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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

玄坤异史记-第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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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每日常见珂女带回不少平日野村中难得一见的鸟兽野味、山珍异药,甚至褫魄深山的首要稀物——白眉千足参,亦常见她轻松提了满篮子回来,拿到镇上随便兜售,便是满载而归。

    不出两月,素成珂在莫言相助下,所得盈余已替村里盖起了第一座学堂,第一间药铺,修了第一座栈桥,且替自家改换了门楣,添新了家什,素氏陋院渐渐开始显出体面人家的模样。

    于是人人便道这俊生莫言,原来能文能武,腿脚一好,派的竟是大用场!珂女母子这回总算是有靠了。见他二人相辅相成,自莫言来后,整个村中更是裨益大增,当下村民们更不欲这百用俊生离开村庄。

    村民们虽不曾明听素成珂提及自己在阳间的遭遇,但也人尽皆知,身入冥荒下原的俱是九界中的各类伤民苦主,任谁于阳世都有一番苦难曲折。素成珂初来褫魄野村时,便是以帛遮面、终日不卸,那时她性情喜怒无常,独身拖带着一名襁褓中的男娃,室中又长年不见男丁。

    这世上女子的不平事,数来数去无非那么几桩,村中妇妪们猜也猜得了七、八分,如今却见莫言这等俊雅健硕的儿郎,一不弃素成珂相貌,二不嫌她年纪轻轻便拖着个油瓶,对她日日跟随,事事挂心,当下便惹得村中群议纷纷,只道素成珂上山一捡,便捡回了个大宝贝。

    这莫言却也出奇,话不多,人着实能干,做甚都棒,偏偏一见着成日里以纱裹面的素成珂,便会半晌发不出话来,走不了路去。初时还是每日陪她上山采棉,黄昏时分送她回家,表面离开,实则立在远处,迟迟不走。

    后来便是愈演愈烈。村里的更夫都是夜间酉时出门值敲,次日卯时归返家中,夜阑人静时分,常常看到莫言独自守在素成珂家宅半里之外的老钟楼上,身披月光,安静俯瞰。每逢此刻更夫们便知子时已至,只因子时月光最亮,素成珂定是又坐在自家窗前,借月晒花了。

    有了莫言这个辨别时辰的标识,更夫们报时倒也精准无误,省了不少功夫。初时是很好的,直到更夫们敲着锣,来回村中几趟,每次都见得莫言仍高高立在钟楼上凭栏远眺,而素成珂家中灯光早熄,他恁地一站便是一整夜。

    时日久了,即便再少言寡语的更夫也免不了开始议论二人。

第33章。 野神蚩焱(4)姻缘烙契() 
无极图曌:

    山民淳朴,便也不再去想甚么上原大户,甚么福祉可沽,一心只欲成全这两个彼此有意,相处起来却颇有些别扭的年青人。

    便有好事者先去莫言的草屋内聊素成珂的事,说她早年丧母,留有一名盲眼老父尚在阳世,至今还不知她已难产身亡的消息。说她面冷心热,拖儿带子在此下原度日甚是艰难,家中又无男丁做镇,等等云云。

    被唤作莫言的蚩焱二话不说,起身抱拳托来人代为递媒,订下吉日,前往素宅提亲。

    提亲那日,恰逢素府内宾朋满座,烛香正浓,一半村民都颇有默契地挑了这日前来登门拜访,感谢她替村中筹银,修建公益之举。

    素成珂坐在桃木桌旁扭绞着一双白葱般的玉净小手,别过脸去不敢看蚩焱手中递来的一垒三叠的正红礼盒,一旁村妤使劲提醒他:“姻缘契,跟她要姻缘契!”

    见蚩焱依言捧着聘礼向自己走来,素成珂一慌,转身跑去捂住身后案几上一只不起眼的棕红酒盅。冥界中的未婚女子皆对自身姻缘契看管得甚是严防,唯恐它落入非己良人之手,便足矣令自己永世不幸。

    蚩焱见此,眼明手快地抢步上前取过案上酒盅,回头面对素成珂。

    “还给我!”众目睽睽之下被他夺了姻缘契,素成珂有些恼,却又解释不清心头窜出的丝丝窃喜。她一生坎坷崎岖,年轻轻轻便撒手人寰,入得冥原后,对残生原本毫无信心,只是为了孩儿方才得过且过,勉力支撑下去,如今究竟要不要这名突然闯入的男子来执掌她的姻缘契,从此一生甘苦与共,她当真不知答案,更不敢大胆臆断那结局。

    “还给我!”见蚩焱无意归还,她只得动手去抢,她本是极为灵巧之人,蚩焱却总能令她回回扑空。见他连退三步,突然单膝下跪,将酒盅夹去左臂,右掌向她高高托起层叠三垒的婚红聘盒,一室喧嚣在此刻齐生生定住了。

    男子向女子下跪求姻,在那山坳野地自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众人一时唏嘘,妇妤们见状泪盈满眶,只道自己没那福份嫁着个上原大户,却不料人贵额高,对待女子的礼仪也是如此不同。

    素成珂呆住半晌,隔纱捂着嘴唇,转身逃去里厢卧室。

    蚩焱从酒盅里掏出姻缘契收入怀内,这便追去素成珂卧室。见她茕洁盈盈,坐在摇篮旁一径发呆,蚩焱关上两扇房门,将一室目光遮蔽了去,她却站起身来,向他哀求道:“你还给我罢,我不能跟你的!”

