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剑与诗歌佐茶-第2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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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是尧发明围棋,用来教育儿子丹朱,还是舜因为儿子商均愚笨,所以发明围棋来教育他,这类的围棋起源说都免不了有攀附之嫌,就像理发师以吕洞宾为祖师爷,地方小吃十有**是乾隆下江南时吃过的,总是叫人难以尽信。
然而传说的意义往往不在于传说本身的真假虚实,而在于为什么会形成这样的传说。透过这些正可以一窥古人对于围棋的认知。
一者围棋的规则至为简单,三言两语就能说清,颇有大道至简的味道,起源于上古时代也不是不可能,至少在春秋战国时期的典籍中已有明确提及围棋的文字,如《左传》、如《孟子》……
二者围棋的变化精微奥妙,几乎有无穷无尽的可能。古人将其视为一种超凡脱俗的游戏,天地元气淋漓于黑白方圆之间,蕴含自然的奥妙和人生的哲理,不仅是教育孩童的益智游戏,而且还与琴、诗、画并举,琴棋诗画,君子四艺,有修身养性之能。
然而,尽管围棋在古代中国受到如此推崇,可它始终也只是被当作一种游戏而已。
只是,一种游戏而已。
比如在东晋谢安那著名的“小儿辈大破贼”的典故中,围棋就作为一个鲜明的反衬道具出现。
《晋书·谢安传》云:“苻坚入寇,京师震恐。加谢安征讨大都督。玄入问计,安夷然无惧色,答曰:‘已别有旨。’既而寂然。玄不敢复言,乃令张玄重请。安遂命驾出山墅,亲朋毕集,方与玄围棋赌别墅。安常棋劣于玄,是日玄惧,便为敌手而又不胜。安顾谓其甥羊昙曰:‘以墅乞汝。’安遂游涉,至夜乃还,指授将帅,各当其任。玄等既破坚,有驿书至,安方对客围棋,看书既竟,便摄放床上,了无喜色,棋如故。客问之,徐答云:‘小儿辈遂已破贼。’既罢,还内,过户限,心喜甚,不觉屐齿之折,其矫情镇物如此。”
谢安是东晋名士,一代位高权重的大政治家,“东山再起”的典故便是由他身上来的。当时雄踞北方的前秦苻坚率领百万大军挥师南下入侵东晋,兵锋所向,虎噬鲸吞,东晋几乎到了亡国的边缘,京城之中人人震恐,朝廷赶紧加封谢安为征讨大都督。
谢安的侄子谢玄作为东晋的大将焦急地向谢安询问退敌之计,谢安神情自若,一点也没有恐惧的样子,只是回答他:“朝廷已经另有主意了。”之后便不再多言。
谢玄不敢再问,又派张玄再去请示。谢安于是下令坐车去往山中的别墅,亲朋好友都聚集到他身边,谢安却丝毫不谈兵事,而是坐下来与张玄下围棋赌别墅。
谢安的棋艺平时是比不上张玄的,但这一天张玄心里忧惧战事,哪里下得好棋,被谢安杀得大败,连别墅也输了出去。谢安回头对外甥羊昙说:“别墅给你啦。”说玩就登山游玩去了,一直到晚上才回来安排将帅,面授机宜。
之后东晋与前秦的大军决战于淝水,这一战东晋创造了以少胜多的奇迹,一举击溃战前拥有绝对优势的前秦大军,淝水之战,青史留名。
当捷报千里加急送到谢安手里时,谢安正在和客人下围棋,他看完捷报之后随手扔在床上,脸上没有显露半点喜色,依然下棋如故。直到客人询问,他才慢慢答道:“小儿辈已经打败敌寇了。”
等到下完棋回到内室,谢安这才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连过门槛时折断了脚下木屐的屐齿都没察觉。
所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谢安石这份矫情镇物的养气功夫在传统文化中向来大受推重,令后人艳羡不已。
然而如果捷报传来之时,谢安正在批阅公文,又或者正在诵读经书,那么面无表情地继续做手上要紧的正事就显得相对寻常,失去了那种反差巨大的戏剧张力。
