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醉-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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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啊,只是有能信任的人在身边、有得靠的时候我一般都不愿意去想这些。至于这次,君漪凰的魂魄我非到手不可。有了目的,我总会想方设法得手的。”
蓝醉拿着沙盘站起来,又道:“白姐,这趟下去不比跟着十三哥那次。人心比墓里的机关更可怕,我不想问你为什么一定要跟着趟这趟浑水,不过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去四周看看,你随意。”
一阵冷风灌入,随着木门合上面前的火焰燃烧,屋内又恢复暖意。白素荷独自坐在屋里,仰望着木屋顶上的裂缝发呆。
她为什么一定要下去呢?为了梦里的贺兰馥吗?还是为了那个夏若卿?
为了一段湮灭千年的往事,值得以身犯险吗?
屋里暖意浓浓,昨夜白素荷睡得也不算太好,盯着盯着眼睛就有些发蒙。
四周似乎飘散着一种仿佛熟悉的味道,说不出是香还是不香,与平常闻到的香水味和人体上携带的护肤洗发品的味道完全不同,似有若无,让人精神特别放松,昏昏欲睡。
是在哪里闻过?白素荷眼皮直打架,将睡未睡之际,木门猛然又被人推开,一股冷风嗖嗖刮在白素荷脸上,将她的九分睡衣驱走七分。
来人是蒙筝,手上捧着一个大土碗。看到白素荷,蒙筝脸上又露出惯常的大喇喇的笑容。
“白姐姐,你的早饭。”蒙筝把大土碗递给白素荷,是一碗米糊疙瘩,刚煮出锅的,热气腾腾。汤上漂着一层油星还洒了点葱花,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在这个前不挨村后不挨店的鬼地方,已经算难得的佳肴。
“不喜欢吃?要不我去给你煮面条?”蒙筝看白素荷接过碗筷并不动口,误以为白素荷看不上这碗米糊疙瘩。
“不用。”白素荷夹了块塞进嘴里,汤里加了盐,味道比压缩饼干好吃多了。
“嘿嘿,白姐姐,你吃东西的样子也好看!”蒙筝傻乎乎的坐在白素荷对面,捧着脸对着白素荷又开始发痴。
“……”被这么个人这么紧盯着吃饭,任是多心大的人都吃不下去。白素荷下一筷子不知道该伸进嘴里继续吃自己的不理会面前那个花痴女娃,还是该捧着碗换个地儿再继续。
“好吃吗?白姐姐,我给你做的哦!我知道你嫌脏,我单独小锅煮的,都没混着其他人的大锅黏糊糊的一起煮!”花痴女娃显然并没有打扰到别人进餐的自觉,眼睛瞪得圆圆的一副‘我做的,快夸我快夸我’的小狗邀功德性。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白素荷不可否认,这个女孩虽然傻气了点,但对她是真的挺好的。
“应该的啊。”
“我对你说话不算客气,对你也谈不上好。”白素荷放下碗,第一次认认真真直视对面这个女孩。
“嗯……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觉得你好。”蒙筝想了想,笑眯眯补充道:“因为你好看!”
虽然那个君姐姐更好看一点,但我就喜欢看你!
这次蒙筝学乖了,最后这句在喉咙转了转,还是咽回肚子里。
“你脸怎么了?”白素荷认真一看,这才发现蒙筝变白皙的脸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因此她对蒙筝后来的话并没有听进耳里。只是专注的观察蒙筝的脸。
蒙筝今天还是梳着和昨天一样的高马尾,额前留着向右的偏刘海。她的左脸白白净净的皮肤吹弹可破,有脸没被刘海遮挡的部分隐约露出青红的线状纹路。
线状纹路很淡,几不可见。若不是昨晚下了雪今天天光好,她们又坐在窗户边,一晃眼根本不会发现。
“什么怎么了?”蒙筝搓搓自己的脸,不明所以:“我昨晚不是说了嘛……蓝姐姐见面就给我一巴掌,好痛。蓝醉姐姐现在好凶!比刚认识的时候凶多了。”
完全是鸡同鸭讲,白素荷长眉一皱,放下才吃了一口的米糊疙瘩,不由分说拉上蒙筝就往门外走。
到了外面,光线比屋内更亮,蒙筝右脸上的线纹也清楚了许多。白素荷撩开蒙筝的刘海,仔细一瞧,线条走向十分规律,甚至隐约分辨得出分红、黄、靛、黑诸多颜色,从蒙筝右上额边开始,顺着太阳穴绕过眼睛,一路往下,盘踞了蒙筝右边大半张脸。虽然线条色彩太淡,按着形状仍依稀显出红黄为花,靛黑为叶,繁花正好,竟是一幅栩栩如生的花草图。
“你去弄刺青?谁让你弄的?还刺在脸上。”白素荷看清这幅图,本来略微转好的心情一下子又烦躁了。也不知是因为这幅繁复图样令她反感,还是蒙筝不爱惜颜面竟然学人刺青自毁了一张原本清秀可爱的容貌。
“刺青?是什么?”蒙筝跟不上白素荷的节奏,被白素荷冷冰冰的目光盯了好会才反应过来:“哦,你说我脸上的花?”
