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坤异史记-第30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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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你姐姐,名叫艾儿,蓓蓓,快去找姐姐和娘玩耍。”
该隐起身拍拍小女孩的肩膀,蓓蓓欢呼一声向一望无际的鲜花草原上跑去,个头稍高的女孩艾儿举起花篮,在远处向她炫耀,温柔的插花女子坐在一旁,轻轻招手示意她来。
忆境之墙上慢慢拉开一个阕口,罗玄敛剑迈入草原——此刻这里的景致较上次更为奇异,两个女孩儿和女子凯丽玩耍逗留的草原上,风和日丽,阳光万里,而该隐所在的草原这头,却是芳草枯竭,月色凄清。
今晚的月,一如该隐带着凯丽和艾儿离家出逃时的那夜,一模一样,如今的该隐也收起了一身巨翼魔相,变回当年为人夫、为人父时,那个身着麻布长衫、眉目略带清倦的西域男子。
身后的空气清晰地递来一波一浪的杀机,血祖该隐定目看着妻子和两个女儿在草原那头嬉笑野餐的身影,身形未曾稍动:
”你来了,来得真快。”
“德古拉说过,血根无法铲除,唯有继承。我来,是为继承你硬渡给我妻聂小凤的血根。”
罗玄敛剑沉音,步步逼近。
“爱,就是牺牲。你来得正好,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的记忆了。”
该隐低头喃喃自语着,转过身来,一身麻布白衫在清冷的月光草原下愈显苍白。
罗玄只欲几步上前速战速决,却因女孩儿蓓蓓也在忆境之中,不禁面露犹豫,该隐却笑了,转身面向罗玄,张开双臂,草原那头的景致瞬间暗下:
“来吧!要救你的妻子,只有这一条路。你与你妻都是神天上杰出的英才,不论谁来继承我的血根,我都很满意这个结果,来吧,我不会反抗。”
罗玄见他立在地中,一幅恬静淡然,心中竟生出一丝无奈,又想起如今杀死该隐并不能解决血根承继的问题,索性将铢血剑弃去一旁,脚步一蹰,向该隐大步走去。
说时迟,那时快,满草原的土壤连环炸开,鲜花灰尘满地皆是,罗玄连忙掩目翻旋避开,本以为该隐此举是为逃跑,却不料他将身一偏,擦过罗玄袖风,全速冲向弃置于地的铢血剑。
见他举剑就向自己脖子里抹去,罗玄暴喝一计纵身跃来,一脚入土,将该隐持剑的右臂踩得血肉模糊。
“想死?没那么容易!”罗玄将铢血剑踢入草原深处,脚下增力,冷声冷笑。
该隐却突然暴起,清瘦的身影狂躁地扑向罗玄,罗玄被他这拼命却不要命的架势震得颇有些不解,该隐已张开满身上下的獠牙对着他一阵凶狠撕咬,戾气之重,令罗玄始料未及。直到罗玄将他死死揿压在草原中,按住脑袋,拨开胸膛,露出他腔内半截残留的血根时,该隐的身体还在草地上激烈地钻拱攒动着,看上去绝望无比。
“为何?你不是说,谁都行么?”罗玄皱眉问道。
该隐埋头入土,哀哀苦笑道:”你懂什么?元瞾之后聂小凤,身负人、神、佛三界血脉,她是诸天寰宇间最大的奇迹,谁都无法取代!唯她一人,可助血族更天换地,彻底改变他们的命运!”
第50章。 罄罪难书()
朝阳在美坚大陆的地平线上隐隐探出小半个头颅。清晨的胜盾城一片静谧,月光与曦光柔和地层叠交织着,打映在大大小小的青石街道上。
巨大的阴影霍然扫过一座座高耸的城楼,早起的小贩一惊抬头,只见两扇遮天的血红羽翼在星空中一瞬而过,满城阳光尽皆吞没,伸手不见五指。
见多识广的小贩浑身一抖,满面惊恐,他推倒三板车,一边跑一边声嘶力竭地叫嚷道:
“血蝠魔!血蝠魔出洞啦!”
城中最高的瞭望塔上,值更小厮被满城尖叫声惊醒,低头一看,大街小巷的百姓们哭得哭跑得跑,他正纳闷自己偷闲睡着时出了什么事,脚下忽然一颤,整个塔顶阴沉了下来。
“看!血蝠魔停在瞭望塔上了!”
下方的百姓对着塔顶指指戳戳,小厮背脊发凉,一寸寸扭过头去,顿时倒抽一口魂气。
这就是美坚大陆上最古老的魔鬼,血蝠魔?
