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冬之境-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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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来不及高兴，黑斯廷的无数触手似猛蛇般将那些亡灵一个个撵下来。此刻的黑斯廷原本就丑陋的面孔上更加血肉模糊，一时间分不清这究竟是不是一个生物。
黑斯廷嘶吼着，似乎在发怒：“布莱恩！布莱恩！你做的很好！很好地惹恼了我！”
那庞大的梦魇张开了它的口器，一时间，所以亡灵被鲸吸入了黑斯廷的体内，黑斯廷的体型又胀大了好几分。
布莱恩与雪姬忍不住惊呼出声——那吞噬尚未结束，这梦境的一切，花，土地，亡灵乃至光线都被黑斯廷所吞噬。光影化作漩涡，交织成束被黑斯廷尽数吞噬。
雪姬急道：“怎么办？它这吞噬能力破解了你的梦境！”
布莱恩焦急中只略作思考，道：“它不是本体，这吞噬肯定不是无止尽的。”他想起了智械的限制器。
“这吞噬是有上限的。只需要……撑爆它。”布莱恩下定决心，精神力全数调动，如洪水般在意识海中疯狂奔涌，将巫妖的想像无限放大。
无数奇诡的生物出现了，它们在巫妖的控制下，怀揣着对梦魇的恶意，奋不顾身地冲向黑斯廷，哪怕被吞噬。
布莱恩身后张开了巨大的骸骨之门，梦境大军们从门内倾泻而出，如大水贯境，如烈火燎原。这里已经失去了场景，只剩下最基础的黑暗。黑暗上，奔行着无数千姿百态的亡灵。
而那吞噬，丝毫不停歇。
布莱恩不敢放松，将每一丝精神力都化作亡灵，剑指黑斯廷。
不知不觉间，布莱恩脑海完全放空，只能看见眼前黑白变化的光影，一切声色形意失去了意义，一切风云诡计烟消云散，只有那无穷的吞噬仿佛驻足永恒。
一丝恐怖的感觉如闪电般击中了布莱恩。
他只感到脊背发热，好似有什么要长出来了。不是梦境中虚构的骨翼，而是某个真实存在于现实的东西。
恐惧与不详的气息从巫妖脊背发散，他惨叫一声，让身边的雪姬担忧地抱住他。
要出来了。
有什么东西……
要出来了……
布莱恩在痛苦的极限徘徊，只有三个字如隐毒般悄然浮现：
“食梦者。”
噗嗤！
布莱恩肉身炸裂！
从那根骨中，拉扯出两条由死灰色光束构成的细线，细线不断拉长不断变粗，当那光束拉扯到三米多高时，其首端如花开般绽放！两条光束顶部长出了两个异形般的蛇首！
那蛇首不似人间任何蛇类，却能够让人一眼辨识出这就是蛇。
其舌如闪电，其瞳如刀刃，其牙如锯齿，其鳞如流光。
随着蛇的出现，梦境一角仿佛被吞噬般轰然破碎。
黑斯廷的吞噬仿佛成了一幅画，画面缓缓被吞食……
而食客就是那双首异蛇。
蛇与布莱恩根骨相连，它们的出现仿佛给布莱恩带来了极大的痛楚，布莱恩跪倒在地，哀嚎不断。而那蛇则越发狠毒地攻击黑斯廷，如野兽般噬咬丑陋怪兽。
黑斯廷被蛇的牙齿所伤之时，它身上的颜色居然在一层层褪去，它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以颤抖的身躯阐述它的震惊甚至……惊恐？
魔神也会惊恐吗？
布莱恩不知道。
双首异蛇攻击凶残至极，毫不怜悯。梦境也在颤抖，支离破碎。
布莱恩的记忆回到了当初意识苏醒前夕。
他又来到了一片黄沙荒漠之中。
烈日狠毒，黄沙遍地。无数毒蛇们从黄沙底部蠕动而出。
它们围绕在布莱恩身边，高高昂起蛇头，口吐人言：
“布莱恩·韦恩！”
“布莱恩·韦恩！”
莫不为其贺礼，莫不为其礼赞。
从那地平线的尽头，缓缓出现一头巨大的双首蛇。日影下的巨蛇仿佛切开了烈日的一口，冷漠又残暴。
布莱恩远远地看见那双首蛇的四眸，两相对视，他居然能感受到一种奇异的熟悉感与满足感。
自己，好像，就是为了等它。
无数次陷入幻境，无数次被困梦境。