“嗯。”
蒙筝不好意思的顺顺头发,把刘海扒拉下来盖住右脸,羞涩笑道:“我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原来都没注意,后来太阳晒少了变白以后才发现的,可能是胎记吧。我都拿头发盖住了你还能瞧出来啊。”
胎记?谁家的胎记会长得这么好,恰恰是一副花草图?
不过蒙筝脸上这幅画确实又不像刺青,没有刺青纹出来会这么浅淡。
“算了,我去附近走走。”这一打岔,白素荷吃饭的心情被搅得全无。而且她不清楚现在的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厌恶蒙筝,又对她的事情异常在意。
在不在脸上刺青,是不是自毁容貌,关她什么事情?
这种傻乎乎的麻烦,还是离远点的好。
不等蒙筝反应,白素荷直接就走了。徒留蒙筝站在门口瞧瞧白素荷的背影,又回头瞧瞧被搁在火边还满满的大土碗,委屈的瘪瘪嘴:“我单独调面糊调了好久的……”
蓝醉开车以土屋为中心,绕了一整圈。地面下了雪滑溜溜的,车轮没装防滑链,一路上老打滑。到后来蓝醉不耐烦了,熄火跳下车直接摔开两条腿继续。
雪及脚踝,一踩下去酥酥软软的,咯吱咯吱响。蓝醉从车上取下洛阳铲,竖直往下插进土里。
这里的土确实如陈老头所说坚实异常。蓝醉单塞入半个铲子就出了满背汗,嫌弃羽绒服碍事,她干脆脱了羽绒服再开始接螺纹钢管,铲头一点点往土里敲。
少了羽绒衣的保护,蓝醉被寒风一吹,吹得整个人一哆嗦。连接了六节螺纹钢管,铲子太长使不上力再也敲不下去了,蓝醉才开始往上拔铲子。
拔铲子比打铲还费劲,蓝醉满手的汗水握着铲柄直打滑,拔铲子时不知道铲子遇到了什么,突然就卡住了。蓝醉一咬牙使蛮劲往上拉,用劲太大手心猛然滑脱刮过螺纹钢管间连接的螺帽,一道不算小的伤口顿时出现,艳红的血噗噗往外涌,一下子染红了地上净白的雪面。
这伤蓝醉根本看不上眼,叨咕了句从车上拿下纱布,随意绕着伤口裹了几圈,继续拔铲子。好容易终于拔出来,蓝醉捻捻铲头上的土,果真发现土里夹了极少量的细沙。蓝醉抹了点沙进嘴里舔了舔,脸色更沉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流年的地雷:)
第71章()
蓝醉又到周遭下了两铲子;把土样全部装好丢回车上;回到营地已经是下午。她算回来得早的;营地里人寥寥无几,仲叔和蓝家的伙计一个都不在。白花花的阳光照着白花花的雪上;入眼苍茫冰凉;蓝醉思来想去还是先回自己帐篷歇歇。
因为怕随时下雪的原因;蓝醉并没有把耳珰带在身上,拉开帐篷拉链就见君漪凰很老实的坐在帐篷一角,孤零零的模样颇引人垂怜。蓝醉心口轻疼;却什么都没说;把土样丢在一边自己坐下休息。
手上的伤口在下后两铲的时候撕裂了;纱布上又是血又是土肮脏无比。蓝醉把脏纱布解开,摸了条干净的随手重新裹上。
“你不擦药吗?”看蓝醉对伤口不怎么在意的态度,君漪凰终于幽幽道。
“不是大伤,两天就好了。”
“女子身上留疤不好,现在不注意些日后嫁人你会后悔的。”
“……嫁人?”蓝醉裹伤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用奇异的眼神望着君漪凰好一会:“你希望我结婚吗?”
“不管过去现在;这不都是女人的生活吗?”