唯有下围棋这样高雅却又“无价值”的游戏才能与军情急报形成巨大的反差,从而显出谢安石的非凡雅量来。
也正因为如此,围棋只能用来陶冶情操,如果真的像职业棋手一样全情投入,积数代之力不断追求棋道的至高境界,那就成了不务正业离经叛道了。在这样的历史土壤上,很难生长出现代意义的职业围棋。
即使历史上偶有天才横空出世,如王积薪、黄龙士、范西屏……那也只是昙花一现,光华难继。
一直到了十六世纪末,围棋才真正迎来了第一次天翻地覆的变革。如果说中国是围棋的生母,那么令围棋发展成熟的养母无疑是隔海相望的日本。
围棋在公元七世纪左右传入日本,传说是随著名遣唐使吉备真备飘洋东渡。围棋传入日本之后迅速流行于宫廷和贵族之间。
日本战国时代的风云人物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德川家康都是爱棋之人。也就是在那个风云际会的时代,一位禅宗僧人应运而生,为围棋拓开一片崭新的天地,职业围棋由他而始。
这位僧人出身于京都寂光寺,法号“日海”。禅寺之中,在供奉先代高僧的塔旁另结小院作为守护,称为塔头。寂光寺的塔头名为本因坊。日后,日海便以此为姓,改名本因坊算砂。
是为初代本因坊。
第三百八十九章 超本因坊战(3)()
日海幼年出家,他天资聪颖,不但精研禅宗义理,而且在围棋上表现出惊人的天资,后来拜入棋坛强豪仙也门下,棋艺一日千里,二十岁时已成日本第一棋手。
公元1578年,二十岁的日海受以天下布武之雄心而闻名的大名织田信长之邀,与他下了一局让五子的让子棋。即使相让五子,日海仍然一战而胜,信长叹服于日海的棋艺,敬称他为“名人”。
自此之后,“名人”成为了日本棋界第一人的称号,这也是如今日本棋坛七大头衔战中与“本因坊战”齐名的“名人战”的由来。
织田信长在四年之后遭到心腹家臣明智光秀的背叛,死于本能寺之变中。这是日本史上最著名也是最多谜团的政变。传说当日信长在行军途中邀请日海与另一位围棋高手鹿盐利玄于本能寺对弈,两人下出了极其罕见的三劫循环,劫争不断,难分胜负,最后只能以和局作结。
是夜,在本能寺的熊熊烈火之中,织田信长这位自号“第六天魔王”的战国英杰饮恨而终,一统日本的宏图霸业也半途夭折。三劫循环因此染上了最凶最险的不祥之名。
信长死后,他的部将丰臣秀吉完成了一统日本的大业,自号太阁,独揽政权。秀吉也是爱棋之人,他对日海敬重有加,不但拜日海为师学习棋艺,还令他受朝廷俸禄,统领全国棋士。真正的职业围棋自此开始萌芽。
丰臣秀吉病逝之后,德川家康一举夺取政权,建立了日后统治日本二百六十余年的德川幕府。德川家康也好围棋,在他主政日本之后,给予了棋手更多的优待,制定了棋士俸禄授予、棋力认定等制度,并创立象征围棋第一人的“名人碁所”这一官职。
同时,日海改名本因坊算砂,建立了日本棋界第一世家本因坊家,与安井家、井上家、林家并称为四大围棋世家。这四大世家其实是四大围棋门派,每年由四家中最强的棋手在将军或者天皇面前进行御城棋战,赌上一家一派之兴衰,血战于棋盘之上,争夺“名人碁所”的归属。这样的御城棋,或称天览棋,不再只是游戏而已,而是被认为犹如武士决斗般庄严且光荣。
棋士们受到朝廷供养得以心无旁骛地钻研围棋,而为了争夺“名人碁所”这一棋坛的武林盟主之位,各家各派的棋手们更是发奋钻研,向着棋道的更高境界不断冲击。职业围棋由此诞生。
本因坊算砂棋艺高超,更兼长袖善舞,游走于日本战国时代三大英杰身旁,一力促成了职业围棋的诞生,除此之外,他还废除了座子制,使得下棋之前不必先在星位上放置两黑两白四个座子,而是可以在棋盘三百六十一个点上任意落子,围棋的天地由此一阔。算砂当之无愧地成就了围棋史上的第一次重大变革。
算砂之后,本因坊家始终雄踞棋坛巅峰,先后涌现出道策、丈和、秀和、秀策、秀荣等天才人物,不断推动围棋的发展。其中尤以号称历代最强的本因坊秀策最为光芒万丈,他于御城棋战中一生不败,成就当之无愧的棋圣之名,而他三十多岁英年早逝的悲剧更令无数棋手至今仍然扼腕叹息。日本著名围棋漫画《棋魂》中的佐为就是以秀策为原型,这亦是后人对于这位天才的哀思所寄。