    “若非有你,我早已葬身褫魄山中,你给了我二次性命,恩同再造,为何不让我陪伴报答?”蚩焱认真与她对视,不觉自己嗓音额外轻柔。

    素成珂摇头:“你那日在山洞中,寒潭底也救过我的性命,我们谁也不欠谁。我不要你报答,只求你置身事外,莫再过问我母子俩的事!”

    她侧过脸去,颓然坐倒,面色灰败,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棂洒上她身,却半丝不现生机朝气,蚩焱心中一疼,迈前一步,道:“我偏要过问。”

    素成珂忧伤地看他,他却一步上前抱起摇篮中的孩儿席安,托在肘内,轻颠着哄道:“我儿啊我儿,快叫声爹爹,爹爹带你去大都吃百仙糖!”

    孩儿贴在他胸前,立刻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一周岁多的娃儿虽没完全断奶,却已会牙牙学语,当下举起两只白嫩小手拽住他鬓角长发,咿咿呀呀地叫道:“嗲。。。嗲嗲,嗲嗲!”

    蚩焱便笑了。素成珂看着躺在蚩焱臂中嘻嘻哈哈、生龙活虎的孩儿,缓缓从摇篮边站起身来,心头无限吃惊——席安向来认生,且天性敏感多疑,外人一近便会遭他嚷得撼天动地。如今忆起,自从这莫言受伤来到此地,自己这孩儿席安倒是从无半声额外厮闹,反倒较平日里温顺听话许多,她还道是孩儿终归长大,慢慢辩得事理,不再随心胡闹了,却不料原来自己的孩儿便是真的喜欢这个唤作莫言的异地伤客,二人之间额外投缘,竟真如父子般亲近易处。

    想到孩儿的生父,素成珂周身一抖,当下避转身去,不敢再看自己的孩子。蚩焱察觉她心中沉珂,抱着孩儿走去身后,将她轻揽入膛,缓声道:

    “别怕,此地远离是非,九界不察,无人知道我们在这里。我与你一般沦落天涯,如今只愿寻处安歇之地,落脚生根,你们母子乃我之救星,亦是我之缘份。当初所欠你的,如今终须归还,”想到自己当年对她种种所为,蚩焱眉头皱起,心中苦不堪言,不由俯首贴上她耳鬓,轻声道:“阿珂,答应我,让我偿还你罢!”

    素成珂早已泪如雨下,却依旧扭头气道:“都说了不关你事!为何偏要自揽上身?你根本不知席安的身世。。。呜。。。”

    话音未落,却遭蚩焱以唇隔纱,牢牢封住她口,她口中喃喃叫着,语不能出,只得举起双拳猛砸他肩头,蚩焱一手抱住孩儿,一手裹她在怀,紧吻不休,粗糙纱帛卷在二人唇舌间甚为碍事。

    蚩焱心头愠恼,便将席安放上床头,双臂圈住素成珂,动手去扯她面纱,素成珂被困他怀中,双手使劲拽着面纱下摆,不令掀起,二人一时便在卧室中央僵持起来,谁也不肯放松。

    见她执拗,蚩焱心头一动,道:“傻丫头,让我亲这一口,便将姻缘契还你,好不好?”

    素成珂信以为真,腕间刚一犹豫,立刻遭他掀起半面薄纱,凑来密密地贴在她柔软双唇上。感他得寸进尺,还欲掀开她整幅纱帽,她狠狠咬上他唇,却遭他劲舌伺机全盘侵入,捕着她嫩舌轻舔细吮,百般销魂。素成珂当下慌得不行,手中拽着残余纱帛勉力遮住半脸,一径在庭中嗯,嗯直嚷。

    蚩焱却知这是自己第一次认真吻她,人间妈祖岛上,他只顾对她逞威肆虐,那时他为人蛮横混账至极,只顾自身享受,于她并无半分怜惜,毁她贞操彻底,却连认真接吻都不曾。那夜在褫魄深山的腹道密径中,他一心顾着给她喂气,倒是心无杂念。如今诸事皆休,他同她已至谈婚论嫁之地,此时此刻,方觉亲吻她双唇,乃世间最为纯净美好之事。

