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记得你,然后爱别人(何以慰风尘)-第9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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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禁想,这段时间,她去哪儿了?
想着想着,电梯就到了,陆岩率先踏出电梯,我和陈扬紧随其后。
走到前台时,前台小姐叫住我,“周秘书,您有客人。”
当时我正在脱衣服,把陆岩的外套挂在手肘上,惊讶地看着前台小姐,她脸上有一抹尴尬的笑。原先的前台不是她,方涵去做了我的助理后,重新招聘的。
“找我的?”我疑问地说。
前台小姐说,“是的,我请她去了会客室等您。”
“谢谢,我马上过去。”我点头说。
陆岩看了我一眼,一只手插在裤袋里,点了点头说,“去吧,会议记录让方涵来做。”
我把他的外套递给他,笑道,“我尽快处理完回来。”
陆岩点了点头,然后径直往会议室去。
当时我以为是阿森,因为小寒之前在电话里提过,他唱片录完了,即将从杭州回来。哪怕不是阿森,可能是小寒和程思远呢?
但当我推开会客室的玻璃门时,我整个人都愣了,脸上的笑容完全僵了,张着嘴巴一时间凝固了似的合不上,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讶异极了。
外婆穿着苍蓝色的灯芯绒外套,黑裤子,小皮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她手里端着热茶,看见我推门进来,冷着脸,缓缓放下热茶,站起身来看着我,有些生气地喊着我的名字,“臻祯。”
我抓着门把的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赶紧踏进会客室关上门,“婆婆,您怎么来了?”
外婆脸上满是皱纹,眼皮有些耷拉,平日里慈祥的双目满是怒气地看着我,责怪地说,“你真在这里!你不是说你在深圳打工吗?怎么在北城的公司里?”
我羞愧地低下头,没有一丝力气去编造谎言,只能默默地等着外婆的批评。
“你同事说你和你们老板纠缠不清,是不是真的?我打听过了,你们老板已经结婚了,臻祯,他是不是你之前说的那个男人?你说老实话!”外婆抓着我肩膀说。
要是隔着电话,我可能会撒谎,哄骗她说我早就离开了陆岩,现在只是找了一份好工作正在努力而已,可面对面,看着外婆生气的脸,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因为常年操劳农事而粗糙龟裂的手掌抓着我的胳膊肘,浑浊的双目直勾勾地看着我,逼问我是不是。
见我不说话,外婆已经明白了几分,着急地看着我,一顿斥责,说着说着,她老人家就激动了,叫我马上跟她回去,回去小姑给我安排相亲对象,这辈子都不准来北城,不准和陆岩有什么瓜葛。
我站在原地不懂,外婆就来拉我的手,把我扯着往外面走,我抓着外婆的手,和她对抗着,求饶地说,“婆婆,我现在不能走——真的,我现在不能走——”
“为什么不可以走?你是不是还不想跟那个男人断了?臻祯啊,咱们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却也是清清白白的,你就听婆婆一句劝,你这样子跟着他是不会有好结果的!这姻缘讲求门当户对,咱们小门小户配不上人家不说,人家已经结婚成家了!你卡在中间,是要被人戳脊梁骨,被人打的呀!”外婆说着就哭了起来,粗糙的手抓着我的胳膊肘,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在地上,声音有些呜咽,“你怎么成了个没爹没妈的孩子你忘记了?臻祯啊,咱们穷归穷,但是不能活着没了骨气和清白,你今天必须跟我走,回去好好过日子,这有些东西打一出生就注定了跟咱们没缘分!”
外婆抹着泪水,拖着我胳膊往门外走,我死活不肯走,她就拽着我,我忍不住哭了,抓着外婆的手说,“婆婆,我真的不回去,我现在不能走,很多事情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是您要相信我是有苦衷的,我难得遇上一个喜欢的人,要是错过了,我这辈子都后悔——”
我话音刚落,外婆一巴掌扇在我脸上,怒道,“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人家结婚了,你还死赖着做什么?你从小我怎么教育你的?你这样子会断送了你一辈子啊孩子!”