明治维新之后,德川幕府淹没于历史的尘埃之中,御城棋战由此终止,对于职业棋手的供奉也不再继续。在那之后,围棋界进入了新闻棋战的时代。
现在社会,大众的注意力都被少数政客、商人和艺人所占据,触目所及尽是所谓的流量明星。而在那个年代,棋手们才是当之无愧的顶级流量。新闻报社挥掷巨资促成新闻棋战,然后在报纸上连载棋战棋谱、观棋记录、棋手逸闻……以此来大大提振销量。围棋的第二次重大变革亦在那个时代中逐渐孕育。
围棋起源于中国,中兴于日本,或许冥冥之中真有某种宿命的意味,到了二十世纪初,两位分别来自中日两国的年轻棋手以锐意求变的豪迈姿态驰骋于棋坛之上,共同掀起了第二次变革的狂潮。
这两位年轻棋手,一位是日后打遍天下无敌手,号称“让天下一先”的昭和棋圣吴清源。另一位则是如今日本棋坛第一大门派木谷道场的创始人,门下培养出最多九段的日本围棋大宗师木谷实。
吴清源和木谷实共同创造了新的布局方式,大大冲击了本因坊一门的旧布局。末代本因坊秀哉名人生前最后两局棋分别与吴清源和木谷实一战,一胜一败,也宣告了本因坊一门的终结。
此后在每日新闻社的积极活动下,秀哉名人将本因坊之名交给了日本棋院,由他们组建本因坊战,每年由棋战的胜者持有这个象征其围棋巅峰的头衔。
孙苏合轻轻敲击着简报纸面,超本因坊战,根据简报中所说是日本棋院牵头,与中国棋院和韩国棋院共同主办的国际围棋比赛。优胜者不但可以获得日本围棋史上至高无上的“本因坊”头衔,而且还可以独揽高达一亿日元的奖金。这场棋赛的开棋仪式就在京都御所之中举行,如今已经顺利结束,接下来将会仿效当年“天览棋”的旧例,移师德川家康所建的京都二条城中,择日再战。
孙苏合之所以会格外注意到“超本因坊战”这个关键词,一是因为简报中提到的开棋仪式的时间实在相当敏感,十一月十一日和十一月十二日,结合阴阳省有所动作的时间点,由不得人不多想。
二是作为日本政府中掌管天皇、皇室及皇宫事务的机构,宫内厅向来以低调隐秘作为行事准则,这一次居然肯借出京都御所中的场地作为超本因坊战的对局地点,可说出乎许多人的意料。
“超本因坊战,超本因坊战……”,孙苏合蹙眉凝思,他隐约觉得有点印象,似乎是在哪里的新闻上瞟到过一眼,不过当时没怎么留心,后来也没再看到过。
是被刻意低调化处理了吗?难道其中真有什么猫腻?还是说我过分敏感了,因为围棋的新闻在这个时代从来不是什么热门,要不是人工智能
孙苏合细细推敲,觉得还是有必要跟进一下,很简单,只需派“竹林”那边在国内调查一下参加过开棋仪式的中国棋手,是否真有猫腻便一目了然。
第三百九十章 超本因坊战(4)()
简报之中对于“超本因坊战”的介绍写得相当简略,只道超本因坊战是日本棋院牵头,与中国棋院和韩国棋院共同主办的国际棋赛。这场棋赛的开棋仪式于11月11日和11月12日在京都御所之中举行,如今已经圆满结束,正赛将会移师德川家康所建的京都二条城中择日再战,具体日期尚未公布。
简单介绍之后便是针对这个关键词进行的语象速写。根据图表与数据显示,超本因坊战的传媒热度并不算高。整体的变化趋势以11月11日和11月12日为中心,呈现类似于正态分布的铜钟型平滑曲线。传播媒介则以每日新闻、读卖新闻、朝日新闻等传统媒体为主,在新兴的自媒体和社交网络上并没有激起多少波澜。
孙苏合之所以会一眼注意到“超本因坊战”这个关键词,一来是因为简报中提到的开棋仪式的时间,11月11日和11月12日。在这之后,京都御所再无任何非日常的活动。而在开棋仪式结束之后不到两周,阴阳省、二十二局以及魔法国会三家便开始在京都调兵遣将投子布局。虽然时间逻辑上的关联处于一个相对暧昧的界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