    蚩焱当下临空托起素成珂,两臂扣住她腿弯,使其双脚悬空而处,如此便令她周身紧贴于自己胸膛,不易逃遁。

    将她圈在怀中,却不知如何安置,轻了怕不够,重了怕遭斥,尧他野神蚩焱,威曌一世,睥睨万载,如今却不知怎生呵护这颗被他伤如惊弓之鸟的凡女心。

    厮磨良久,素成珂双手终于耷下,继而软软圈住他颈项,一如昔日野山寒潭中任他亲吻度气那般。感她泪水一滴两滴落入自己颈项,轻盈而滚烫,蚩焱心中涨痛无边,几欲随她流下泪来。

    抱起她转了个身,却闻素成珂“啊”一声尖叫起来,双臂搂住,鸵鸟般将脑袋深深埋入他项间。蚩焱抬头一看,原来日上中天,未曾放下竹帘的平房矮窗外早是黑压压人头一片!村民们争相探看,男丁砸砸啄舌,妇人兴奋指戳,还不忘遮一遮几名爬在窗上的孩童眼目。

    “还我姻缘契。。。”却闻素成珂将脸埋在他颈项间,还不忘嘟嘟囔囔发出闷音,蚩焱看去窗外一众人头,笑道:“诸位父老乡亲,替莫言出出主意罢!这倔丫头硬要我还她姻缘契,大家说,我该怎办?”

    “烙了它!”

    “对!现在就把它烙在身上!”

    “现烙,现烙!烙了便是你老婆!”

    窗外人山人海,顿时传来七嘴八舌的叫嚷。

    素成珂连声喊“不”,却苦于被蚩焱裹腰抱在肩头,身体悬空动弹不得,蚩焱腾出一手掏出怀中姻缘契,向窗外道:“借个火!”

    立有村人从窗头递上长篙明火,蚩焱将素成珂扛在肩头,大步流星前去接火,素成珂猛捶他后背,双脚直踢,村民中爆发出一阵哄笑。蚩焱在熙攘笑声里点燃素成珂的姻缘契,对肩头轻道:“阿珂,你是我的了。”

    素成珂耳畔传来姻缘契烙在男子身躯的呲啦之声,那声音恁是漫长,烙印之人仿佛生怕误了分寸姻缘。原来遭姻缘契烙身,便是如此的。

    鼻中闻到肉体焦灼的气息,窗外又一阵拍掌叫好,一时艳阳鼎沸,人声如潮。小家伙受此惊扰,又久遭二人冷落,此刻也在床头不依不饶地哭嚷起来。事已至此,素成珂长睫一阵抖动,闭上眼认命地软化在蚩焱肩头。

第34章。 野神蚩焱(5)唯愿朝夕() 
无极图曌:

    褫魄山谷中,一伙白头参娃娃正懒洋洋地展开密密麻麻的须足,躺在峭壁凸岩上晒太阳。

    一张巨大藤网当头罩下,将参娃娃们一网打尽。

    这些参娃娃们皆成人形,已作半仙论,每只少说都上了百年道行,却个个使出浑身解数也挣不出蚩焱布下的藤兜,只得在网中挤作一团,哭哭嚷嚷地任他从峭壁凸岩上提去崖顶,束手就擒。

    将一网兜活蹦乱跳的白参娃娃倒进自家箩筐,见它们仍在哇哇大哭,蚩焱侧身看了眼绵延葱茏的山腰棉田间,怕扰了正在采棉的素成珂,这便低头向篮中道:“别哭,你等身为灵药,日后每救得一人性命便可多得五百载道行,立登仙班,届时天地任尔畅游,再不需受这臃肿身形禁锢,岂非好事?”

    人参娃娃们一听,哭得更厉害了:

    “爷爷,我们要爷爷!我们不能离开爷爷。。。。”

    “大坏神,大坏神!爷爷快来救我们啊!。。。。”

    蚩焱心知他们所说的便是这褫魄山中的地仙——白首千足翁本人,立即用帆布盖住筐顶,背上一众参娃便往山腰棉田间走去。他如今腿脚虽已恢复,神力却仍在点滴攒聚,大打折扣,倘若此时当真遇上修行近千年的地仙,纠缠起来还真不好应付。

    箩筐中的人参娃娃们却个个哭得不依不饶,蚩焱想到自己为能风光迎娶素成珂,这一月来每日进山捕获大量的白参娃拿去市集贩卖,于神曌之德确有所失,脚下不由健步如飞,转眼便抵达了山腰棉田。远远便见素成珂正身着轻布小裙静静伏在姹紫嫣红的花丛间,细嗅着一朵盛放的野月季。

    沉甸甸的棉花筐搁在鲜花丛外,原来她已完成了日间采棉,此刻便正做着她平日最爱之事——收集百草千花,回去点缀各类食肆品帛。

    蚩焱放下箩筐,减步蹑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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