会客室的玻璃门是透明的,同事们早就知道我外婆来找我,也八卦过了,这会儿全都围在门外看着我外婆扇我巴掌,拉我回去,而我死活不回去。
我真庆幸这会儿陆岩在开高层会议,无暇顾我,不然场面一定不可开交。我拉着我外婆,恳求地说,“婆婆我现在还有事情没做,做完了一定会去,您先回去好不好?走,我送您回去。”
我外婆一把甩开我的手,指着我?子问我,“你今天是不是不跟我回去,是不是还要继续跟着这个男人?你说话!”
我艰难地开口说,“我不能跟您回去——”
听了我的话,外婆瞬间眼泪泛滥,哭喊着说,“真是造孽啊!我管不住你了!翅膀硬了,管不住了!臻祯啊,你这样是断送了你一辈子!我怎么有脸去见你公公?怎么切给他一个交代!”
挤在门外看热闹的同事们,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戏谑的表情,对我指指点点,我心想,我周若棠在世人眼里就是个不要脸的婊子啊,你瞧,家里来人拖都拖不走,嗯,真不要脸,做情人做得这么明目张胆,真是厉害。
我冷眼看着他们一个个鄙夷的眼神,心冷极了。
最后,外婆拉不走我,丢下一句狠话自己走了,她说,“你要是还想认我这个婆婆,三天之内回家来,要是三天之内不回去,我就当没了你这个孙女!”
老人家气呼呼地往门口去,结果她不会拉门,站在门口?捣了好一阵子门也没打开,最后是站在外面看笑话的同时把门推开了,外婆猛地冲出去,我抹着眼泪追在后面,同事们在背后一阵冷嘲热讽。
我顾不上别人怎么骂我,追了出去,陆岩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工作区,站在十米开外的位置凝眸看着我,我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立即追上去。
外婆已经摁了电梯,电梯门快速合上了,我赶紧摁了另外一部电梯追下去。下去时,外婆已经走到大堂门口,玻璃门自动开了,她走出去,站在台阶上,看着暴雨如注,然后保安帮她叫出租车。
我追上去时,一辆出租车正停在门口,保安撑着伞送她去坐车,我冲上去抓着她的手,泣涕涟涟地叫着外婆,她也是满脸的泪水,看着我问,“你是要跟我回去还是要跟这个男人,你自己选!臻祯,你是个听话的好孩子,是我们害了你,要是把你拉不回来,我不如死了算了!死了我都没脸去见你公公!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外婆,我会回去,我会回去!但是不是现在,您不要逼我,我没办法选择!”大雨淋湿了浑身,水珠从我额头上滑下来,蒙蒙的一片,模糊了视线。我哭喊着说,“您别不要我好吗?”
当时雷雨闪电,整个城市都在喧嚣,我的哭喊声被那一片滚滚的雷声给掩埋了,瓢泼大雨固执地冲刷走我心里的呐喊和哀求,就连呜咽和抽泣都被掩埋了,什么都听不到。
外婆决绝地看着我,苍老的双眼中噙着痛惜和悲戚,雨水也打湿了她的衣衫,花白的头发被雨水淋湿了,黏黏腻腻地站在额头上,不停地滴着水珠子。冰冷的雨点打在我和她手上,随着雷鸣声,那双苍老而粗粝的手渐渐脱离我的掌心,滑了出去。
“臻祯,从小你就最听话,我不能眼看着你走上这条绝路,女人家一世的清白,一世的幸福没了,以前我没能拉住你,这次说什么也要拉着你回去。”说毕,外婆反手过来抓着我胳膊,用力地将我往车子里送,可能刚才说的都是气话,为了哄着我下楼来跟她一起回去,但当我匆忙地推开她的手时,外婆眼底的疼惜隐去了,冷着脸问我,“你走不走?一个结了婚的男人你纠缠什么?他要是对你有情,要是真的爱护你,就不该这么毁了你!跟我回去!”
我哭着,但是雨水打在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我颤抖着身子摆手说,“不,我不回去,我走了他就一个人了,婆婆,我不回去,我要陪他——您相信我,我一定会回去的,等过一段时间?好吗?就过一段时间!”
外婆失望地看着我,渐渐地松开了我的胳膊,已经不愿意跟我说话,决绝地钻进车子里,关上车门的一刹那,她失望地说,“如果你选择跟他继续纠缠,那就再也别回家!”