一名身着水漾蓝裙的少女以足端轻点塔尖,整个人飘在星空中,两轮盛烈如朝阳的羽翼在她身后洋洋展开,每一片羽翎上皆浮动着一层耀眼的金波,天地乾坤刹然低落,俯首称景。
“凤。。。凤凰?”
值更小厮看得呆了,不由喃喃自语,蓝衫少女这才发现塔上有人,她低头看向年轻力壮的小厮,两湾美目忽地变了颜色,红黑参半,诡异绝伦。那小厮吃得一吓,打个踉跄翻倒在地,脑袋正撞在锋利的炮台边,顿时鲜血直流。
壮年腥香的血味猛地袭来,高塔上的少女微微一动,正要向下方踏去,跌倒在地的小厮吓得怪叫一声,聂小凤乍然清醒过来,她四下一看,慌忙闭紧双目,双翼盘旋着冲天而起,远远飞离了胜盾城。
层叠云海中,聂小凤破障而出,转眼飞至大西洋上空。太阳已升起大半,与它并肩的血月颜色渐淡,正向海平线上疾疾降去。
一旦血月完全消失,太阳整个跳出地平线,血魔元根便正式在她体内成形了,聂小凤心中升起一阵怆然,她最终还是没能逃过成魔的命运。
骄阳的光焰越来越盛,聂小凤心中的焦渴感也愈来愈浓烈,“好渴。。。”她敛着翅膀停在蓝天上接连喘了好几口大气,血色的腥辉正一寸寸拢上金色的翅膀,她必须遏制这股古老的饥渴。
远方隐约传来跋洋归陆的番轮号角声,聂小凤低头看看一碧如顷的大海,阖上眼睛,沐浴着阳光一路飞升而起,及至日月二瞾的上方。
随着两阕凤翼在天宇间再次缓缓打开,整片大西洋忽然旋转起来,千百道巨型漩涡在海面上此起彼伏,越转越快,越转越猛。骤然间,海中心升起一道巨大的水潮,向天空中的聂小凤冲去。
广擎瞾令官风火见愁原本约了七海龙王敖光在大西洋底的珊瑚岛中下棋,等了半天没等来棋友,却等来了西洋水竭这等大怪事。
眼看着海沟露出了地面,珊瑚岛耸在了空中,风火见愁自己还被一股莫名神力拔出海底,猛地撞到天上一堵柔软的墙壁上。
他慌神之际,伸手扯下了一枚金光闪闪的神翎,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那位昆仑上境新认的元瞾之后聂小凤正开翮着两扇凤凰般的巨翅,闭目凝神吸啜着整片大西洋的海水。
“天哪,使不得!”风火见愁一看聂小凤满身血印便知道她要做什么,可她如今将自己锁闭在两扇神翼封起的结界中,谁也接近不了,风火见愁想了想,举起手中的羽翎,汲汲踏天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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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擎天,无量瞾都。
神都外围,开天十一瞾宗的巨大神像群鳞次节比、巍峨耸立,瞾令官的身影从其间疾疾飞出,直入瞾都天门,转眼奔至庞古塔前。
一见有人全速前来,左右三十六列神卫吏齐齐出阶,执器在庞古塔外连起了一座兵锋器城:
“大胆!帝瞾正与开天诸君合功修葺无极图,区区令官,此间竟敢来犯?”
瞾令官在塔外长阶之底“噗通”跪倒,五体投体地冲塔上大声喊道:
“事态紧急!风火见愁求见帝瞾天颜!”
庞古塔内,无极图高悬在天,时明时暗,周围渲染起四道巨大的光轮,元瞾伏羲、冥神旷异天、日赫王腾阳竞、夜瑾王华厚四大天神正凝合瞾目,聚力发功,将诸家神迹注入两侧图轴之中。
神皇辛天权端坐殿銮,支颌沉观,目似游移。
“事态紧急,风火见愁求见帝瞾天颜!”
塔外的喧哗声阵阵传来,恰逢高殿上的无极图内菁华一沛,冥瞾神旷异天蹙然睁眼,提掌向天中一握,无极图上的光环骤然暗去,静立待命。
冥瞾敛起神迹,向左右三瞾道:“图修已毕,诸位皆可收势。”
三大天神纷纷垂下袖腕,各自长舒口气,旷异天转身向高殿上的帝座报冶道:
“微臣多谢帝瞾召唤四瞾合功,再谢羲公等三神座鼎力相助!”