这异常低下的梦幻抗性不是因为布莱恩天生的缺陷，而是……
体内的什么东西仿佛一直被封印住了，间接导致了巫妖对幻境的抗性为零。
而那个被封印的东西……
如今展露头角了。
布莱恩的意识回到了梦境，他见到黑斯廷已经被巨蛇吞噬得只剩下一小片，它极力挣脱，却无能为力。
布莱恩忍耐着饲养巨蛇的痛楚，冷笑道：“魔神！瞧着吧！你如今的惨状是一个区区四阶的巫妖赐给你的！好好接受本巫妖的赏赐吧！”
既然撕破脸皮了就不要客气了。
布莱恩指着黑斯廷，怒吼道：“粉碎它！“
双首异蛇如临圣旨，双目妖光大盛。
黑斯廷的投影在扭曲中被撕裂成尘埃，在它消失前，一颗巨大的种子如同子弹般打在布莱恩脚下。
布莱恩疑惑地皱起眉头，不明白这种子是何物。
下一刻，强横的波动散发出来。布莱恩只感觉在一瞬间自己被白色的光芒笼罩，随后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雪姬惊呼：”布莱恩！“
白光之后，巨蛇不见了，布莱恩也消失了，黑斯廷也消失了。
只有残破的梦境依旧。
“布莱恩？布莱恩！”雪姬心如刀割，嘶哑着嗓子呼唤着布莱恩的名字。但，没有回音。
仿佛凭空消失了。
一切重归寂静，只余下雪姬的抽泣声。
第37章 失落的记忆，悲伤的过去（）
布莱恩以手撑头，发出痛苦的低吟。大脑好似被猛烈重击一般，根骨都在不断颤动。他一边承受着痛苦，一边睁开双眼打量周围场景。
最后的停留在脑海中的记忆是一片耀目的白光，之前却是黑斯廷的投影临死前投射出一个类似种子之类的物体……
对了，就是那个种子，里面似乎有黑斯廷的神力……
布莱恩只记得自己被那个种子带到了这片未知的领域，却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来到的。
他甚至分不清这里还是不是梦境。
眼前是古堡内部的模样，砖瓦摆饰与记忆中韦恩城堡如出一辙。
布莱恩呼喊道：“雪儿，你在吗？”
无人回应。
他正疑惑间，却听到有一个女人焦急的呼唤声：“韦恩少爷，您快下来，那里太危险了！您万一受伤了我们就完了！”
布莱恩心湖波澜乍起，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循着女人的声音走到了庭院中。
碧空如洗，草木茂盛。一颗苍劲的洛威加松傲立庭院。在那洛威加松树的半高枝桠上，一个目测五六岁的孩童正奋力攀爬着，树下一个中年女仆焦急又关切地呼喊着孩童的名字。
韦恩。
布莱恩定目一看，那孩童模样与自己年幼时分毫不差，不正是自己吗？
莫非那种子让自己穿越到自己幼年时期？
那么……
布莱恩身体一颤，看向了那女仆，内心惊涛骇浪不断。
他记起来了。
自己的父亲是一个冷血，城府深沉的统治者，韦恩家族的族长，而布莱恩的母亲是被父亲亲自处死的，罪名却是通奸。布莱恩不知这是否属实，但自幼缺少母爱的布莱恩是从一个小人物那获得这昂贵的感情的。
就是一个质朴，平凡的中年女人，一个女仆。
她总是杞人忧天，她总是碎碎念不断，她总是对利益斤斤计较。
但她的儿子死在了乱军蹄下。
她只能成为一个最下贱的佣人谋生，她总是将布莱恩视作己出，教导这个高贵的孩子一些市井之事，比如如何砍价，如何防范扒手，如何买面包时偷一点芝麻……她将这些视作她最宝贵的知识，交给布莱恩，这也是所有她能做的。
布莱恩的记忆中，母爱这个词似乎就是一个他人看来卑贱的佣人给予的。
但是，在他五岁那年。
布莱恩摔下了树，摔断了左手。虽然后来接上去了，但布莱恩却再也没有看到那个平凡又唠叨的女人了。
他问父亲女仆去哪里了？
父亲告诉他：
“她失职了，没有看好你，让你摔断了手。我让人处死了她。”轻描淡写，何等写意。
或许，内心深处的嗜血就是从那一刻萌芽的。
病态的狼性教育。
此刻，布莱恩看着那孩子站在松树上得意忘形的模样，一时百感交集。
几分钟后，他会从树上摔下来，断了手，惨叫，痛苦，后悔，流泪。
