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明纪-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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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先生收了个徒弟?”
散宜生听到这句话,缓缓点头:“只有我能当他的师父。”
“朕想看看他。”
散宜生皱眉道:“陛下万金之体,不宜跟邪魔外道有太多接触。”
皇帝站起身来,背对着散宜生:“先生既然知道他是邪魔,为何不”
“我在他身上看到了光明的未来。”
皇帝疑惑,回头问道:“冥王之子,如何能有光明?”俨然对草原之事知之甚详。
散宜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能看到很模糊的未来片段,但是我相信不会看错,他的身上虽然涌动着无比阴暗的气息,隐隐有毁天灭地之兆,但细看之下,却似另有玄机,细辨时竟可见黑雾和血色中浮现一片神光之明。”
“如果先生看错了呢?”
散宜生抬起头来,浅笑着直视洪武皇帝:“陛下带领微臣征战四方几十年,应该知道,微臣从来不会错。”
一双平淡无波的眸子映在洪武皇帝眼中,洪武一怔,只觉散宜生此刻气势凛然,立即转头不再看他只是这瞬间的失态,竟生出无数念头来。
他想起眼前这个人在自己夺取天下霸权的过程中起到了怎样关键的作用,想起他卓越的武力和不可思议的谋略,心中感到的不是安慰,而是隐约的不安。
有时候他会想:院长如此大才,为何甘心扶我上位而不是自己来当皇帝?假如有一天他想当皇帝了,朕又该如何自处?
继而他立刻命令自己弃了这种想法:院长是世外高人,应对俗世的权力根本没有兴趣罢。
他微微一笑,点头道:“朕相信院长不会错。但是总要有个制衡的手段。”
“我收他为徒,我看着他长大,我教他什么,他就会学什么,我让他成为什么样的人,他就会成为那样的人。”散宜生长身而起,说出这些话,顿了一顿,又道:“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走上了那一条路,我也杀得了他,不管他有多大的本事。”
听到他这句话,洪武不再怀疑,散宜生说能杀得了,那就一定能杀得了。有此保证,他还担心什么呢。
二人又泛泛的散谈了一阵,散宜生便举手告辞,皇帝一直送他到承天殿门口,并执意继续相送,散宜生拱手道:“雨湿露重,马滑霜浓,圣上龙体要紧,请回吧。”
皇帝只好点头作罢,就在承天殿门口与他告别。散宜生跨上骏马,奋蹄扬鞭而去。
只留洪武皇帝站在原地,眸色深深,许久,喃喃道:“他为什么不告诉朕黑袍现世的消息呢?”说完这句话,便拂袖回了御书房。
身旁的李公公垂立在侧,不敢稍有言语。
第八章 初见()
西京长安最繁华的地段,屹立着一座学院,要问它的名字,整个大夏都知道。
它就是国子监。
史书记载,它早在前朝建立之初就已经存在于中土之上。原名震旦书院,第一任院长李逍遥,原是个藏于深山中学艺的剑客。
十六岁那年,李逍遥练成御剑术,自觉天下剑道再无自己不通之处,于是告别老师,束了发,携了剑,披了一身缁衣,带了一葫芦米酒,走出山来。
御剑术一出,天下剑客难挡一合。常胜八百战后,留下剑神之名。
少年风流,名动天下。
再十六年后,他却忽然弃了长剑,只带了那个酒葫芦,回到京城创立了震旦书院,遍搜天下藏书,设藏书阁,埋首其中,再不涉足外事。又聘教习数人,招了学生,传授经史子集。当时的学院,还不过百尺之地。
前朝太宗三十二年,帝微服出巡,偶入书院,与李逍遥一见如故,畅谈天下大事,留足四日而返。
起居注记载,帝仰天大笑出门而去。回宫后颁下旨意,敕令震旦书院为中央官学,划地延袤十里,赐名国子监。
名门世家钦慕剑神之名,欲送家族子弟入院求学,读书修道,然而李逍遥却严立院规:院中诸般文学、阴阳、医卜、武道,均可传授于普通学生,但如若教习收徒,传以国子监秘艺,则必须是天资聪颖、根骨甚正之人方可入门。概武道一途,极重心性,如若所传非人,势必酿成大祸。
因此千年以降,国子监培养的人才虽多,亲传弟子却寥寥。
大夏建国,散宜生以天下第一之名,甘心来到书院,埋首于三千道藏。洪武皇帝感激散宜生匡扶之功,命户部斥巨资重修国子监,令这所历史悠久的书院,更加繁荣昌盛。
王阳明骑在马上缓缓向前,他不知道国子监在何方,只好一路打听,京都的百姓倒是热情得很,纷纷给他指路。王阳明得了指引,一路顺利,不多时便到了国子监门前。
坐北朝南,槐荫夹道,彩绘院墙,看着眼前这片煌煌然不知有多大的院落,他倒吸一口冷气:乖乖,这么大的地方,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段,这得多少钱才能买下来啊!