“你错了,现在的女人未必要结婚,我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蓝醉冷冷道,捡起缠到一半的纱布躬身就要离开帐篷。
“蓝醉!你究竟是为难自己,还是故意做给我看!”一个影子以人类不可能达到的速度绕到帐篷口处,蓝醉手没入那眼看有实体,实际一片虚无的身体。彻骨的阴凉透入手心伤口,蓝醉被电到一般,往后退后半步,嘴唇瞬间青了。
“你怎么样?”君漪凰情急之下动用了阴力,没料及蓝醉会被伤到,伸手想扶持蓝醉,却犹豫着不敢再碰触她。
“……我没事。”阴寒之力顺着半条手臂流入四肢百骸,蓝醉没受伤的手捏住另一只不断颤抖的手臂,跌坐在地,全身轻颤难抑。
“蓝醉,你想要如何?你想要我如何?”君漪凰垂首跪坐在前方,她以为她整整一颗心都交付给了苏灵雨,随着苏灵雨的背叛、苏灵雨的离去、千年的禁锢碎成飞灰。但是看到蓝醉的疏离,蓝醉的自我折磨,她以为已经遗失不复存在的心产生了久违的怜惜和痛楚。她本以为这是对苏灵雨的移情,随着时间推移,她却逐渐开始不明白,她看过去的究竟是苏灵雨还是蓝醉?
嘴上说分得清,理智上也将两人分离,感情上君漪凰却分辨不出,她如今的痛楚是来自苏灵雨,还是针对蓝醉?
君漪凰只是怀念蓝醉还是能像原来那样搂着她,两人不说话,亲密无间的温暖。她有时甚至开始痛恨,痛恨自己做出抛弃符纸娃娃,寄身耳珰成为灵体的选择。徒自看着蓝醉受伤、蓝醉离开,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被一只小小耳珰牵制,停留原地,由着蓝醉越走越远。
“君君……”君漪凰流露的悲伤成倍压在蓝醉的心坎上,蓝醉抖着手隔着空气,顺着君漪凰眉眼的轮廓勾画,就如同很久以前对着那幅画一样。
好想告诉她,她喜欢她。
好想抱着她,让她不再流露这么悲伤的神情。
是自己伤了她吧,为了保护自己那颗悸动的心,不顾一切的想剥离任何相关的点,希望在泥足深陷前抽身而退,却忘了对方如今是灵体,曾经却也是人类。
蓝醉此刻才醒悟,她的行为有多自私。
她只想到了自己,君漪凰只能被动的接受她的所作所为。
即便最后是场悲剧,又何必让短暂的相聚都变得如此伤人?
“君君,我重新处理下伤口。”蓝醉软下语气,低声道。
有的话不必出口,有的事却不用伤人伤己。
翻出医疗小包,重新给伤口消毒上药,裹好纱布。蓝醉处理完毕,温言对君漪凰道:“我现在要去找仲叔商量点事,外面雪这会也停了,你要和我一起出去吗?”
蓝醉的转变太过突兀,君漪凰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呆了呆才点头:“好。”
拉开帐篷拉链,刚钻出大半个身子,蓝醉一抬头就对上仲叔的刀疤脸。
仲叔也是刚回营地就来找蓝醉,这下一拍即合,蓝醉引着仲叔领着君漪凰就往他们自个的吉普车上走。
上车关好门,在车里透过玻璃将周边来往人看得清楚。待到车边没人了,蓝醉和仲叔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望着对方,最后蓝醉轻咳一声道:“仲叔,你先说。”
“嗯,小醉,我给你看样东西。”仲叔也不推辞,径直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三个塑料袋。
“这个袋子里装的是土屋的墙壁,我掰下来的。这个袋子里装的是土屋十米远的土样。至于这个,是我在西南三里外下探铲带起来的土,土里头和姓陈的说的一样,搀着沙。”
三个塑料袋被卷开铺在座位上,君漪凰并看不出三个袋子里的土有什么区别,蓝醉却是一扬眉,并不言语,示意仲叔继续。
“榆晨说住在土屋里的人都发疯的时候,我就在琢磨了。按照榆晨的说法,住在这的人是因为君影草和宣葛香引起的幻觉,才会杀人。换句话说,就是住在土屋里的人中了毒才会产生幻觉。中毒的途径一般有三种:水、食物和空气。旁边那个水泡子的水我去看过,没有明显涨涸的痕迹,说明这个水泡子的水终年都保持在这个水平线上。北蒙降雨不均匀,能不分季节的满水说明这个水泡子有地下暗流,而且是活水,这样的话水有问题的可能性差不多能排除。至于食物,北蒙人以肉食和面食为主,不在当地耕种,每一批人吃的食物都不同,所以也不太可能。剩下的可能就是空气。今天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