而那个女人也会因为布莱恩受伤而一起痛苦，伤心，几天后甚至会被取下头颅。
这就是记忆。
布莱恩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女仆面孔，浑身都在颤抖，不是恐惧，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激动，一种欣喜。
但当他看到那小小的布莱恩一时失足落下来时，布莱恩几乎是马上怒吼出声：“不要！！”
他的魔力倾巢而出，要将那孩童托起。
他不想让悲剧重演。
但是，不知为何，布莱恩的力量好似接触了空气般，穿过那孩童，没有半点作用。
他只能看着小小的布莱恩重重摔在地上，左手发出细微咔嚓的断裂声。
布莱恩愣在原地，看着眼前事故如记忆般重演，一时语塞。
脚下绿茵忽然变成灰褐色泥土，布莱恩一惊，抬头看时，却发现此刻以及不在庭院中，而是在一片荒原中。在布莱恩的面前，两个侩子手压着那个中年妇女，问道：“老爷让我们办了你，临死前，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双目无神，无力道，“我只想和我儿子说一句话……”
“你儿子？死在马蹄下成为肉泥的那个？你死后就能和他说话了……”一个侩子手道。
“不！不！”女人忽然歇斯底里，“我儿子没有死！他还住在城堡里！他前些天还摔了手！我要去照顾他！让我走！”她蓦然站起来，不知何处来的勇气与力量，直接往城堡方向跑去。
“这女人疯了。韦恩少爷怎么可能是你这女人的儿子？定是得了疯魔病。”
侩子手一把擒回中年女佣，将她推倒在地，不等她站起来——手起刀落，一颗人头落地。
死前，不曾瞑目。
另外一个侩子手啧啧道：“荣恩，你的刀法越来越犀利了。这砍头居然和切面包一样利落。”
荣恩嘿嘿笑道：“那当然，你也不看我这个月杀了多少头？那些个贵族一个个被老爷处死，都是我动的手嘞！”
两个侩子手随意埋了这女人，确认应该不会造成疫病后边一路说笑着离去。
布莱恩静默地站在一边目睹了全过程。
他明白自己无力干涉这过去，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悲剧重演。
巫妖白皙细长的手指插入了泥土中，他似乎感觉到了亡灵的怨恨与留恋。
“安息吧。”
布莱恩低下头，亲吻了泥土。
布莱恩抬头，却看见了年幼的布莱恩站在自己面前，一脸好奇。而此刻却又不在荒原中，而是回到了城堡。
“你是谁？你为什么亲我家的地毯？”小布莱恩这样问巫妖。
“我是……你最害怕的人。”布莱恩犹豫了一会儿。
“我谁也不怕！”小布莱恩大声宣布道，一脸倔强。
看着这个无知的自己，巫妖心头生了无名怒火。
”你谁也不怕？你敢骂你的父亲骂？你敢忤逆他吗？“巫妖怒道。
小布莱恩一时支吾。
布莱恩咄咄逼人：”你不学无术，不学家族管理，却做那低贱的商人；你自以为乐善好施，却对整个世界毫无贡献；你心胸狭隘，睚皉必报；你是个伪善者！伪君子！若不是成为亡灵，你的本性难道会暴露吗？“
布莱恩语气越来越激动，内心那股不满终于倾泻出来。
自从成为巫妖以来，布莱恩那股抑郁之气一直没有得到很好的抒发；每每想到过去的自己，想到四公主和安洁利尔，他都感到胸口好似有巨石压着一般，难以呼吸。
他恨自己。
不是无名之恨，而是对自己无能之恨。
小布莱恩被训斥到双目盈光，看来随时会哭出来。但让巫妖惊讶的是，小布莱恩一咬牙硬是忍住了，小小的目光与布莱恩对视，坚定道：”不会！我绝对不会那样的！我要……我要……“
他要什么不重要了。
巫妖看着过去的自己那坚定不屈的神情，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是一股不弃的坚持，前路已经如此迷惘，却一条路走到黑。
布莱恩不知道这条巫妖之路的前方是什么，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