这大门也气派,乃是用几十块巨大的青石垒成,顶上三块青石上用篆体刻了“国子监”三个大字,两侧的青石上则是一副对联:学究天人通古今,问极道法成自然。王阳明心道,口气倒是不小。
他正在门口东张西望,把门的小厮早注意到他的古怪,看他久久不离去,上前呵斥道:“你是干嘛来的?”
王阳明看对方打扮,知道是看门的,大概相当于前世的保安,笑道:“小哥,你好,我是散宜生院长的徒弟,院长去皇宫陪皇上说话,让我自来国子监报道。”
小厮仿佛看傻瓜一样看着他,忽地哈哈大笑起来。
王阳明有些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小厮捂着肚子笑得直打跌:“我笑你这人吹牛倒也吹出了水平,撒谎却也撒出了境界。这天下谁不知我家院长是当世第一高手,无数年轻俊彦想要拜在他的门下,你这人生就一副破落户样儿,居然敢说自己是院长大人的徒弟。”
王阳明不禁气结,对方吹捧散宜生,他是没意见的,然而凭什么说他破落,自己这副样子,哪里像是破落户了?看自己这凌乱洒脱的发丝,看这大方简洁的麻布长衫,看这朴素实用的灰布靴,看这条飘逸不羁的布腰带,哪里像是破落户了
小厮看他不说话,以为自己拆穿了他的牛皮,让他无话可说,重重哼了一声:“你若如实通报,说自己是寒门学子,我国子监有教无类,自然让你去教枢处考核,如果真有些潜质,那些教习大人说不定会收你入门。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谎称是院长大人的徒弟。你还是赶紧离开我国子监重地,不要惹急了小爷,一顿棍棒打你出门。”
王阳明一口气梗在心口,正要摩拳擦掌与对方理论一番,却听得身后风声猎猎,接着一声娇软轻笑传来,那口怒气顿时被一声轻笑吹得烟消云散。
他心中一跳,忙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飞扬肆意的明艳脸庞。
眼前的少女生得极美,雪肤花貌,艳若桃李,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朱,一身如火红裳,上有百鸟图案沿着裙角蜿蜒而上,腰间配一柄墨色长剑,正眉眼弯弯笑望着自己,眼里直像汪了一潭水。
纵是王阳明在现代也见过不少美人,可都比不上眼前这女子的三分。虽则看上去年纪不大,可这脸胚子就早能看出日后的倾城之姿来。
少女不过扫了王阳明一眼,便不再看她,转身问小厮:“小郭子,你不在门口看门,在这里跟这位少侠说什么呢?仔细教习先生们又看见你玩忽职守,扒了你的皮。”语气凶巴巴的,眼儿却微微眯笑着,声音清脆如黄鹂,又娇又软。
小郭子,也就是那个看门的小厮,对眼前这少女十分忌惮,连连拱手赔笑道:“好教十二小姐知晓,这是个大言不惭的骗子,我刚在门口看见他鬼鬼祟祟,便上来盘问他,不想他牛皮吹破了天,说自己是院长大人的徒弟。”
少女听罢,原本娇笑的表情立刻一变,转头看向王阳明,清容肃沉,一声清喝:“你这人好大的胆子,怎敢拿院长的名讳招摇撞骗!”
王阳明看这少女倒不像是不讲理的人,便微微俯身,行了一礼,解释道:“这位姑娘,我确实是院长新收的徒弟,不敢有所欺瞒。”
少女看他神情不似作伪,嘴巴微微抿了抿,歪着头问:“院长为什么要收你?你有什么过人之处?”
王阳明也想了想,答道:“大概看我资质过人?”
小郭子立即撇撇嘴。
少女把他浑身上下打量了一遍,噗嗤笑了出声:“二十四脉你通了几脉?”