“不,外婆——”我大声哭喊着“我会回去的!”,可惜她老人家已经听不到,推搡开我的手,砰地关上车门,然后出租车飞驰而去,我忙不迭追上去,高跟鞋也丢了,努力地奔跑着,最终什么都没抓到。
我像个疯子似的奔跑在大雨里,努力去追逐出租车,但那辆车子真是决绝又无情地开走了,我跌跌撞撞追过去,伸手去抓车位,但是什么都没抓到,最后跌坐在暴雨中,泡在肮脏的积水中,嚎啕大哭。
我扬着脑袋哀嚎,硕大的雨点重重打在我脸上,啪嗒啪嗒的,一点也不留情地抽着我巴掌,像是在告诉我:今天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周若棠,是你自己一步步走到今天,你活该。
明明是暮春初夏,风却凉得刺骨,寒意四起,我跌坐在雨水中一个人孤零零的,明明瘫坐在坚实的地面上,却觉得危机四伏,像跌进了巨大的黑洞中,不断往下掉。
路上没有行人,只有来来往往的车辆疾驰而过,溅起一滩脏水泼在我脸上表示问候。
漫天的大雨如珠帘垂下,冰冷的雨水一点点浸湿我的心,我感到孤独无助,害怕颤抖。撑着黑伞的保安大叔踩着雨鞋来搀扶我,宽慰我说,“姑娘,你先起来,这车辆来来往往很危险的。”
可我一丁点力气都没有,望着车辆消失的方向,嚎啕大哭。
保安大叔似乎也不知道说什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刚好有车子停在门口,他赶着去帮人开门撑伞了。
我仰起脑袋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冷笑着想,上天哭得这么伤心,是可怜我还是嘲笑我?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做选择?家人和陆岩,两边都是我不可能割舍的,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往绝处逼呢?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站在他身边,帮他完成他心里的宏愿,为什么一定要逼我现在做选择?我早就算计好了退路,为什么一定要现在逼我?就不能让我松一口气吗?
而我也恨我自己,这一切,都是我选择的,是我一步步走过来的,从那天我抱住他后背哭喊着说我愿意不顾一切跟在他身边时,一切都已经注定了。我问我自己,假如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会那么决绝地义无反顾地冲上去抱住他的腰说我愿意吗?
我不禁冷笑,泪水哗啦啦流下,汇入雨水中,流入肮脏的下水道里。
选择?我为什么要选择?当一个人心有所向的时候,他是不需要选择的。
如果主动辜负一个人,伤害一个人,那个人只能是我自己。
我看着外婆离开的方向,喃喃自语,“对不起,外婆,对不起——我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深爱的男人,我舍不得这么快放手,您等等我,对不起——”
为了陆岩的计划,为了我死去的孩子,我必须辜负您。
可为什么我还这么伤心?明明我的选择这么坚定,为什么我感觉胸口插着一把刀,捅烂了心脏,碎成了渣滓。
我收起眼泪,冷漠地坐在雨中,来来往往车辆不断,飞速开走,像漫天的雨水和雷锋,无情冷漠。
忽然,头顶的雨断了,有人为我撑起一片晴空,我泪眼朦胧地看着身边出现一双锃亮的皮鞋,上面沾染了水珠,藏蓝色的裤管被雨水打湿了,沾上了肮脏的东西。
我抽泣着,颤颤巍巍地伸手去触摸那双皮鞋,想擦掉鞋子上的雨水和脏东西。然而,一切都是徒劳,可擦干净了,脏水又淋上去,锲而不舍地依附上来。然后我疯了似的,猛擦着,撕心裂肺地哭着,喊着,然后声音被大雨掩盖。
陆岩忽然扔下伞,蹲在在我身前,猛地抱着我的肩膀,将我摁到他胸口,紧紧地摁着,像是怕我跑了一般,他脑袋贴在我脖子上,温热的嘴唇吻着我裸露的脖颈,大雨磅礴中,我听见他喃喃地说,“若棠,对不起。”
那伞被他丢在一边,风雨给吹走了,吹得好远好远。
他这么一说,我哭得更厉害了,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喊着声,让我想起当初失去孩子的时候,脑海中闪过我和陆岩站在花园里,那天也是漫天大雨,雷声滚滚,他也是紧紧地抱着我,像现在这样。
他来了,替我挡住了往来车辆溅起的脏水,扣着我的后脑勺,贴着我冰冷的身体,努力想给我力量和温暖。越是这样,我哭得越是肆无忌惮。
我们在雨中搂着,旁若无人。
每一秒钟都放慢了似的