元瞾伏羲负袖颔首道:“无妨,修葺无极图可使广擎天即时掌握宙劫空亡的行踪,未来以作有备之战。只可惜图圣景讖至今仍然下落不明,无极图内的神迹虽得我等以自身之力强行葺补,但若要实现大梵天听,直观上玄寰,还须景讖掌图,亲自驾驭不可。”
诸神纷纷点头,神皇辛天权从神座中立起,灿履惊华,神光飒踏,步步走下帝瞾台,及至无极图前,展袖指点,无极图顿时在天空上高速旋转起来,图面上展现出一片耀眼的千色光华。
这光华因太过夺目而不可辨识,只因神皇此番施展的是帝瞾独有的观穹之技,一旁侍立的众神只见得这团光华隐隐分解开去,依稀构成了八枚模糊的字体。
神皇辛天权帝态初平,忽地脸色怆然大变,他反掌一扣,八枚光字哗然消失,无极图“咔嚓”一声并轴合起,甩去旷异天面门前,兀自上下悠悠浮动。
神皇的面色已恢复平静,见他波澜不惊地转身踱开,前行两步,忽又止步沉思,周遭众神一时面面相觑,也不知帝瞾方才在无极图上看见了什么讖言。
“事态紧急!风火求见帝瞾天颜,帝瞾,求帝瞾见我一面吧!”
瞾令官风火见愁的声音仍在殿外回响,辛天权目向庞古塔外,旷异天上前道:
“修葺无极图时,为令吾等心无旁骛不受干扰,帝瞾下旨锁闭了广擎诸神的观穹眼,想是这期间下界出了甚么差池,引得风火瞾令闯至塔外,帝瞾,还是见一见吧。”
风火见愁被放进塔来,埔一入殿便一个猛子扎倒在帝瞾台下,高高举起手中的凤凰翎:
“帝瞾!大事不妙,元瞾之后聂小凤被西域血魔渡植了血根,如今她正在下界吸取十海之水以遏制嗜血之欲,求帝瞾速速降旨耶和神,废除对血族的神罚,如此才能拯救元瞾之后!”
伏羲大惊而起,半步抢到风火见愁身前,举起他的手臂颤声道:
“说!这枚凤凰翎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风火见愁跪在伏羲脚下,半点不敢含糊:“回禀羲公,这枚凤翎正是从令孙身上取下,小神无力阻止她吸干十海之水,唯有赶来将人间的情况禀报帝瞾与诸君,以作定夺!”
伏羲抖着手指接过凤凰翎,只见原本神光茂盛的羽翎正被殷红的血色寸寸腐蚀上来,一旦羽翎顶端的最后一抹神光被吞噬,聂小凤将无可救药。
元瞾公转身面向神皇辛天权,恸声道:
“都怨老夫,凤儿从未上过诸神惜地、修过神瞾天科,我便放任她独行西域,只身涉险,如今她身中血根,虽已能施展元神法形保护自己,却仍是难敌血祖该隐的远古魔性。帝瞾!神祗中人定下的刑罚或咒戒,只有当事之神可予撤除,伏羲奏请帝瞾迅速颁旨,降令耶和神撤销当年对血族的咒戒,先救得我孙儿一命!”
辛天权的目光落在伏羲手中几欲滴血的凤凰翎上,心中不由一动,刚要点头降旨,却闻大殿上传来一计响亮的“扑通”声,有人手持黄金谏牌,重重跪倒,诸神低头一看,正是日赫王腾阳竞:
“启奏帝瞾,元瞾之后聂小凤虽饮用山海之水以遏嗜血之欲,其所为之果,依然是人间浩劫!求帝瞾颁旨缉拿聂小凤,老臣愿率八十万广擎神兵,下界操持!”
“大胆!”
星罗密布的庞古大殿上,只见日赫王腾阳竞如同沙雁般悬空飞起,横穿整殿,重重砸落在帝宫最西头,待他挣扎起身时,已是牙口破碎,脸肿如丘,遍体神血荼蘼,狼狈不堪。
元瞾公伏羲高举的右掌上光华胤动,真气四泄,面色青白交加,紫赤色的胡须因盛怒而变得通红一片。
满殿诸神一时鸦雀无声,个个垂目低袖,对殿内的惊涛视若不见。
神皇辛天权眉寰微动,面色忽地一沉,他远远睨了伏羲一眼,起身回座,也不看当庭被打的腾阳竞。
“帝瞾!求帝瞾即刻颁旨,只要撤了耶和神戒,也便撤了我儿身上的血根!”
见辛皇良久不应,夜瑾王华厚看看左右,目中神光一定,迈步上前与伏羲并立帝瞾台下,抱袖启谏道:
“启奏陛下,聂小凤尚未经历任何神瞾天修便能自发启用元神法形,足见其神资独颖,前途不可限量,将来对战宙劫空亡时,亦或成为不可多得的人才。如今九界势危,我神界中人,还是少一员不若多一员吧。”
辛天权依旧面无表情,端澜不语。伏羲微微垂目,埋头一叹,提步上前对着神座酣然下跪,恳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