王阳明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二十四脉?那是什么?”
少女听闻,秀眉微蹙:“你连这都不知道,居然敢说自己是院长的徒弟?敢情你不会是仅通了两三脉的笨蛋吧?“
第九章 通与不通()
原来人身正经十二脉,奇经十二脉,各因资质不同,有人生下来便通了十几脉,那就算得天赋过人,有人生来仅通得三四脉,那就是资质平庸。如果先天资质平庸,那后天修行就要一条一条脉络去努力打通,才能吸纳更多天地元气,比之天生就通了十几脉的人,修行的速度不可以道里计。
这可谓是修行最基本的道理,世间人人皆知。
可王阳明初来异界,和散宜生认识也没多久,一路骑马南来,散宜生也从未教他修行真气的入门道理,这些知识他确实不知道。此刻被这少女诘问,反倒像他真的是个无耻骗子了。
当下羞红了脸,一急之下反驳道:“谁说我资质平庸!散宜生那老头说我天赋过人,天生就二十四脉全通了!”
少女原本还只是皱眉,听他如此说不禁柳眉倒竖,:“好不要脸的骗子,天生二十四脉全通的人,自古以来还没有出现过。院长惊艳才绝,贵为天下第一,出生之时也只是通了二十三脉,这已经是千年以降这片大陆上的神话,你这无赖,居然认为自己胜过院长,真是恬不知耻!”
王阳明也不高兴了,气哼哼道:“散宜生那死老头,跪着求我当他徒弟,我看他年老体衰,于心不忍,才答应他。现在反倒被他的徒子徒孙说是骗子,哼,这徒弟我才不稀罕当!”
少女听他辱及自己最尊敬的院长,顿时气红了脸,哪里还能忍得了,当下拔剑出鞘,剑身细长,剑尖直抵王阳明胸口,喝道:“好个泼皮,速速拔剑,本姑娘剑下不杀束手之人!”
“拔剑便拔剑!”王阳明额上青筋直跳,一腔血勇涌上心头,看这少女持剑的架势,分明是个高手,自己毫无武技,如何是她对手。然而这口气无论如何咽不下去,当下伸手自腰间拔出了佩剑,想要吓唬对方。
小郭子看二人亮了家伙,早一声惊呼,连滚带爬地跑远了观战。
少女本拟一剑将这个辱及师门的无耻骗子刺死剑下,此时见王阳明拔出的剑,亦是一声惊呼,手中细剑竟都把持不住掉在了地上,她顾不得去捡,原本握剑的手指着王阳明,一下子就愣在了那里:“这把逆鳞剑,你从哪里得来的?”
王阳明这才想起来散宜生与他分别之前将逆鳞剑交给了他,让他以此为信物去国子监报道。自己刚刚只顾着和这女孩儿斗嘴,居然忘记了这剑,眼下自己受辱在前,有这么好的一个出气机会,如何能够放过。
当下便仰天打个哈哈,哼声道:“散宜生那老头看我二十四脉全通,实在是旷古绝今的大天才,于是甘拜下风,求着我当他的徒弟,还把这把劳什子逆鳞剑送给我当见面礼。”
少女自然不信他的说辞,然而天下皆知,逆鳞剑是散宜生视若生命的宝贝,曾亲口说过“剑在人在、剑忘人亡”,向来不离身边,如今这剑居然出现在这个少年身上,要说散宜生被人杀了,逆鳞剑被人抢走,这如何能让人相信。难道这少年说的是真的?这剑真是散宜生送给他的?
少女正在迷惑之际,忽然天空中传来一声断喝:“你这小鬼,拿着我的剑,不去教枢处报道,居然在这里胡吹大气。你若真通了二十四脉,我这把剑送了你又何妨!”
话音未落,场间已出现了一位青衫中年人,正是刚从皇宫赶回来的国子监院长散宜生。
少女见到院长,立时盈盈一拜。王阳明看到自己这个便宜师父来了,也不敢摆谱,忙躬身道:“弟子不敢败坏师父名声,只是这位姑娘说我是骗子,我一时情急,说了些混账话。”
“院长竟然收了个亲传弟子!”少女听他真的叫散宜生师父,而散宜生居然也不否认,心中早已炸开了巨浪,只是不敢相询。
散宜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走到王阳明身前,微一抬手,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逆鳞剑就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