤害我自己呢?师尊,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南泱,我帮不了你,除了她,没有人能帮你。”鸿升云无奈地伸出手去,摸了摸南泱的长发,“师父真没用,什么都帮不了我的徒弟。”

    南泱闭上眼睛,眼角越来越红,却没有一滴眼泪流出来。

    鸿升云陪了她很久,此后南泱再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因着还有些事等待处理,到了时间后鸿升云就先行离去了,对这个小徒弟,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而南泱依旧坐在梅园里,身边只有一只白鹤相伴。

    。

    妙善看着那个异常孤独的身影,努力收敛起自己心头的难过,尽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好看一些,然后扬起嗓调:

    “你还要在这里坐多久?”

    南泱抬起头,看着妙善从一棵巨大的梅树后面走出来,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现在很自由,想去哪里去哪里,你管不着。”妙善嗤笑一声。

    “”南泱撇过头去,不搭话。

    “我其实不想来你们北罚的,天大地大,我没事儿干嘛跑你们北罚来?”妙善自顾自地说道,“可是呢,突然想起来有些事情没有做完,有些话也没说清楚。”

    “你要说什么。”南泱淡淡道。

    “那时候她不是和你赌气不辞而别,是中了容怀的算计,被我拼死拼活地救回了焚天门。那会儿她的记忆已经开始断断续续地模糊起来了,而且她很早就知道,她体内残留着当年你们留给她的阵法伤害,她知道自己活不过两年。但是你放心,她从来没有怨恨过你们,一次都没有。”

    南泱闭了闭眼睛,嗯了一声。

    “还在回焚天门的路上,她中了忘蛊,她很怕自己把你忘了,就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给你写了一封信,交给我让我好好保存。她说,如果她死了,就把这封信交给你。”说着,妙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信封。

    那片薄薄的信封被揉得皱巴巴的,表面起了层层抚不平的褶子,边角还有不知什么红褐色液体浸泡过的痕迹。已经脏得看不出原色的封面上只歪歪扭扭写了四个字,像几只扭曲的虫子僵硬盘缩在那里,潦草丑陋――

    师父亲启。

    南泱接过信封的手不停地颤抖着,她异常困难地拆开信封,从里面掏出一张折合严谨仔细的信纸,有些焦急地展开。

    纸上大篇幅的字与信封上一样扭曲,不知写它的人究竟忍受着多大的痛苦,可字纵是丑,也竟写了这满满一张。

    。

    我不知我什么时候会死去,我只知道我的时间剩的真的不多了。我的神智大部分时间都是混沌的,迷迷蒙蒙的不清楚终日究竟做了什么。我深知,这一回与你或许真的是永别了,我这一生,也该走到了尽头。

    有些话,我不想等到将死之时才对你说,道别的话要足够提前,才能说得足够完整,我怕到时候我来不及说这些话,就咽了最后一口气。

    知道死亡在一天一天向我靠近,我很难过。我并不是害怕死亡,人终有一死,生命的消逝不过天道轮回,万物同规。我难过的是,再也见不到我钟爱的那个人。

    我舍不得你,不甘舍得,怎能舍得。

    有时候我会想,我更愿意是你死在我之前,让你最后一口气断在我的怀中,你这一生也是很圆满的。然后所有丧妻的痛苦和绝望都留给我,你安心睡着比什么都好。我一直那么那么渴望给予你保护,就如当年你保护了那个年幼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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